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是魘妖受傷後留下的。”林雲飛用指頭抿了一點地上黑色的粘液,又放在鼻尖聞了聞。

“這麽說傅仁說的是對的,我們就跟著這個痕跡去找吧。”蒲蘇看著一行人道。

他們一路追到一座山崖上,林雲飛忽然停了下來,向寂靜的山崖頂上望了望:“這個崖頂有個洞穴,裏麵玄乎的很,據說被遊獵的道人封印過,魘妖藏身此處必有蹊蹺,謹慎起見,我們分頭包抄過去。”

林雲飛捉妖經驗豐富,那魘妖又是五階大妖,到了這個級別的妖獸不僅法術強大,沒點陰險狡猾的本事也混不到這個地步。

雖然一路沒聽過有人和大妖對上,不知道它為什麽受傷,但它逃到此處一定有它的目的,這裏可能有讓它可以絕地反擊的機會。

天上月隱星稀,長風吹得山林嗚咽,夜裏的荒野上彌漫出陣陣秋寒來,蒲蘇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們簡單的計劃了一下,林雲飛和穀慕千一路,夜玄和蒲蘇一路,大家正在想讓李清童跟在哪一路時,傅仁從一片草叢鑽了出來,“帶我一個,靈元平分。”

林雲飛看了看李清童,見他沒說什麽,就同意了,他自然不會拂了境虛宗的麵子。

林雲飛常年在外遊獵的經驗這時候就能體現出來一二,看他的安排本著一強帶一弱的原則,這個弱隻是相對的。

兩個相對較弱的人在一起很容易被敵人鑽了空子,各個擊破。

林雲飛和穀慕千的功法同出一門,夜玄和蒲蘇則自成一格,善於應變。李清童和傅仁都屬於基本功法比較穩的類型,於是他們兵分三路,向崖上包圍過去。

“阿嚏~”

蒲蘇備的幾件衣服在山洞時都給了夜玄,此時聞著山上的濕涼的霧不住的打噴嚏。

“蒲蘇。”

蒲蘇正舉劍砍斷腳邊雜亂的灌木樹枝,越往前走越發路也沒有了,他剛轉過身,就見一襲純白色的披風淩空飄起,輕輕落在肩上。

夜玄示意他仰起頭,蒲蘇輕輕的抬起眸子,正對著夜玄如星的雙眸,他挽著披風的領繩,在蒲蘇頸下打了個結。

蒲蘇險些掉進夜玄星辰浩瀚般深邃的雙眸裏,慌忙別過眼睛。

“謝謝。”

“謝什麽?這衣服本來就是你的。”夜玄聲音輕柔,蒲蘇從那輕鬆的語氣中聽出一點點親昵的意味來。

他平常跟誰說話都客氣得體的仿佛照本宣科,聽不出一點個人的情緒來,如此低沉的聲音說出如此輕聲軟語,蒲蘇聽的心下一喜。

他英挺著身姿,颯爽前行,那種張揚恣意的感覺是穿現代服裝感受不到的,風吹過蒲蘇飄揚的長發和衣衫,蒲蘇感覺此時自己一定帥的沒邊了,他幻想著在主角攻心裏的好感度不停的+1,+1,這感覺真特麽爽。

然而下一秒,蒲蘇腳底一痛,“哎呀”一聲跌入了草叢……

操了!蒲蘇感覺鑽地縫都不足以掩飾他此時的尷尬,真想人間蒸發!

就不能讓他在主角攻麵前維持幾秒風度嗎?

“怎麽了?”夜玄轉眼已至。

蒲蘇搬起腳,隻見腳底紮著幾顆滾圓帶刺的荊棘。

夜玄剛扶蒲蘇起來,“你別過來。”蒲蘇婉拒了夜玄要攙扶他的幫助,一隻腳一跳一跳的蹦躂到一顆樹下,背過身去。

他脫了短靴,隻見襪子上滲出幾點血跡,不嚴重。蒲蘇用劍把鞋底的荊棘挑掉,沒有鞋襪可以換,隻得重新蹬上靴子走了過來。

一隻腳一用力就疼,蒲蘇不想耽誤兩人進程,咬著牙在後邊跟著,一瘸一歪。

“喂,你幹嘛?!”蒲蘇驚叫一聲,見夜玄回過身二話不說將他抱了起來。

還特麽公主抱!

一股火從丹田衝了上來,燒的蒲蘇耳根發熱,臉頰發漲,蒲蘇掙紮了一下,看見地上到處都是荊棘,就不敢動了,他不想和主角攻雙雙跌進荊棘叢去。

夜玄把蒲蘇放在一處平地上,蒲蘇見夜玄要檢查他的腳,坐在地上慌亂向後退了幾步,“我已經處理好了,沒事了。”

他一個人現代人,連女朋友都沒摸過他的腳!不對,他母胎單身,哪來的女朋友!!!

隻是沒想到穿到書裏被一個大男人摸了腳。

夜玄脫了蒲蘇的靴子,將他的腳放進懷裏,對他的掙紮視若無睹,“疼嗎?”

夜玄褪著襪子,襪底已經鮮紅一片,黏在了腳底。

“疼疼疼……”蒲蘇倒抽一口涼氣。

“那就老實別動。”夜玄之抬眼看了蒲蘇一眼,蒲蘇就不敢說話了。

原來那荊棘和普通荊棘不同,尖上有毒,如果不及時清理傷口就會潰爛。

夜玄不知從哪找來一把鮮草,放在嘴裏嚼了嚼,然後輕輕塗在蒲蘇的腳掌上。

蒲蘇頓覺腳底清涼,脹痛感沒多久就消失了,他不知道他剛才為什麽沒覺得不自在,因為他有輕微潔癖,而且不喜歡肢體接觸。

也許是夜玄的動作太溫柔,他輕輕的摸勻草汁,從身上撕下一截衣角幫蒲蘇裹纏傷口,也許因為這張主角臉,美而深情,做什麽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反而,開心得很。

“這裏很難接近崖頂,到處都是灌草、藤蔓和沙荊,我們繞過去吧,也不知道另外兩邊是不是如此。”蒲蘇擔憂道。

李清童倒不覺得路難走,就是太吵,傅仁一路囉嗦個沒完。

“聽說你跟那禦靈宗少宗主一起長大的?你知道他喜歡什麽嗎?”

無論傅仁問什麽,李清童一路都不答話。

“你是他撿來的啞巴嗎?”傅仁耐心告罄,“你是他撿來的對吧?”

李清童停住腳步,麵容陰沉的看著傅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你知道又能怎麽樣?”傅仁把劍揣在懷裏,抱臂道:“我境虛宗雖不及淩雲宗,那也是一等一的仙門世家,若和你們禦靈宗結了道侶,你們也不虧啊,對了,你現在不是禦靈宗的弟子了,李宗主,你新立的宗門叫什麽來著,回頭我去拜會一下。”

“你……”李清童強忍心底慍怒,還沒有找到魘妖,不宜鬧僵,但他實在不想跟傅仁待在一起,便單獨行動,找個方向,揚長而去。

走了一會兒,山間忽然漫起了大霧,四周的山林、縹緲的崖頂消失在迷霧之中,能看清眼前丈許之地。

李清童意識過來的時候應經晚了,他頭腦一陣昏沉,看什麽都天旋地轉,才明白那迷霧起的古怪,他分不清方向,向前踉蹌了數步,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一陣車水馬龍的喧鬧聲,眼前浮起微微光亮。

視線聚在一個燈火熒煌的鬧市街頭,天上飄著零星的雪花,

這一天是花燈節,街邊的鋪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燈,濕漉漉的青石地麵上光影斑駁陸離,馬車匆匆穿過,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美食鋪裏香味隨著鍋爐的熱氣飄到街上,吸引著來往賞花燈的人。

一個小男孩拿著僅剩的銅板從商鋪裏換了兩個熱氣騰騰的黑麵饅頭,他剛走出巷子就被一群蓬頭垢麵的半大小孩圍住了。

他跟那群比他個頭高的小孩大打出手,最後饅頭被搶走,人被壓在地上弄得滿身泥汙,眼角蹭破了皮,鮮血和臉上的泥水混在一起。

他知道那幫小孩和他一樣無家可歸,他從此就要跟他們一樣流落街頭,熬不熬的過這個冬天都不一定。

街頭的乞兒,少一兩個,無人問津。人們巴不得一場大雪過後再也看不見他們形容汙穢的出現在自家門前,髒了一天好心情。

他蜷縮在街頭,眼睛空洞的張著,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他餓的饑腸轆轆,蹲在街角看著路上來往的行人,他們身著華服,手裏拿著冒著熱氣芳香四溢的點心逛夜市。

他快餓暈了,甚至盤算著找個看起來嬌小的小少爺,小姐之類的,搶了他們的食物就跑,那些半老的管家婆子們追不上他。

這時街口停下一輛馬車,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披著一個深紅大氅從馬車上下來,一看就是有錢人家,身後跟著個年紀大的婆婆,隻有他們老少兩人,連個小廝都沒有。

那小孩長的白皙軟糯的就像剛出籠的梨花糕,他笑吟吟的捧著熱乎的糕點,“喏,這是給你的。”

他的手和梨花糕一樣溫熱柔軟。

他的笑也像梨花糕一樣甜。

李清童眼角一熱,這神思一晃的功夫,眼前的景象便消失在迷霧中,正當他準備走的時候,李清童恍然驚醒,這不是夢。

他正自猶疑,那迷霧中又影影綽綽的浮現出幾個人影來。

畫麵中是禦靈宗的聽海樓,他小時候經常和蒲蘇在聽海上玩,但此時隻有李清童依在樓前,看遠處海浪翻滾。

他去蒲蘇的住處找他,蒲蘇的房間卻空空如也,他越來越喜歡往淩雲宗跑,有時候李清童感覺蒲蘇似乎有意躲著他。

聽說淩雲宗來了個年輕弟子,風流英俊,在蒲蘇管事的臨溪園。

李清童去淩雲宗的別苑找蒲蘇,推開門卻四處不見人影,閣樓傳來輕微的響動,李清童拾階而上,貓著步準備給蒲蘇個驚喜。

李清童悄悄推開一線門縫,隻見翠帳前竟然坐著兩個人。

隻見蒲蘇和夜玄相對坐在榻上,蒲蘇嬌羞的低著頭,夜玄忽而伸手抬起蒲蘇的臉,細長的手指在他微紅的臉頰和脖頸上摩挲。

蒲蘇耳根通紅的仿若透明,他轉過身,卻被夜玄搬過身子,俯身貼了過去……

豐潤的嘴唇,肆無忌憚的在蒲蘇唇邊、脖頸淺啄輕咬……

李清童整個人僵直的立在門外,腦中哄然一聲,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提著劍朝夜玄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