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蒲蘇一大早起來沒看到一個人。

他剛洗漱完就聽院門嘎吱一響,從門後探出一個小腦袋。

傅白羞怯的站在門邊。

自從蒲蘇說要教他練劍,傅白便每天早上來他的別苑報到。

蒲蘇在案前喝著茶,招手道:“過來。”

傅白提著木劍,小腳步邁的飛快,走到蒲蘇跟前。

蒲蘇遞了個小甜餅給他,“練怎麽樣了?”

傅白接著餅,回道:“李宗主教了我幾招。”說著又把餅放回到案上,就提劍比劃起來。

看得出來傅白是有天分的,而且還挺認真勤奮,蒲蘇看的不住點著頭。

傅白見狀便膽大起來,改了幾個變招出來。

“不錯不錯。”蒲蘇鼓勵道。

傅白收了劍,害羞又扭捏的看了蒲蘇一眼。

蒲蘇見他滿頭大汗,領他進庭裏休息,“你們鏡虛宗是劍宗,我就教你一套劍法如何?”蒲蘇在兵器房裏看著牆上琳琅滿目的寶劍道。

傅白低著頭看腳尖,過一會兒才道,“我不想學劍法。”

蒲蘇聞言回過身,有點驚奇,問道,“那你想學什麽?”

“刀。”傅白說的很幹脆。

蒲蘇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忽然笑道,“好,我就教你刀法。”

選好刀具,兩人來到院外開闊處,“刀,貴在疾速淩曆,一批一斬,勢如破竹。”

說著蒲蘇抄起白刃,起勢悠然,不疾不徐,刀尖劃過地麵,激起一片飛沙走礫。

“再結合刺、撩、擋……等用法,變化萬千。”蒲蘇依言演示動作,白刃在手中翻起一陣虛晃的影子來,隻見刀刃上的靈氣,聚起地上落葉,蒲蘇晃動刀刃,無數落葉匯聚刀身,如沸騰般翻滾。

蒲蘇運氣揮刀,“嘭”的一聲,一股氣息自刀身爆出,落葉瞬間向四周飛散,所過之處,周圍樹木枝葉寸斷。

蒲蘇收了刀,立在一邊,“其實有個人精通各類兵器,刀法也比我好很多。”

傅白早已看得呆了,聞言好奇道:“誰啊?”

“夜玄,夜公子。如果他肯教你是最好的。”蒲蘇一邊擦拭著刀刃一邊道。

傅白聞言,略一遲疑,“我想跟著小師叔學。”

蒲蘇一聽,樂了,“我這刀法都是小時候練的基礎刀法,跟著我很難精進。你要真想學有所成,我讓他教你就是了,你不用顧慮其他的。”

傅白思忖了一下,好像並沒有給小師叔添什麽麻煩,才點點頭。

“勞逸結合。”蒲蘇見傅白又折騰出一身汗來,領著他回去喝茶,疑道:“一大早人都去哪了?”

據隗骨所言,他的發小李清童最近一直在別苑住,李清童昨晚就睡在樓下的房間,一大早倆人卻都沒了影子。

“許是去幫忙了,大家最近都在常潞園,準備秋獵的事情。”傅白道。

是啊,最近天氣越來越清爽,馬上就要入秋了。

秋獵……

蒲蘇安排傅白在院中練著劍,步上閣樓,拿出他的《虐攻編年史》。

還真是個多事之秋,這群追求者又要在作死邊緣反複練習橫跳了。

蒲蘇收起冊子,去常潞園了。

還未進門就聽到園中甚是熱鬧,弟子們準備著秋獵的一應用具,光為秋獵定製的錦旗就堆的山高。

“小師叔好。”

蒲蘇點點頭,繞過忙碌的弟子們,看到不遠處幾個人圍在一起扯著一張細若銀絲編織的大網。

林雲飛、穀慕千、李清童,還有夜玄都在。

“這還怎麽修?除非給小師叔家的工匠修,不然怕是不頂用了。”穀慕千看著網上的破洞,一抬頭就看到蒲蘇走了過來,立即圍上前去,“小師叔你來了,我不讓隗骨叫你,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呢。”

“身子都睡沉了。”蒲蘇看著一臉天真的穀慕千,不經意的瞟了一下林雲飛和夜玄,他們兩個恢複的倒挺快。

“都破成這樣了,拿去禦靈宗重新煉了給送過來吧。”蒲蘇瞥了眼捕妖網道。

眾人聞言都睜大了眼,小師叔果然不一般,這網可非比尋常,獵個三階妖獸簡直易如反掌,但造價和工藝也昂貴複雜,被小師叔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就解決了。

“我也這麽想呢。”穀慕千丟了網,帶大家去吃茶點。

淩雲宗自是不差這點錢,但再有錢,弟子們終是勤儉慣了,能修補著用,就修補著用。不然這麽大一個宗門,用錢之處甚多,縱有無數靈石奇寶也給禍禍完了。

“也罷。”林雲飛道,“金光堂的捕妖網數量也不夠了,少不得麻煩禦靈宗追加一筆訂單,到時我親自給蒲宗主說。”

蒲蘇搖著扇點了點頭,目光卻在人群中晃了一圈,剛才來時看到夜玄,這一晃眼人也不知去了哪裏。

“蒲蘇,剛林大哥還說今年是慕千成年後第一次秋獵,大家都去,是個彩頭。”李清童在旁邊給蒲蘇倒了一杯茶。

“你倒不怕我們搶了你風頭。”蒲蘇睨了林雲飛一眼。

林雲飛蟬聯數屆秋獵冠軍,被他邀請自然沒什麽可高興的。

“今年人多,多熱鬧啊。”林雲飛說完又補充一句:“夜玄也決定來秋獵了,你說是不是?”

林雲一扭臉人剛才還在,這會兒不見了。

“我去找一下,你們忙了一大早,先歇會兒。”說著蒲蘇已經搖扇站起來,既然大家都說到這事兒,自然人都來了商量一下,蒲蘇便借機離了席。

穀慕千看著李清童,他正喝著茶,神色氤氳在一片茶霧裏,看不出在想什麽,隻得扭過頭對林雲飛道:“小師叔向來不喜歡參加秋獵的,你又邀請他做什麽。”

穀慕千以為剛才的話惹小師叔不高興了。

林雲飛卻不明其意,笑道:“這不是給你慶祝嘛,放心吧,他不會不來的。”

穀慕千聽林雲飛語氣,心下稍定,若真如此,說明小師叔還是很重視他的,心下先暗自開心起來。

蒲蘇一路找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小丘上,夜玄正坐在草地上盯著遠處發呆。

蒲蘇走了過去,明知故問道:“你不會是在躲我吧?”

夜玄正在出神,忽聽到蒲蘇的聲音,依然目視前方道,“我躲你做什麽。”

一看就不會撒謊,說起謊話,語調夾生。

“我知道你還是不信我。”蒲蘇忽然在他旁邊坐下來,胳膊撐在曲在懷裏的膝蓋上,端著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你教傅白刀法吧,他想學。”蒲蘇扭過臉,眨著忽扇的睫毛,看著夜玄。

用這種下達通知的語氣求人蒲蘇也是第一次,但他沒辦法了,夜玄簡直軟硬不吃,試著換換口味?

他心虛的看著夜玄,隻見他眉頭皺的老高,“你說教他的,為何又推給我?”

“是他自己想學刀法的。我那點刀法,都忘的七七八八了,唬小孩還行,要真教了,不是誤人子弟?當然要給他找一個無敵的師父啦。”

蒲蘇齜牙一笑,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

“我不教。”

“為什麽?”蒲蘇皺著眉,以前在臨溪園的時候不挺照顧他的嗎?

“為什麽?”夜玄忽然有點煩躁道,“為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讓我教我就教,你說讓我信你我就信你……”

“這樣呢。”蒲蘇看夜玄越說越激動,忽然勾住他的小指,“你真的可以相信我,拉勾為證。”

沒想到夜玄一臉震怒的甩開了蒲蘇的手。

哄小孩嗎?夜玄真是受夠這麽敷衍的話了,他怒不可遏的起身離去。

但他心中又有個聲音說怎麽會變成這樣,他明明不想發脾氣,但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此刻就是控製不住自己,莫名的生氣,憤怒,莫名孤立無助。

“那你想怎麽樣,非要讓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嗎?”蒲蘇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衝著夜玄的背影吼道。

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衝撞了一下,愣在原地。

瘋了瘋了,蒲蘇撓著頭,他剛才居然吼了主角攻,操,演過了。

夜玄恍然停下腳步,他不明白蒲蘇怎麽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在無理取鬧。

他的情緒漸漸冷卻下來,蒲蘇隻是讓他教傅白,他想教就教,不想教拒絕就可以了。

他倆向來人前做做樣子,背後躲得遠遠的,不至於說出把心掏出來這樣的話,他一時驚異的看著蒲蘇。

蒲蘇兩腿發軟,但很快調整了一下情緒,走了過去,“你教不教嘛,我都已經答應傅白了。”

……

“而且。”蒲蘇故作神秘道,“這個人情我會還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夜玄見他態度綿軟的像個小兔子,忽然更覺得他剛才好像小題大做了,怎麽就一碰就炸毛了呢?

“嗯。”夜玄應了一聲。

倆人若無其事的回到常潞園。

“你到底去不去?”林雲飛一見蒲蘇就問道。

“什麽?”

……

敢情你剛才去找夜玄,不就是為了商量這事的嗎?!林雲飛壓著呼之欲出的豪言壯語。

“秋獵啊。”蒲蘇抿著茶,“大家都去,那就去唄。”

李清童聞言忽而抬頭打量了夜玄一眼。

夜玄因為剛才情緒波動,現在麵頰還有些微紅,默不作聲的喝茶,不時抬眼看看蒲蘇。

“那就煩請小師叔問問臨溪園的門客們,將參加秋獵的弟子擬個名冊。”穀慕千道。

“好說好說。”蒲蘇喝著茶,抬眼正和夜玄的眼睛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