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蒲蘇對夜玄的反應豪不意外,他要是能乖乖的,想必就不會吃那麽多苦頭了。

他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三個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站著,隻聽遠處一聲尖叫,一個臨霄峰的弟子從地牢口衝了出來,白色的修行衣上血跡斑斑,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大聲呼救,林雲飛等人對這突如其來的情形有些發懵,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隻見那弟子身後的地麵突然向上拱起,原本鋪的整整齊齊的石磚和土屑四處飛濺,那個弟子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飛出去。

誰都沒有料到有此變故,林雲飛大叫一聲“不好”,人已經飛速竄了出去,幾個伏縱堪堪將那弟子在摔成肉泥前抓進手裏。

又有幾個受傷的臨霄峰弟子從地下鑽出,想必地牢中出了什麽變故,這妖獸本該封印在地下,怎麽突然開始暴動起來?

那觸手仿佛長了眼睛,向金光堂弟子襲去,蒲蘇哪見過這種情形,仿佛3D電影中外星生物一樣的怪物猛然出現在眼前,蒲蘇一下就傻眼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地麵在顫動,像是有東西在拚命掙紮著想出來。轟隆一聲,數根張牙舞爪的觸手破土而出,無數亂石碎屑落在身上,周圍山石飛崩,樹倒牆傾,蒲蘇收回神誌,他可不正處在這個不真實的世界中嘛,至少石頭砸在身上的疼痛是真實的。

蒲蘇正不知所措間,隻見一個身影提劍便衝了上去。

數不清的觸手從地下接二連三的鑽出,橫七豎八的朝夜玄招呼過去,青石地麵頓時裂開一條條溝壑,亂石飛迸間,在皮膚上擦出一道道血痕來。

林雲飛正在和這個龐然大物打的水深火熱,幾個弟子如驚弓之鳥,被困在一塊巨石後麵。

人命關天,蒲蘇顧不得從心理到生理對這個怪物的惡心恐懼,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體內還有原主的真氣,蒲蘇用著倒也順手,怎麽說原主也殺過狼妖,修為應該不至於太廢,他手中聚氣,果然化出一把長劍。

那是原主的本命劍,名曰“青雲”。青雲劍刃上**開一層薄薄的白霧,霧氣散盡,隻見銀色的劍身上刻著優美的紋飾,閃著忽隱忽現的光。

蒲蘇一揮手,一道光刃淩空飛了出去,林雲飛和夜玄見狀為他打起了掩護,將大部分戰力朝自身吸引過去,蒲蘇倒不費吹灰之力就到了那群受傷的弟子身邊,準備護送他們離開。

不料跑到一半,一根觸須在他麵前橫劈下來,差一點,他們就被拍成了肉餅。

蒲蘇當機立斷,揮起長劍狠狠紮在觸須上,“噗嗤”一聲,一股灼熱腥臭的黑色粘稠**糊了他一身一臉。

所過之處皮膚痛癢難忍,一陣刺痛徹底激怒了蒲蘇,他手上一用力,長劍穿透觸須把它牢牢釘在了地上,隨即轉身吼道:“快走。”

體內的靈力不斷外泄,仿佛被那觸須源源不斷的吸噬,蒲蘇頭上一陣眩暈感,眼睛被濺到,十分生疼。他看著受傷的臨霄峰弟子猶如一團行走的馬賽克漸漸脫離視線。

蒲蘇渾身發軟,提不起一點氣力,還未等他拔劍撤退,隻覺背後一記重擊,整個人不受控製的飛了出去。

後背疼的像脊骨斷了一般,一條觸須將他拍向高空,照這速度落到地上,全身骨頭粉碎性骨折,可以直接下線殺青了。

正飛速墜落間,突然一股力量扯了他一下,剛將他攬入懷中,不多時蒲蘇隻聽一聲悶響,身體往後滑行數米,他身下的人悶哼一聲,隻見夜玄後背著地,人形肉墊般,在青石地麵上拖出一條血痕,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好在眾人此時都脫離了妖物的攻擊範圍,林雲飛沒了顧忌,殺意頓起,撚動指訣,隻見空中化出無數把淩厲的光劍,嗖嗖嗖如密雨一般,將那巨大的妖物紮了個千瘡百孔,一時間黑液橫流,腥臭撲鼻,那觸手怪攤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蒲蘇茫然的瞪著眼睛,他的眼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能感覺到一點光影,好像有一團黑色的霧,從黑色的粘液裏蒸發出來,浮向空中,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那是什麽?”蒲蘇指著那團霧問道。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什麽都沒有,然後在他麵前搖了搖手,蒲蘇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眾人相互交流了一個眼神,“你的眼睛……”

話還沒說完蒲蘇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驚恐,他快速辨別了一下夜玄的位置,夜玄因為背上的傷疼得直喘粗氣,蒲蘇朝著那氣息便撲了過去,但還是遲了一步,一團黑霧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前,像一股黑色的旋風,飛速鑽進他們的身體,又化成一團血色的霧,鑽了出來,飄散在空氣中。

一切隻在一刹,眾人不知道那團黑霧是何時出現的,又是怎麽同時穿透兩個人的身體,腥甜的血紅的霧一點點消散,蒲蘇和夜玄幾乎同時倒在地上,胸口往外冉冉的湧著鮮血。

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蒲蘇躺在淩雲宗的醫館。醫館是兩層小竹樓,後麵有一片山林,綠濤如怒,雲霧繚繞,像是隱居在仙境,可惜蒲蘇眼上纏著紗布什麽也看不見。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敞開的門外飄了進來,“別動,傷口會裂。你的眼睛需要養一段時間才能見光。”

聽語氣應該是淩雲宗的獨眼醫修邢伯了,邢伯一身深色素衣,借著窗口的光挑揀藥草,他臉上的溝壑間藏滿了故事與風霜。

蒲蘇的胸口疼的像要裂開,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邢伯繼續翻撿著藥草,卻洞若觀火道:“夜公子在你隔壁的房間,他的傷比較嚴重,還沒醒。”

蒲蘇掙紮了一下,還是未能起身,邢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一個房間的人,搖了搖頭。

劇烈的疼痛讓蒲蘇躺在**安分了一會兒,他回想起之前的場景,本來應該在冷泉出現的戒魔怎麽會出現在地牢,難道是因為夜玄的出現,將那妖物引過來了?

正暗自猜想,隻聽門外一陣吵擾,一個男人低沉的語氣通過窗戶縫傳了進來,“人沒事兒吧?”

話音剛落一個風神俊朗的中年男子,神色持重的步入院內,身後跟著穀慕千及各位掌事,邢伯躬身道:“宗主來了,現在倒是醒了一個。”

“有勞邢伯。”男子虔敬道。

“哪裏的話。”說著邢伯將一行人領進了蒲蘇的房間。

一雙手落在蒲蘇胳膊上,穀慕千清爽的聲音裏夾著幾分憂慮,“小師叔,你的眼睛……”

蒲蘇拍了拍他,安慰道:“邢伯的醫術還信不過嘛,別擔心。”然後朝眾人道,“穀師伯,各位長老,你們怎麽來了。”他知道連日來宗主和長老們為了他和夜玄想必也沒少耗費心力,剛要下床行禮,牽動的胸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淩雲宗宗主穀禦書忙道:“醒了就好,就別下地了,好生養著吧。”

眾位掌事聞言將一應靈丹妙藥擺了一桌子,他們已經盡力護住蒲蘇和夜玄的心脈,剩下的隻能靠他們自身的體質養了,誰也幫不上忙。

寒暄未畢,隻聽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傳進眾人耳朵:“我那不省心的孫子在哪呢?”

一個眼神十分清明的老夫人,腳步瑣碎又利落的進了醫館,眾人立即迎了出去,“老夫人”。

“祖母?您怎麽來了。”蒲蘇聞言便知來者身份。

眾人未敢過多寒暄就離開了,故意騰出空隙留他們娘倆在房間自在說話。

“你要好好在禦靈宗待著我何須跑這一趟?”老夫人嗔道,臉上卻是心疼。

“你們都大了,不好在一處廝混了,千兒怕是不久就要合籍了,你還好意思賴在人家白吃白喝的?”老夫人摸著蒲蘇細皮嫩肉的小臉兒道。

蒲蘇雖然知道他和這位祖母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老夫人的話卻讓人有種至親之人的親切,蒲蘇將手探到祖母的手背上,臉上堆下甜膩膩的微笑,撒嬌道:“知道了,祖母~”

老婦人在房間看了一圈,道:“聽說還有個孩子也受傷了?在哪呢,我去看看。”

蒲蘇不知道夜玄怎麽樣了,他眼睛徹底看不見之前,依稀記得夜玄將墜落的他接住了,他也想跟去看看,老夫人拗不過,隻得扶著他去了。

蒲蘇強撐著傷口崩裂的疼痛,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不想讓老夫人擔心。

倆人到了隔壁房間,蒲蘇和老夫人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夜玄才緩緩醒了過來。

他甫一睜眼便見一個麵容和藹的老夫人坐在自己床邊,老夫人按下他想要起身的肩膀,“孩子,別動,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夜玄唇色發白,麵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點血色,隨即看到了一邊的蒲蘇,他眼上綁著紗帶,正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上顯出一種十分柔和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