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淩雲宗的例會上,林雲飛沒看到穀慕千,差人問時,原來還在休息。

林雲飛便到穀慕千的住處,看他躺在**,懶懶的不願起來。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林雲飛走到穀慕千床前,勾起帷幔,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過來。

穀慕千身子往被子裏縮了縮,“今天掌事們商量何事?”

“就是最近潛入中陸的妖族越來越多了,加派了人手看管止戈峰,以防他們盜取萬妖王屍骨。另外捕妖隊的人數也增加了三倍。”林雲飛說著又勾起另一邊帷幔。

“嗯。”穀慕千不是想聽他們商量什麽事,他隻是一時不知道怎麽麵對林雲飛。

他心裏反反複複的回想著那晚發生的事情,林雲飛隻是因為毒性發作才碰他的吧。

如果他知道他們做了那樣的事情,他會不會嫌惡他。

他越想越難受,頭又埋進了被子裏。

“快起來吧,帶你去個好地方。”林雲飛扯過被子,摸了摸穀慕千的額頭。

穀慕千心下一驚,過了一會兒,看林雲飛看著他還沒走,直道:“你在這兒,我怎麽換衣服。”

林雲飛聞言嘿嘿一笑,關了房門站在門口等。

穀慕千一襲白衣,氣質絕塵,他清淺的發色和眼眸撒著蜂蜜色的晨光,宛若陽光下的冰雪美人,林雲飛看的眼光都直了。

“師兄?”穀慕千淺眉微蹙道。

林雲飛緩過神來,牽著他的衣裾,兩人下了樓。

穀慕千的的是個美人,一般很美的人大概知道自己的美,會不自覺流露出一種炫耀,將自己的美視若珍寶,拿捏出最自信的一麵,隨時都在利用美貌,去勾魂攝魄。

穀慕千則不然,他是美麗而不自知,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麽自然而然,卻賞心悅目。

就算他站在人群中,也會因為他特別的氣質將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可能連他自己都詫異,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這正是他單純又動人的地方。

山崖前,略一運力,腳下生出一道疾風,托著兩人,掠過山間寂寂的叢林和湖麵。

穀慕千身形微晃,林雲飛見狀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穀慕千搖了搖頭。

林雲飛一雙結實的手臂攬了過來,穀慕千微微抬頭,看著林雲飛俊美的側臉。

眨眼間他們已經飛過一片清澈池潭。

兩人最後落在一片雪原上。

山林被純潔白雪覆蓋,長長的冰淩掛在樹梢,映著陽光,一片冰天雪地,美麗的像童話世界。

“你小時候不開心了就經常跑到這裏來。”林雲飛扶開一片枝葉,不遠處是一個有著雪頂的木屋。

穀慕千舉手接住一片墜落的雪花,沒想到師兄還記得此事。

兩人走到木屋裏,裏麵的木櫃櫃上放著很多木頭玩具。

一張大床,還有壁爐,這個木屋被結界封印著,裏麵一塵不染,還是很多年前,他離開時的樣子。

穀慕千的手指劃過那些小木頭玩具,像是自然言自語道:“我沒有不開心。”

“那我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走我們出去玩吧,像小時候那樣。”林雲飛說著拉住穀慕千就往外麵走。

穀慕千看著他的走被林雲飛攥在手心,被他拉著一直往前。

一個雪球在胸前崩開,林雲飛粲然一笑。

穀慕千從一陣悸動中緩過神來,他團了個大雪球,將所有的煩惱都包在裏麵,拋了出去。

倆人直玩到筋疲力竭,林雲飛喘著氣道:“我認輸。”

打雪仗他從來就沒贏過穀慕千,那些雪球一個接一個落在他身上,他總是興奮到忘記要還擊。

林雲飛走過來拍穀慕千身上的雪花,它們仿佛被這快樂感染,很快化成了水。

濡濕的衣衫被冷風一吹,穀慕千不禁打了個寒顫。

“冷吧。”林雲飛敞開外衫將穀慕千裹住。

穀慕千瞳孔瞬間長大,他乖乖的靠在林雲飛肩頭,細密的睫毛上結著霜冰,他輕輕合上眼,雪花從天上一片片飄落下來,將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包裹在水晶球一樣的世界。

林雲飛雙手扶向穀慕千後背,如果時間能永遠定格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穀慕千在他懷裏安安靜靜,貪婪的汲取著他懷裏的能量。

林雲飛伏在穀慕千耳邊小聲道:“我要下山了,你乖乖等我回來。”

兩人回去時,金光堂的弟子已經整裝待發。

穀慕千目送著他們離開。

林雲飛曾說他的夢想是仗劍天涯,其實他是真的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感覺。

他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野孩子,無父無母,全靠善良人給他的飯菜才活了下來。

就算被穀禦書收為座下弟子,他努力成為金光堂的掌事,也還是為了可以在民間降妖除魔,護百姓安穩。

他小的時候希望成為一名遊俠,但他現在是淩雲宗的大師兄,就算穀禦書從未對他提出過什麽要求,他自知身上的責任重大。

有些結了道侶的師兄弟離開宗門做了逍遙散人,他隻是羨慕,他想他這輩子都無法拋卻淩雲宗,他會誓死捍衛這裏的一切,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他會感到無比光榮。

當他第一次到淩雲宗時,看到小雪團子一樣等在崖前的穀慕千的時候,他就知道人們口中所說的命運是件什麽事情了,到淩雲宗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穀慕千係著小披風,領上的羽毛襯托著他白嫩的小臉,侍童們簇擁在他身後。

他為了等宗主回來,已經在崖前站了足足兩個時辰。

那是穀禦書下山最長的一段時間,其時民生疾苦,百姓流離。

穀禦書帶著毛頭小子林雲飛落在崖上,他還沒從禦風而行的奇異修術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了小穀慕千。

穀禦書洋洋得意的介紹道:“這是我小兒慕千,以後就是你的師弟了。”

林雲飛常常自詡是十裏八村最帥的小男人,第一次見到這世間竟有這麽美的人,他簡直成了土包子了,揪扯著有些寒攙的衣裳。

小穀慕千見眼前的師兄比他高半個頭,臉上的皮膚是小麥色的,上麵依稀還有灰土,但他一雙眼睛,格外澄澈明亮,看著甚是親切,他湊過去奶聲奶氣的叫道:“師兄。”

林雲飛便顧不得十裏八村最帥的小男人了,被小穀慕千拉著,漫山遍野的跑。

時間在腳步中飛躍過去。

林雲飛成了金光堂掌事,他每次帶著師弟們下山,穀慕千都會在崖前送他,他拿著穀慕千給的收納錦囊,裏麵各種用不用得到的藥啊吃的啊,塞的滿滿當當。

他每次在饑寒交迫中打開那個包裹,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跟以前被鄉親們投喂時完全不同,因為他心底時時刻刻都想著,能早點回去見到他。

每次凱旋而歸,被小弟子們簇擁著越過人群,看到那抹雪白的身影時他就格外的安心,才算是回來了。

身後是咫尺天涯,身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林雲飛想他也許不該太貪心了。

他看著夜玄進了淩雲宗,他才知道他是大師兄而已,大師兄就要維護淩雲宗的一切,不允許任何人質疑穀慕千的道侶。

他還要看著他們順利合籍。

“大師兄,要下雨了,我們先投宿在村民家裏吧?”一個弟子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道。

林雲飛神誌回籠,隻道:“我們人太多,少不了給人添麻煩,先去附近看看吧。”

他們正追蹤著一個狐妖,給他逃了,眼下天色已晚,秋風蕭瑟,眾人縮著膀子往前走。

最後在村外二十裏左右的破廟前停了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疾風驟起,眼看著一場大雨將至。

他們隻得進了破廟。

這廟看起來頗有些年頭,廟門斜斜的掛著,要倒不倒的樣子,屋椽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支棱在空中,屋頂瓦片破落出許多空洞。

真要下起來,還不得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

而且一股陳舊的黴味兒,應該是地上的木質和破舊的布幔及雜物腐朽的原因。

房屋正中垂下一塊黑色的錦布,錦布前是個十分怪異的石像。

看石像的雕刻倒也行雲流水,衣褶豐富,可惜很是殘破。

怪異的是這石像的頭有點大,和身體不是一個比例,殘缺的隻剩一張小臉,臉上麵目多有破損,看不出何等樣貌。

這麽大塊的頭,怎麽隻有中間這個小臉。

如果那小臉周圍殘破的地方和身上的紋飾一樣完整的話,那這石像恐怕得有七八張臉。

“這是什麽?”

林雲飛正打量著那石像,被一個弟子的聲音吸引過去。

隻見角落裏有一灘印記,年深日久,黑乎乎的,黏在地上。

林雲飛掃了一眼,憑直覺就知道這是什麽,他舉著靈火打量著周圍道:“妖族的血液。”

眾人紛紛退開,四下打量,將這舊廟細細搜索一遍。

眾人點著靈火,向石像後的布幔後麵走過去,布幔後是一張陳舊的木桌,上麵依稀放著香爐之類。

再後麵是一個階梯狀石台,上擺放著很多木牌,木牌上記錄著名字,想必是這廟修建時,集資籌建的人的姓名。

民間很多廟都是鄉紳或村民集資籌建的,並不稀奇。

“什麽人!”

隻聽一個弟子驚呼一聲,一道黑影隱入門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