第六十三章

夜玄和林雲飛一左一右將蒲蘇護在身後。

對麵的狼群齜牙咧嘴,嗓子裏發出嗚嚕嚕的吼聲。

蒲蘇膽小的魚都不敢買活的,竟然活生生斬下一顆狼頭。狼群紅了眼,怒視著他,看的蒲蘇生出一股後怕。

但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林雲飛一腳將撲過來的惡狼踹飛,蒲蘇從補刀開始,往那挨了一腳的狼身上又踹了幾腳,才慢慢找回了場子。

“蘇蘇。”

夜玄給蒲蘇遞了個眼色,蒲蘇抓著夜玄的手,被夜玄用力甩了出去。

他腳尖在地上劃出一道鋒利的弧線,將三人身前的一群小妖掃倒了一片。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默契了。”林雲飛背上好幾把劍,隻見他左右開工,交手一揮,肩上的護甲閃著寒光,一陣哀嚎,數十個狼妖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身首異處。

這一架打的甚是慘烈,街道上,斷牆上,半塌的房屋上都是鮮血和狼族的屍體。

天亮的時候,附近的村民敲鑼打鼓的把一個狼頭掛在農用推車支起的竹竿上,遊街示眾,招來無數人圍觀。

普通人的力量比妖族小的多,但他們總是有一種無畏的信念支撐著他們,就算麵對妖族的時候至少也不怯懦。

人是自然中力量不是最大,但卻是最強大的種族了。

林雲飛卸了髒汙不堪的甲,靠在一顆樹前胸口一起一伏的。

降妖絕對是個體力活,一夜殺幾千隻雞估計都累夠嗆,何況是活蹦亂跳,總想伺機咬你一口的狼妖。

蒲蘇就著小河洗了洗臉,人前顯貴,人後受累啊。

一群仙門弟子做完好事,竟然躲在這裏不讓村民看見,確實,這副狼狽模樣,多影響仙門高不可攀的氣質啊。

“你們說這個是幹什麽用的。”蒲蘇從袖中拿出一個金色的哨子,“我見那小妖吹的時候就想拿出來了,就怕搖來的都是敵人。”

林雲飛看著那哨子,可不就是在西域的時候從灰袍老頭兒那買的嘛。

他拿過來端詳了一下,終究沒端詳出個所以然來,“要不你試試?”

蒲蘇將那哨子踹回兜裏,指不定誰吹過呢。

李清童在開闊的庭中和傅白下棋,見蒲蘇和夜玄說笑著進了門。

李清童好些時日沒來別苑了,蒲蘇扭頭看了夜玄一眼,夜玄若無其事的領著傅白和隗骨出去玩去了,一看就是李清童有事找他。

“我在興陽殿旁聽尊者講道,順便過來看看。”李清童倒了杯茶遞給蒲蘇道:“聽說你們去玉梁村了?”

“嗯。”蒲蘇趕緊接過茶杯,“是魔狼族的,他們也來中陸了。”

兩人坐在桌前,李清童欲言又止,蒲蘇忽然想起上次在止戈峰,李清童為了他和鹿塵打起來的事情。

“其實上次你誤會鹿塵了,他並不想盜取萬妖骨,他是為了玉髓來的。”蒲蘇隻得將玉髓的事情告訴了李清童。

“玉髓在老夫人身上?”李清童訝然道。

“是的,我已經答應他了,隻不過他不想欠我這個人情,所以才想盜萬妖骨給我。”一般人估計不會想到拿萬妖骨當回禮吧,還敢趁機取笑他的實力,蒲蘇勉強笑道。

李清童不知其味的抿了一口茶。

蒲蘇聽說李清童一直在各地遊走,幫百姓處理邪祟,別人都說這是為了得到百姓認可的手段,這話未免刻薄了些。

要是擱以前,蒲蘇絲毫不懷疑他有這機心,但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清香的茶水中,品出一絲甜膩的滋味來。

“他在西域,醫修花亓寒那裏,你就別擔心了。”蒲蘇善解人意道。

“我為什麽要擔心一個妖?!”李清童咕咚咽了一口茶,許是喝得太急,嗆了幾聲。

“你就在這兒休息幾天吧,宗裏的事該放手就放手,讓弟子們折騰去,有些事情不經曆經曆就永遠長不大。”蒲蘇看李清童有幾分憔悴,想必風餐露宿,吃沒好吃睡沒好睡,整個人瘦了一圈。

他急不可待的出門和隗骨他們放風箏去了,李清童看著他們在草地上奔跑耍鬧,那個曾經的蒲蘇在他心裏忽然就飄遠了,塵封在過去的記憶裏。

眼前的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但他又有種欣慰,他們總要迎接各自的人生,他以前想到就覺得害怕,現在似乎坦然了。

放下一個人,才有勇氣去接受世界。

“清童師父,這個給你。”傅白將一個燕子風箏遞給走過來的李清童。

傅白的師父說過,修道不要隻聽一家之言,所以現在傅白有很多師父了。

“你們玩吧,我去練劍了。”夜玄看看蒲蘇,又看看李清童道。

“嗯。”李清童略施一禮,便和隗骨他們放風箏去了。

“玄哥,我……”蒲蘇把人追到竹林裏,急得直跺腳。

夜玄轉身看蒲蘇急了,不理他了,趕忙將人抱住勸了好一會兒,“逗你的,我是那小心眼兒的人嗎?”

蒲蘇這才蹭著夜玄鼻子道:“最好不是,不然小師叔我擁躉無數,有你吃的醋!”

蒲蘇回來的時候看到隗骨手把手教彥靈放風箏,然而彥靈小雀斑下浮出一片紅雲,“不用你教,我會。”

“沒哥教你,你才放這麽低,你按哥的方法來,保證超過傅白的。”隗骨急道。

彥靈對走過來的蒲蘇打報告:“小師叔,他又占我便宜,你管不管了?”

蒲蘇笑道:“他啊,我是越發管不著了,等你長大了,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

“聽到了嗎?!”彥靈有人撐腰,轉身盛氣淩人的對隗骨喊道。

誰知四下哄然大笑,彥靈半天才反應過來,紅著臉跑遠了。

“哪有你這麽捉弄人的。”林雲飛給彥靈打抱不平。

“你還沒住進淩香殿就開始護犢了?”蒲蘇哼了一聲。

淩香殿是給穀慕千和林雲飛的合籍大典準備的寢殿,蒲蘇此言一出,林雲飛和穀慕千倆人頓時羞紅了臉。

“我說不過你。”林雲飛將一籃子水果打開,自顧自吃了起來。

“各仙門召集到淩雲宗已經幾天了,倒是商量出派往各駐地的人員了嗎?”蒲蘇坐下來拈了一顆葡萄。

“之前是各家隻守著自己方圓數百裏的地方百姓,現在出了玉梁山的事,都願意配合我們往各地調配人手了。”林雲飛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

“千峰山是重中之重,也加強了戒備,近日逃到中陸的妖族已經不多了。”穀慕千道。

千峰山是北荒通往中陸的必經之地,像一道天然屏障,不僅阻擋了北荒的寒流和妖氣入侵中陸,也將大部分妖族格擋在外。

一是因為千峰山地勢複雜,容易迷路受困,還有煙瘴沼澤,極難通行,二是其間遍布法陣,為的就是阻止妖族進入。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妖族鋌而走險,或者法力高強的,跑到中陸來。

“我就是比較擔心千峰山,過幾天我去巡視一下。”林雲飛道。

“我也想盡一份力。”李清童看著林雲飛。

“好。”林雲飛拍了拍李清童肩膀。

晚間,蒲蘇才睡下不久,隻覺身邊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眯著朦朧的眼睛,見夜玄正坐床邊。

“玄哥,你練劍回來了?”蒲蘇伸著胳膊抱過去,夜玄身上暖烘烘的。

“嗯。”夜玄的聲音低沉又穩定,聽著讓心安裏很安適,他溫熱的手掌摸著蒲蘇睡的紅潤的小臉。

蒲蘇抬頭看著夜玄,睡意未醒的囁喏道:“練了一天劍,你怎麽看著還那麽精神?”

自從夜玄進入八重真境後,比常人恢複的要快得多,一天睡一兩時辰便足夠了。

蒲蘇的頭枕在夜玄腿上,“玄哥,練幽冥劍後,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跟以前有什麽不同?”

夜玄聞言想了一會兒,“沒有太大不同,對了,有一點倒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什麽?”蒲蘇揉了揉眼中的困意。

“比以前,更想。”

“什麽?”蒲蘇不明所以的追問道。

“你說什麽。”

蒲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夜玄抱著臉一頓親,夜玄隨手結了一道法印,周圍瞬間寂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仿佛置身在一片真空之中。

嶄新的床幃上,彩線繡的花叢,花枝亂顫;金線繡的蝴蝶,上下翩躚……

“玄哥……”

蒲蘇的喉嚨終於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他扶著雕花的木欄汗流浹背,說道:“我渴了。”

“這就給你倒水。”

夜玄起身,將一杯涼茶送進帳子裏。

蒲蘇痛飲幾杯,身上的汗才下來,重新躺回被窩。

夜玄輕輕拍著他的背,隻見兩行熱淚滾在被麵上,夜玄嚇了一跳,趕緊將蒲蘇的眼淚抹去。

蒲蘇把臉埋在夜玄懷裏,故意蹭了他一身,委屈的抽著鼻息,“下次能不能……溫柔點……我嗓子都喊啞了。”

“你喊的什麽?”夜玄抿嘴一笑。

消聲的法印中,夜玄聽不到蒲蘇的聲音。

蒲蘇臉一紅,蒲蘇扯過被子,“不告訴你。”

“快睡吧。”夜玄拍著蒲蘇的背,哄道。

蒲蘇和著長長的濡濕的睫毛,呼吸輕淺,不一會兒漸漸睡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