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蒲蘇緩緩走到人群中央。

目光不冷不淡的掃視過去。

他熬夜看的名人典籍沒用到,倒是原書的劇情複習了一遍,記得十分清楚。

“你,十三年前臨陣脫逃,讓近十名弟子被妖族殺害。”

“你,因為別的仙門得罪過你,借著混亂,公報私仇。”

“還有你,這麽多世家門派每年捐獻的財寶,都弄去了哪裏?”

“還有你,豢養麵首何止數十。”

……

“如果非要說,在座眾人十三年前哪一個人有夜前輩的功勞?

仙門弟子締結道侶最看重的是心意相通,未告知世人、隱世而居的道侶又何止夜前輩一人?

世家仙門的優越感,是讓你們共同對抗外敵,不是互相輕視。

我會自費為夜前輩建萬泰碑!”

蒲蘇說完大袖一揮,穀慕千見狀立即跟了過去。

兩人瀟灑的離開怡林道場,隻剩下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應聲。

蒲蘇說完一通,心情大好,一路吭著不知名的小調,穀慕千有些出神的看著他的背影。

似乎平常再熟悉不過的人,仔細打量的時候會有幾分陌生。

沒想到幾天後便傳來消息,眾仙門要為十三年前戰死混亂中的仙門弟子建萬泰碑。

消息一出,整個修界為之震動。

仙萊山上,行人絡繹不絕。

為了爭搶一個風水絕佳之地,有人急頭白臉起來。

林雲飛被召了回來,剛進宗門,就被蒲蘇拉著去了仙萊山,“快幫我找一塊風水寶地去。”

蒲蘇一路走走停停,這裏看看,那裏用腳步丈量丈量,林雲飛皺眉道:“你也有朋友站死了?”

“不是朋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蒲蘇終於找到風水俱佳的位置。

他站在山崖之巔,周圍群山環繞,堆雲疊翠,那裏可以睥睨白雲蒼渺下的俊秀神州。

蒲蘇一把將青雲劍插進土裏,“就是這裏了。”

林雲飛看了一眼,“謔,這位置真是得天獨厚。”

蒲蘇笑了笑,齜著一口小白牙,有幾分可愛。

林雲飛突然道:“小師叔,你脾氣有時候要是不那麽古怪,其實還挺可愛,挺招人喜歡的。”

蒲蘇聞言對他翻了個白眼,“我幾時不可愛,不招人喜歡了?”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林雲飛打著哈哈。

倆人連著幾天都在仙萊山上監工,名貴的玉石源源不斷的被送來,各家仙門開始忙活起來。

一座座豐碑,鱗次櫛比在山間立了起來。

“你這幾天忙什麽呢,風風火火的往外跑。”

夜玄把人堵在了大門口,他剛上完修為進修課,很快就能層破靈虛真境,進入真氣第八層。

整個人帶著一股強大的氣場,把蒲蘇門咚在大門上。

“沒有。”蒲蘇擦了把額上的汗,“林雲飛手上活太多,我去幫幫忙。”

夜玄知道林雲飛負責監督仙萊山上的工程,但他知道這事跟他沒什麽關係。

仙門對他母親的非議很大,他很小的時候經常聽到別人在背後嚼舌頭,就算他找人理論,隻是挨頓揍,他知道隻要他足夠強,那些聲音才會消失。

“夜玄?”蒲蘇伸手在夜玄夜玄麵前晃了晃。

夜玄興致忽然落了下來,鬆了手,回到廊下,默默的擦拭他的劍。

蒲蘇捏了捏拳。

仙萊山竣工那天所有的仙門都來了,夜玄本來不想去,但穀禦書都親自去了,他隻得跟在淩雲宗後麵。

穀禦書代表仙門在新落成的廣場了開口道:“如若不是這些人浴血奮戰,也不會有中陸這十三年的太平。

如今外患猖獗,我們更應該效法前人,希望仙門能聯合起來,共同對敵。”

穀禦書,言簡意賅,目光蒼蒼的看著麵前一排排墓碑,並沒說什麽長篇大論,卻頗能鎮得住場。

眾人隨著穀禦書齊齊向鱗次櫛比的墓碑拜了幾拜。

忽然人群後一陣躁動,眾人紛紛回過頭,隻見一行人撥開人流走了過來。

卻是數十個仙門弟子,抬著一個通體白玉雕刻的墓碑走了過來。

眾人立時退在一邊。

那白玉通體晶瑩,玉質絕佳,光澤溫潤,渾然天成,即便是一小塊也是價值連城。

近看那玉竟是一體的,又見其上精雕細琢著立體的花,繁花錦簇的邊上,一朵朵亭亭玉立的小花在枝葉間盛開,欣欣向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獨絕的美玉,加上高超的雕工,眾人難掩麵上訝異之色,當屬世間獨一無二的絕品。

玉碑被高高的捧著越過人群,像一朵聖潔的花,在人群中漂流,一路飄向了山巔。

燙金的大字在陽光下折射出迤邐的光芒,上麵赫然顯示著幾個大字:夜寒煙之墓。

人群立時躁動起來。

穀禦書這時竟然上前在那墓碑上結出一個護印。

人們雜亂的聲音如潮水般呼嘯遠去,夜玄隻覺一股疾風將他的氣海都掀翻了,他看著站在一邊的蒲蘇。

那絕倫的財寶和技藝不是出自禦靈宗又是哪裏。

世人對禦靈宗的想象大概是富可敵國之類,此刻隻覺得禦靈宗可能遍地都是財寶,那海島上估計連石頭都是靈石做的。

蒲蘇在人群中和夜玄看了個對眼,隨即衝他俏皮的擠了下眼睛。

夜玄悄然別過了頭,氣海的呼嘯洶湧上來,他喉嚨滾了幾下,才將那翻騰浪潮的壓了下去。

眾人有搖著頭離開的,有不禁咂舍驚歎著離開的。

人群漸漸退去。

一群年輕弟子圍了上來,“小師叔,這是禦靈宗做的吧,可真氣派啊。”

蒲蘇隻不說話,把他們急的,架起蒲蘇的胳膊,擒住人就往空中拋。

蒲蘇一驚,在眾人的歡呼中瞥見了垂手而立的夜玄。

“好了好了,鬧起來沒個夠。”蒲蘇整理著散亂了的發帶。

穀慕千和林雲飛在旁邊不住的笑,也不幫忙。

蒲蘇看似無意,實則心虛的覷了一眼夜玄的神色。

他不說話,麵無表情,也不知道是怒是喜。

這件事他原本沒打算告訴夜玄,他猛一碰上,畢竟關於他的母親,他會不會有抵觸情緒?

蒲蘇胡亂猜測著,發現夜玄一路也是一句話都沒有,麵色鬱鬱。

他有種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感覺,心裏直突突。

林雲飛走上前左手攬過夜玄,右手攬過蒲蘇,嘿嘿一笑道:“不得不說小師叔這一招簡直漂亮,我們趕緊把夜前輩的墳遷過來吧,啊?”

夜玄沒說什麽,林雲飛權當他作假,蒲蘇看著夜玄,心虛道:“都行,都行。”

林雲飛“呦吼”一聲,抬起了腿,雙腳離地,被夜玄和蒲蘇一左一右架著往前走。

“林雲飛,你三歲嗎?”蒲蘇嗤了一聲。

兩人冷不防被林雲飛身體的重量墜的一個趔趄,身子往裏一歪,“咚”的一下,蒲蘇的頭磕在夜玄頭上,他趕緊問道:“你沒事吧?”

夜玄眉目一怔,垂下長睫,“沒事。”

蒲蘇猶疑不安的回到別苑,剛脫下一身繁複的華服,彥靈打起廊下的竹簾走了進來。

“我家公子叫小師叔小聚。”彥靈眼珠滴溜溜的看著蒲蘇。

隗骨見狀,也不管蒲蘇的禮服了,拿了桌上的點心飛奔過來,借花獻佛,還一直“彥靈弟弟”的叫個不停。

蒲蘇隻得獨自打理好禮服,道:“慕千還叫了誰?”

“我就晚生幾個月,你就弟弟弟弟的叫?”彥靈拿了隗骨遞過來的吃的,嘴上還不饒人。

見蒲蘇問話,十分端莊有禮的回道:“林公子,哦,還有夜公子。”

蒲蘇一聽夜玄也去,也顧不得隗骨和心頭好聊的正熱乎,讓他拿件好看衣裳出來。

他們剛到穀慕千的別苑,就見隗骨和彥靈鑽到後廚去了。

聽說廚子每出一樣菜,就喜歡先讓人嚐嚐,倒是他倆機靈,最先吃上一口熱乎的。

蒲蘇作為資深吃貨,最開心的當然是在穀慕千這裏蹭夥食了。

林雲飛提著一籃子野果隨手放在木桌上,“回來的時候路上摘的,沒吃完,扔了可惜。”

蒲蘇白他一眼:“你可真會過日子。”

嘴上說著,卻見豪奢慣了的小師叔,竟然將那些長的不甚精致的野果剝了一顆放進嘴裏,還別說,野生的就是甜。

林雲飛權當他剛才沒說話。

穀慕千陪笑著,纖長的手指一陣鼓動,捏出個花一樣的點心。

蒲蘇和林雲飛隻負責吃,對做甜點這種精雅細致的活兒插不上手。

倆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誇的穀慕千笑的花枝亂顫。

穀慕千是很有做甜品的天分的,就是如果不那麽甜就好了。

林雲飛剝了一顆不知名的小野果,將水嫩嫩的果肉遞給穀慕千,穀慕千粘著麵粉的手騰不開。

林雲飛索性遞到他嘴邊,穀慕千忽然臉頰一紅,目光閃閃的看著林雲飛,張開淡粉的小嘴接了過來。

蒲蘇看的心動,立馬剝了一顆學樣遞給穀慕千,直看的林雲飛白了他一眼。

穀慕千依然是含羞帶臊的用嘴接住,“你們吃,不用管我。”

他眼睛依然靈動,終是少了一點什麽。

蒲蘇正暗自琢磨,剛才那骨子感染人的心動勁兒是怎麽回事,手還未收回,就看見姍姍來遲的夜玄依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