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蒲蘇再見到鹿塵的時候是從淩雲宗回禦靈宗的路上,並把這個妖帶回了家。

鹿塵一看到蒲蘇,就想到李清童看他時的眼神,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他並不想去什麽海島,但他身體僵硬,被蒲蘇拽過袖子搭在肩上,拖著他禦風而去。

蒲蘇救鹿塵並不是出於什麽好心,雖然他對妖沒有像世人和仙門那麽仇視。

就像現代有不同的國家,跟這個世界有不同的種族一樣。在資源有限的生存空間中,自然會存在掠奪和鬥爭。

隻是妖族普遍道德感底下,導致他們做事殘忍,所以才人人得而誅之。

要因此滅絕這個種族也不現實。

原劇情中妖皇族的族長當上萬妖王以後,對中陸挑起了長達十年的混戰。

最終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妖族沒撈到多少好處,中陸也是千瘡百孔。

最重要的是,夜玄在這場混戰中被逐出仙門,徹底黑化了。

所以他必須阻止混戰發生。

現在越來越多的妖族逃到中陸,可以猜測魔狼和妖皇已經開始相互試探著交了幾次手了,他們其實都一樣,對中陸虎視眈眈。

蒲蘇見到鹿塵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是否有另外一種可能。

他把鹿塵納入監測範圍,但他對原書中並未過多提及的此人不甚了解,他為什麽在妖族內鬥的時候跑到中陸,和他不願當萬妖王的原因都不清楚。

隻能先就近考察一段時間。

“你別瞪我,瞪我也沒用。”蒲蘇拖著鹿塵的身體,氣喘籲籲落在海島上,“來個人啊。”

幾個侍童聞言趕了過來,隻見一個淡眉狹目,滿頭銀發的男子(鹿塵:琥珀色好嗎),躑躅道:“這……”

“快來幫忙啊。”蒲蘇一條胳膊都麻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李清童,鹿塵原本站不住的身子,勉強立直了,一路的抱怨也沒有了。

“清童?太好了。”蒲蘇一把將人推到他身上,揉的酸痛的胳膊,“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跟我說啊。”

“宗裏沒什麽事,我不放心祖母就過來了。”他說著看著靠在身上的鹿塵,眉頭蹙起,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扶他的意思。

鹿塵見他表情,勉強脫離他的支撐站住,因為兩人距離很近,李清童甚至能感覺到他被風掀起的衣帶下,不自覺顫抖的身體。

蒲蘇如釋重負,揉肩捶背準備走,見一行人定定的站著大眼瞪小眼。

“走啊?”蒲蘇道。

“蒲蘇,你……”李清童看著鹿塵,欲言又止,他想說你怎麽把一個妖族帶到宗裏來了,但當著正主的麵,始終沒辦法說出口。

蒲蘇看出了他的猶疑,拍著他的肩,“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純真善良的人設,再次在李清童眼裏閃了一下光,鹿塵閉著眼,像是強忍著什麽,隻是人在屋簷下,最終一聲沒吭。

蒲蘇把人交給了李清童,整個人鬆快多了,大搖大擺的走著,李清童不會不給蒲蘇麵子,勉為其難,似有似無的扶著鹿塵回到聽海樓。

禦靈宗的弟子們頓時炸開了鍋,圍在聽海樓外,朱樓上一個白色的身影尤為顯眼。

鹿塵靠著朱紅的梁柱側坐在欄杆上,雪白的流沙炮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澤,垂在空中。

他一頭琥珀色長發垂在身前,真真是清逸無雙的一個妖。

李清童從樓梯上拐過來,端著一碗湯藥走到鹿塵身前遞了過去。

像一個執行命令的冷漠機器人。

鹿塵衝他溫柔的笑笑,接了過來,仰頭就喝了個幹淨。

湯藥的苦味飄散在空氣中,他像是喝一碗清水般平靜。

鹿塵本要起身,李清童從他手裏接過空碗,一隻手順勢就探到他脈門上,鹿塵唇角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任李清童捏著胳膊,眼睛肆無忌憚的掃著他細密的暈著陽光的睫毛。

李清童皺著眉頭,鹿塵的脈象很是奇特,時有時無,仿佛隨時會停止一般,難得他還有閑心欣賞海景。

李清童也沒過問他的傷是怎麽回事,他對這個妖族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隻不過代蒲蘇照顧他罷了。

“死不了的。”鹿塵看著天外似乎自言自語道:“我曾經試過很多次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這話的時候跟他平時神情不太一樣,至少李清童不會不反感。

他隻是莫名其妙的站在背後看著鹿塵,為了表示他對鹿塵不感興趣,轉身下了樓。

鹿塵一隻腳垂在廊外,悠悠地晃著,樓下的弟子一驚,感覺他隨時都會掉下去似的。

不管怎麽說,李清童小時候救鹿塵隻是順手而為罷了,鹿塵為他解魘妖的毒,卻是刻意又自願的。

雖然李清童告訴自己這是他應該的,他們扯平了,但人情這東西沒有重量,多一點少一點,便在心裏的天平上搖擺不定。

鹿塵體內還有沒消解完的魘妖之毒,雖然這毒跟他現在的傷沒有直接關係,但起碼如果沒有這毒,情況會好一點。

李清童見蒲蘇和老夫人在裏間說話,便在外間等著。

老夫人躺在躺在帳子裏,自是聽說了此事,她道:“隨你吧,你這孩子從小就仁慈,祖母是看得出來的,以後無論做什麽事,你問心無愧就行。”

蒲蘇從裏間出來,見蒲俊楚沉著臉在外麵坐著,蒲蘇向李清童使了個眼色,示意幫他說說話,李清童卻像沒看到一樣。

他其實也是不讚成蒲蘇將一個妖族帶回宗門的。

隻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沉著臉的兩個人都有點猝不及防。

隻見蒲蘇扯著蒲俊楚寬大的袖袍:“爹爹,連人都有好壞,妖說不定也有好的呢?”

蒲俊楚和李清童同時瞪大了眼,蒲蘇演戲演到底,嘟嘴,歪頭,眨眼睛……

蒲俊楚一下就心軟了:“你想怎麽著怎麽著吧。”

他說完有點慌似的揚袖離開了,不忘回頭看看蒲蘇,蒲蘇一臉竊喜,見蒲俊楚看過來,立即齜著小白牙……

蒲蘇轉身拍拍李清童肩膀,“那就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人啦?我還有點事。”

蒲蘇背著手走了。

李清童臉上頓時垂下幾條黑線。

蒲蘇躲在藏書樓,聰明如他怎麽會看不來鹿塵看李清童的眼神?

李清童就是個小刺蝟,想收了他怕是得紮幾下,蒲蘇盡量躲得遠遠的,以免傷及無辜。

鹿塵一天三頓藥的喝,李清童便一天三次往聽海樓跑,每次都是看鹿塵喝完藥就走。

鹿塵大部分時間總是十分嫻靜的坐在樓上,被樓下經過的弟子抬著臉往上看,門柱子都給撞出一個坑來。

鹿塵嘴角掛著一線褐色的藥汁,李清童左右看不見侍童,隻得將懷中一塊方巾丟了過去。

鹿塵將嘴角的藥汁卷入口中,反而把李清童遞過來的方巾直接塞到懷裏。

“你……,快還給我。”李清童見狀怒道。

鹿塵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要是能拿回去我就給你。”他說著準備往房間走,李清童攔住去路,舉手就要去掏他的方巾。

被鹿塵一把揪住手腕拽了過去,輕而易舉,不得不說妖族的肌肉力量確實挺強的。

李清童跌進鹿塵懷裏,一雙黝黑多情的眉目怒視了鹿塵一眼,慌亂的把人推開,不就一塊方巾,他不要了。

一隻長毛花貓從窗戶縫裏跳了進來,“老大怎麽跑到仙門的地盤上來了,害我好找,怎麽樣,這些天有髓玉的下落了嗎?”

鹿塵翻身上床,“沒有,但我總覺得它就離我們很近,可能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沱沱跳在桌子上伸著迷人的後腿,正理著毛,聞言抬頭道:“就怕你還沒找到人就沒了,你是被什麽東西反噬了?有時候睡著的時候,都聽不見你呼吸,嚇死個貓了。”

“我不會那麽容易死的。”鹿塵躺倒在被子裏蓋住了身體。

忽然身上一重,沱沱剛要揣著手睡覺,鹿塵斜了他一眼,心道:我快死的時候,你不知和那個小母貓做好事,還有臉回來。

得,沱沱識相的從鹿塵身上跳了下去,貓在被子一角。

他呼呼嚕嚕念完一段貓經,睡意全無,眼睛映著月光,鐳射眼似的在房間裏掃來掃去,“蒲蘇為什麽要收留你,這群仙門準是憋著什麽壞呢,老大,你可不要輕信人類。”

鹿塵聞言在昏暗中睜開了眼,他雖然看不上這個公子哥,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更願意在這裏養傷。

外麵對妖族喊打喊殺,反而是仙門更安全些。

蒲蘇在藏書樓胡亂翻著書冊,腦子裏時不時總想起夜玄,他回來的有些匆忙,隻讓隗骨給他傳了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正想著,一道傳訊符忽然飄在空中,上麵靈光一閃,簡短的幾個字:發生了何事?

“沒有沒有,我隻是不放心祖母,回來看看。”

蒲蘇趕緊結了一道符咒傳送出去。

要我過去嗎?

“不用……”

蒲蘇還沒構思好怎麽回複,就見靈光微閃的符咒下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看著符咒上剛結出的兩個字,眉頭一皺。

“玄哥,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