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大早就聽見外麵的動靜,蒲蘇睡眼惺忪,懶懶的係件長衫就出來了,李清童和隗骨在灶上忙著煮清粥。

蒲蘇伸著懶腰走到門外,看見夜玄和傅白在練刀法。

“傅小公子真是日益精進了,多虧有個好師父。”蒲蘇看兩人停了下來,朝他們拋出一方汗巾,夜玄正在低頭拭刀,一個沒注意,一塊白練落在他頭上。

操,蒲蘇驚惶的走過去,試探著用手緩緩掀起他頭上的方巾。

夜玄濃密的睫毛濡濕的粘在一起,長睫下的藍眸如一片寧靜的碧水,方巾撩起,泛起微微漣漪。

他高挺的鼻梁上隱隱掛著薄汗,一動不動的看著舉著手的蒲蘇,額前濡濕的碎發垂在眉梢,眉目間頓時多了幾分柔情,夜玄剛練習完,雙唇間不住的呼著熱氣。

“我,我不是故意的……”蒲蘇被那雙漾著波瀾的眼睛看的發慌。

夜玄雙眸閃了一下,“沒事……”他本能的去撈頭上的汗巾,忽而觸到一截微涼的手背,那點微涼沿著他膨脹***的筋脈流遍全身,夜玄喉頭一動,隻想將這冰涼咽到身體裏去。

“昨天……謝謝你”夜玄收回了手。

蒲蘇才如夢初醒,將汗巾拿下來遞給他,“啊?哦,你打算怎麽謝我?”

夜玄忽然一怔,不料蒲蘇會這麽問。

“等你想好的時候告訴我吧。”蒲蘇忽而擠了一下眼睛,領著傅白回去歇息一下。

當李清童看到蒲蘇帶著傅白和夜玄進門的時候,垂著眼,將清粥小菜擺在案上。

夜玄把汗巾在清水中洗洗搭在晾衣竹竿上,正準備走。

“夜玄,要不留下來吃個飯吧……”蒲蘇對夜玄道。

“不了,林師兄剛才找我。”夜玄說完徑往常潞園去了。

“那我們吃吧。”蒲蘇摸了摸傅白的頭,他在別苑已然很熟了,大家圍坐在一起吃了早飯,李清童和隗骨就出門去常潞園幫忙了。

蒲蘇稱身體不適,一直在偷偷捯飭他的花園。

他本來想勸說夜玄不要參加秋獵,但他知道夜玄不可能錯過這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原書中夜玄在秋獵時因為劍上被人下了致使妖獸發***情的迷***藥,致使妖物暴亂,伏擊仙門弟子,傷亡慘重。夜玄被逼向各仙門下跪道歉,受盡屈辱,不但沒有掙到功名,反而顏麵掃地,這也是他黑化的重要原因。

這不過是那群追求者們故意陷害夜玄,所以蒲蘇這次無論如何都會參加秋獵。

蒲蘇終於種完了花,腰酸背痛的回到書房。

李清童從常潞園回來,手裏拿著幾樣特色點心帶到閣樓。

蒲蘇正在出神,見李清童輕輕推門進來,“常潞園那邊忙完了?”

“本來今天也沒多少事,明天秋獵就開始了,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完了。”李清童把點心放到木案上。

“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蒲蘇看著李清童神色憔悴了不少。

“前些日子你不在,少不得幫你出點力,既然你回來了,你要怎麽犒勞我,嗯?”李清童說著人已經湊了過來,直直的看著蒲蘇,蒲蘇身子向後一側,“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你想要什麽就說。”

“我想要的,現在不能告訴你……”李清童越說越近,蒲蘇直往後仰,他曲指輕輕在蒲蘇鼻尖勾了一下。

蒲蘇惶然不自在的站了起來,“你欺負我。”說著假裝憤憤的下了樓。

李清童追了過來,“你小時候也這麽欺負過我呀,我要討回來。”

“你這麽記仇啊……”蒲蘇在廊下的柱子間來回躲。

“你把我鼻梁都刮不好看了。”李清童嗔道。

“誰說的?你是禦靈宗的門麵擔當,誰敢說你不好看。”蒲蘇對李清童向來敬而遠之,他越表現的親近,蒲蘇反而有些怕。

他一個大意,被李清童抓到手腕:“那你怎麽都不想著去看看我,我看你現在眼睛裏根本就沒有我。”李清童說著一把把蒲蘇的手摁在朱紅的柱子上。

蒲蘇掙著手,“你可別沒良心了,我有啥好的沒想著你。”

李清童聞言卻把他另一隻手也摁在頭頂。

“那你隻能想著我。”李清童張著漆黑的眸子,看著蒲蘇,眼睛恨不得把他吃了,他的鼻息越來越近,蒲蘇驚慌的側過臉,還沒想到怎麽回擊,就聽院門嘎吱一聲,“呦,你倆這是玩什麽遊戲呢。”

林雲飛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道,李清童收了手,蒲蘇立即調整了一下表情,“你怎麽來了?”

“李宗主沒告訴你慕千準備了糕點讓你過去?”林雲飛看著李清童。

李清童來淩雲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蒲蘇在的時候都有他,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李清童卻對蒲蘇以外的人都外道的很,雖然他們麵子上很熟,實際卻陌生的很。

蒲蘇看了一眼李清童,先不說他剛才為什麽沒有傳話,他不能看他這時失了麵子,隻道:“清童都給我帶回來了。”

“那看來是我們多心了,還以為你沒吃上,既然有人帶了,那我們就走吧。”林雲飛身後堵個人。

他剛才一開門就站著不動了,夜玄此時才走進來。

“那一點都不夠塞我牙縫的。”蒲蘇連忙過來提起林雲飛手中的食籃,一把將他扯進了進來。

“你們坐,我去煮點茶。”李清童緩緩退下了。

他如若不是因著蒲蘇的關係,大概連來淩雲宗做客的資格都沒有,但他向來恭謙有禮,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常跟著蒲蘇出入各種場合,大家看他氣質不俗,便都對他敬重有加,他現在頗有些人脈,不然一個沒有資曆的尋常弟子有什麽能力開宗立派。

“明天上午要迎接賓客,委實繁瑣,下午就要入場了,大家打起精神。”林雲飛捏著案上的葡萄丟進嘴裏。

“慕千還在常潞園?”蒲蘇問道。

林雲飛酸的擠眉弄眼,“就算表麵的應酬已經夠他忙活的了,怎麽走得開。等秋獵過後,我們好好聚聚。”

“好說,我請客。”蒲蘇搖著扇。

“當然。”

“什麽就當然。”蒲蘇白了林雲飛一眼,“這是人情,以後得還我……”

“慕千的手藝不錯,這糕點做的入口即化。”蒲蘇大吃一口,李清童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過來,“是啊,夜公子以後和穀公子結了道侶,可是有口福了。”

李清童斟著,眾人聞言,一時都沒了話,蒲蘇正焦頭爛額的想話題,見傅白剛過午就提著刀來了,立馬招招手:“來得早不如來的巧。”

傅白軟糯的坐在蒲蘇身邊,看著就像一小團,林雲飛見他一路跑的滿頭大汗,“瞧把孩子熱的。”

“把外衫脫了吧。”蒲蘇道。

傅白睜著黑白分明的眼來回看,“在這兒就不必拘那些繁文縟節了。”

傅白聞言方褪了外衫,漲紅的小臉兒漸漸恢複了過來,坐在案前大口吃著。

小孩兒吃什麽看著都很有食欲,盤子裏不多時就見了底。

夜玄麵前的一盤糕點幾乎沒怎麽動,蒲蘇伸著手,沒夠到,有點尷尬的想著要不要站起來,這時就隻有傅白和蒲蘇兩人還有食欲。

夜玄忽然捏了一塊遞了過去。

蒲蘇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夜玄也看了他一眼,蒲蘇不敢再看了,接過來遞給傅白。

夜玄便又捏了一塊兒給蒲蘇。

他也不吃,夜玄本可以把盤子放到對麵,可偏偏沒想到似的,夜玄伸著手一塊一塊的遞。

還沒遞完,李清童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傅白,聽說你練刀法了?給我們演示一下。”吃飽喝足,林雲飛興致盎然道。

傅白提著刀立在一片樹蔭中,小小少年,身嬌體健,軟軟的頭發拂過微合的眉目。悠然睜開眼,傅白的眼神自然流露出一股堅定而純潔有種近乎不可侵染的澄澈。刀法狠而不戾,快而不急,變幻莫測,抱中守一。

林雲飛看的不盡興,下場親自指導去了。

夜玄和蒲蘇喝著茶看倆人試煉刀法,秋蟬在高樹上鳴叫,一切都那麽安然。

他忽然思忖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還有當時蒲蘇在常潞園說要教傅白練功的用意來,他像是臨時起意,腦子一熱隨意應承一下,沒人會相信他會真的教傅白。

他也大可以像以前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小小少年眼神中的渴求,誰都能看見,但都選擇置之不理,即便當時他在臨溪園,夜玄也從未想過如何解救這個少年於水深火熱,也許他自己都在水深火熱中,日複一日的等待著什麽。

突然一團迷霧在夜玄心頭不經意的化開了,他之前的種種混沌迷茫驟然消散,他好像透過了迷霧,一下子清透了。

夜玄眼神緩緩聚在不遠處的蒲蘇身上,他靠在椅背上,喝著茶,神情悠然寧靜。

“行了,存著力氣明天捉妖吧。”

林雲飛出了一身汗,渾身酣暢,“回去洗洗,睡個好覺,明天才是我們的戰場。”

蒲蘇重新回到書房,翻開一本陣法圖,他心中惶然不安,有種考試前臨時抱佛腳的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