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玄雙眸凝視著蒲蘇。

他的眼神直白的讓蒲蘇臉頰緋紅。

“我一早收了傅白做弟子,有什麽好商量的?”蒲蘇囁喏道。

“你這師父應著,賣力的卻是我,不如這師父的名號給我,叫你別的?”夜玄湊在蒲蘇耳邊,輕輕道。

“什麽?”蒲蘇臉上的火不覺蔓延到了耳根。

“師娘。”夜玄定定的看著蒲蘇。

蒲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夜玄攔腰抱起,嚇得他疾呼一聲,雙腿盤在夜玄腰上。

“快放我下來。”

蒲蘇一隻手勾著夜玄的脖頸,一隻手輕輕錘著夜玄的肩膀。夜玄卻將人放在高高的實木書桌上,蒲蘇雙腿分放在靠著桌沿站著的夜玄身體兩側,一臉羞赧。

夜玄彎下身子,單手撐在桌麵上,“怎麽,你不願意?”

見夜玄欺身過來,蒲蘇身子不挺的往後縮,仰倒之際,條件反射的伸出雙臂緊緊箍住了夜玄的脖子:“我……”

蒲蘇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夜玄等不及了似的,鼻息倏忽而至。

蒲蘇別過頭:“隗骨快回來了。”

“飯前我想吃點開胃菜。”夜玄嘴角一抿道。

“什麽開胃菜?”蒲蘇還當他遺漏了夜玄的飲食喜好,打探道。

“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什麽?”夜玄的氣息近在咫尺,蒲蘇快速想了一下,腦子卻卡機了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卡在夜玄豐潤的雙唇上,一時間才意識到什麽似的,臉頰滾燙了起來。

夜玄溫熱的雙唇貼了上去,像品嚐一塊小甜點。

細嚼慢咽。

“該傳午飯了。”蒲蘇推開他,及時吸入氧氣。

下午一行侍童急急進了門,來傳話的是禦靈宗的侍童,說老夫人生了場病。

蒲蘇和隗骨及眾侍童們匆忙趕回禦靈宗。

蒲蘇穿過來之後便在淩雲宗待了數月,期間見過原主的祖母,和藹可親,心上是惦念的,如今聽聞消息,自是急急趕了回去。

禦靈宗在東海的海島上,遠遠便見一座仙山立在蔚藍的大海之上,雲霧繚繞,幻如仙境。

落在山門前,蒲蘇被侍童們簇擁著穿過一座大殿,來到後花園的一處閣樓前,那便是他祖母的居所了。

撩開各式貝殼珍珠串就的珠簾,月亮門後一個紗帳裏,老夫人正倚在厚厚的鏽花枕上。

“蘇兒。”還不等蒲蘇開口,老夫人就伸著顫顫巍巍的手喚道。

“祖母。”蒲蘇立馬握住,坐在床前。

小侍童們立在一邊,紛紛紅腫著眼,老夫人道:“你們還不快下去,我見到孫兒正開心呢,你們倒哭哭啼啼。”

眾侍童抹著眼淚下去了,老夫人比先前見時竟是瘦了一圈,鸛骨都顯高了。

蒲蘇看著心裏也是難受。

老夫人微笑道:“生老病死,這是自然,沒人能逃得過,我的孫兒,不傷心。”

蒲蘇點著頭,想要討好祖母,臉上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我小的時候,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在深宅大院裏和眾姊妹玩。

一個算命的和尚路過,借水喝,我就去舀了一瓢水遞給他,他笑著要給我算命。掐著指頭算了半晌,因說我活不過七歲還被哄了出去。

後來卻真成了藥罐子,父親為了給我續命,變賣了田產讓我入了仙門。

這些年的命就跟偷來的一樣,遲早要還回去的,我已經知足了。

要是再貪點,看著我的孫兒尋一門好道侶,那可就賺大發啦。”

老夫人說著家長,不住笑了起來。

正說著,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衣著簡潔幹淨,渾身上下幾乎沒有配飾,穿著寬鬆的長袍,麵色略顯滄桑,眼睛卻十分明亮有神,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風流倜儻的神情來。

正是原主的父親蒲俊楚,他雙手端著一碗熱湯走了過來,蒲蘇忙起身將他手中的熱湯接了過來,蒲俊楚有一瞬間愣怔了一下。

“什麽時候回來的?”蒲俊楚坐在一道珠簾外的椅子上道。

“我也是剛到。”蒲蘇將湯吹了吹才遞給了老夫人,她堅持身子骨還好的很,不讓人伺候。

蒲俊楚則沉默寡言的坐在外間,原主和他這個父親可謂水火不容,不然也不會總在淩雲宗,一住就是幾個月。

蒲蘇倒沒覺的蒲俊楚有多十惡不赦,細想想,原主母親去世的事也不能都怪他。

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專研靈器,將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奉獻給了這份職業,現今這種手藝人可不多見了。

這時隻聽外麵一陣吵嚷,原來是林雲飛、穀慕千和夜玄得知了消息,後腳就趕了過來。

“蒲宗主,晚輩早就說來拜訪,耽於瑣事,還望見諒。”林雲飛說著將一行不管用不用得上的芝草仙藥都給拿過來,放在桌子上。

“哪裏哪裏,難得你有這份心。”蒲俊楚道。

一行人見過了蒲宗主,來到裏間。

穀慕千怨道:“小師叔臨走怎麽也不知會一聲?”

蒲蘇聞言道,“走得太急了。”

眾人玩笑了一陣,足見其孝心了。

李清童也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了,床前一時圍滿了人。

見到這麽多青春年少的小夥子,什麽病苦都煙消雲散了。

老夫人忽然伸著手道:“孩子,過來。”

夜玄第一次來禦靈宗,被擠在人群外,見老夫人叫他,立即擠上前去。

老夫人撫摸著他的手:“真是好孩子,上次見你也沒顧上說話。”說著看了看周圍一群清俊的麵容,“我見著你們,便什麽病痛也感受不到了,你們就留下來多住幾日,也好陪陪我。”

“這是自然,趕也趕不走的。”穀慕千嘟起粉粉的小嘴撒嬌道。

一群人哄得老夫人眉開眼笑。

鬧了一陣,眾人才離去,留老夫人休息。

蒲俊楚又要回他的工坊去了,蒲蘇跟了過去,他知道夜玄一直想看工坊什麽樣子,就領著他去了。

穀慕千不願去嘈雜的工坊,李清童便帶著著他和林雲飛安排住處。

工坊是在一個山洞裏,山洞有巨大的穹頂,石階階沿著弧形的山壁蜿蜒向上,直通到一個巨大的熔爐前,裏麵的紅光映的山壁一片橙紅,岩漿翻滾,一股股熱浪向四周蔓延。

現在是秋季,外麵已經很涼了,山洞裏卻是熱乎的很,很多人褪了衣衫,光著膀子,不停的運送各種材料,一個個汗流浹背。

“呦,少宗主來了。”眾人停下手中的活,紛紛圍了上來。

原主和他爹的關係禦靈宗無人不知,平時連這位少宗主的麵都難見一回,更別提他親自到這種粗陋的地方來,自是稀罕。

“少宗主,旁邊這位是?”眾人突然起哄道。

蒲蘇還未答話,就聞人群不自覺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他懂那怪異的意思,不覺有些臉紅。

長時間沒見過少宗主,再見時旁邊竟多了個豐神俊朗的男子,不由得他們不多想。

“這位是天和宗夜玄,夜公子。”蒲蘇拿捏著少宗主的氣度,平靜的介紹道。

眾人聞言,但凡對淩雲宗有點了解的,都知道他家穀慕千未來的道侶正是眼前之人了。

興致便散了大半,紛紛拱了拱手。

蒲蘇也好奇,原書中這個巨型熔爐是怎麽將不同的材質融在一起煉化出精致的法器的。

他和夜玄的戒指想必就是出自此爐。

兩人爬上台階頂端,隻見熔爐中橙紅的漿水沸騰翻滾著,猶如惡魔的眼睛一般,一股熱浪夾著細微的煙塵迎麵襲來,蒲蘇就開始不停的流眼淚,可能空氣中摻有其他氣體和粉塵,他有點不習慣。

蒲蘇跟蒲俊楚言說了一聲,便退了出去,夜玄倒是蠻有興致,跟著蒲俊楚繼續參觀。

隻見一麵牆上掛著半成品的法器,雖然還未完全煉化成,已經比他平生所見的法器都厲害的多了,凝聚著獨有的氣場。

蒲俊楚話不多,但要聊起他這些寶貝,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倆人竟然十分融洽的談論起來,正說著,蒲俊楚眼神落在夜玄的手指上。

夜玄將那戒指褪了下來,遞給蒲俊楚,“這是令公子送給晚輩的。”

蒲俊楚接過來細細琢磨,他竟不知蒲蘇何時讓人造了這麽個精巧又實用的法器。

他一直以為蒲蘇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又看了看,感歎了一下,將那法戒遞回給夜玄。

“我這個做父親的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我欠他太多了。”蒲俊楚突然頗為感慨道。

“蒲蘇隻是不善於表達罷了,晚輩覺得,他還是挺為能有你這樣的父親驕傲的。”夜玄的眼神看起來十分坦誠,蒲俊楚不覺被他認真的神情吸引,一時心中感慨萬千。

既驚訝於別人對蒲蘇的認可,又驚歎於有一天竟從別人嘴裏聽到他兒子對他的評價,心中五味雜陳。

聽剛才夜玄直呼蒲蘇的名字,想必他們關係非同一般,而且蒲蘇還把他設計的第一個法器送給此人,蒲俊楚抬頭打量了夜玄一眼,拍了拍夜玄的肩膀。

無論如何,他們父子的關係,仿佛因為眼前這個人的話,一下子親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