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井以吃完了飯又喝了一次藥, 然後就坐在客廳裏跟他們打打鬧鬧,然後沒等天黑,她就又回去睡覺了。

這一天對於井以來說過得飛快, 但是對於淩樂安而言卻格外漫長, 他竭力控製著自己把注意力從井以身上移開, 不要越線, 但是卻效果甚微。

一直到晚上,淩樂安躺在**,井以的臉還會偶爾浮現在他腦海中。

淩樂安在夢裏見到了井以, 她依舊是那副生病的樣子, 眼底水汪汪的,臉上蔓上春色, 淩樂安甚至可以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夢, 但是卻依舊沒辦法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她猛地湊得極近,“你為什麽總是看著我……你喜歡我嗎?”她聲音很輕,偏偏又透著一股甜膩, 笑容浮現在她臉上, “你不是把我當作親人嗎……哥哥?”

她的這個稱呼像是一盆冷水驟然倒在淩樂安頭上,他清醒過來,忽然意識到這並不是井以, 這隻是他欲/望的一個投影,這個投影巧言令色地蠱/惑著他,又不動聲色地譴責著他。

淩樂安的眼神晦暗不明,本能掙脫了理智那根弦, 他放肆地打量著眼前人的身體, 他的目光從那春花一樣的臉頰流連而下, 從一片雪白的脖頸到後背, 目光撫摸纖瘦的腰肢,脆弱白皙的手腕和腳踝。

淩樂安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那張臉上活色生香的表情,淩樂安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腰,將人一把拽進自己懷裏,高大的身影將人整個籠住,兩個人緊緊相擁,他被女孩子特有的清香包裹住。

懷裏的身子綿軟,讓淩樂安有種撞進雲裏的錯覺,“井以”在他懷裏抬起頭,臉上笑意融融,一張嘴卻說:“哥哥,你親親我好不好?”

是夢,淩樂安反複提醒自己。既然是夢……他眸光越加黑沉下去,忽然扼住了她天鵝一樣的脖頸,迫使她抬起頭來,去承受自己那個滿是欲/望的吻。

……

淩樂安突然從睡夢中蘇醒,他大口地喘著粗氣,房間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石楠花的味道。淩樂安的臉頰到耳根全紅了,這股潮濕的氣息甚至蔓延到他脖子上,淩樂安連脖子都有些泛紅。

那真的隻是一個旖旎、暗潮湧動的夢啊,淩樂安的手搭在眼眶上,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在一片漆黑中,他想,回不去了……他和井以的關係已經不可能再踏回那條規矩的線裏了。

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向上揚起,深深地喘息了一下,說不清是慶幸還是遺憾,淩樂安忽然低低地笑起來,他嗓子還是啞的,在漆黑的夜裏聽起來格外性感。

淩樂安拿起了一根煙,從回到山南鎮以後他就沒再碰過煙了,這時候卻又拿了起來。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沉默地撥通了公和澤的號碼。

公和澤這時候果然還沒有睡,不知道在哪玩著,電話裏麵傳過來的聲音很吵,公和澤對著手機大聲喊:“樂安?怎麽了,怎麽突然打電話?”

淩樂安點了點煙灰,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半斂著,沉默半晌,忽然問:“你知不知道怎麽追人?”

公和澤在那邊愣了一愣,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又追問一遍:“追人?啥?你要追人?!”

“嗯。”淩樂安的聲音裏尚且帶著幾分嘶啞,“我想追一個女孩。”

“誰啊這麽牛比,憑你這條件還需要親自追人……?”公和澤在一邊很不可思議地追問,“你最近不是……奧,你看上了個小鎮裏的妹妹是吧?”

“井以……我想追的人是井以。”

公和澤在電話那邊點點頭,重複道:“井……井什麽?!井以?”

淩樂安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公和澤要往下追問了,而且一時半會兒給不出什麽意見,淩樂安直截了當地掛斷了電話,手機扔在一邊,任由它一個勁兒地響。

淩樂安指尖夾著那根明滅的香煙,從窗戶裏看到外麵的天空中高掛的一輪月亮。他想起井以幹淨透亮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淩樂安眼中太過漂亮,以致於他心裏忽然升騰出一股想要抓住她的欲/望。

***

第二天,徐良科打著哈欠從自己房間裏走出來,然後有點驚訝地發現竟然沒有看到淩樂安,往常他可是至少比自己早起一個小時還多。但是今天徐良科甚至都洗漱完了,依舊沒有見到淩樂安的身影。

徐良科一臉困惑,走到房間門口敲了敲房門,裏麵沒人回應。

他挑了一下眉,推開了房門,還沒走進去就聞到一股煙味,煙霧繚繞的,就算徐良科也算個老煙槍了,依舊有點扛不住,他一邊咳嗽一邊往裏走,還抽空吐槽了一句:“我艸,這是擱屋裏煉丹呢?”

徐良科把窗簾一把拉開,光線照進來,淩樂安還在**睡著,還沒有醒,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倦,地上扔了一個煙盒,都空了。

徐良科本來拉開了窗簾就打算出去,讓淩樂安再睡一會兒,但是一隻腳剛跨出門口就又落回來,他忽然想起來,淩樂安抽了這麽多煙,這孩子不會一氧化碳中毒了吧。

於是徐良科又火急火燎地把人給晃醒了,伸了個三在淩樂安眼前,問他能不能看清這是幾。

“……”

淩樂安昨天晚上一直到淩晨四點才睡著,這時候不過才睡了不到四五個小時,醒過來時還帶著氣壓低沉的起床氣。

徐良科大大咧咧的,一點沒察覺到,反而是催著淩樂安起來,讓他去看看阿以怎麽樣了。

淩樂安聽到井以的名字後慢慢清醒過來,他帶著倦意從**坐起來穿衣服、洗漱。

徐良科騎著電動車接邱炬去了,所以淩樂安先一步來到了井家。

當淩樂安站在門前時,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忐忑,仿佛眼前不是一扇普通的合金大門,而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連命運都不知道打開了這扇門以後,裏麵究竟會放出魔鬼還是怪物。

他最後還是推開了門,客廳裏空無一人,入眼的場景熟悉又陌生,夢境一般不真實。淩樂安猜測也許井以是在睡覺,也許她在外麵吃早飯,也許……。

忽然,他聽到了一道清麗的聲音,淩樂安下意識沿著逐漸清晰的說話聲往裏走,最終在廚房裏看到了她。

井以正陪著井婆婆包餃子,井婆婆在熟練地擀麵皮,井以膩在她身邊撒嬌。井以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臉上帶著幸福的笑意,像個小孩子。

此刻井以的笑容在淩樂安眼中和那個相冊上的孩子慢慢重疊,淩樂安安靜地看著他們,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生活。

井以聽到他走路時的腳步聲,抬眼向外看過去。

井以和淩樂安的那個擁抱並不是她清醒時會做的事情,雖說是淩樂安主動給了她一個擁抱,但是井以不可否認的是,昨天因為生病,自己也對淩樂安有些雛鳥情節和下意識的依賴。

現在徹底清醒了以後再次想起來,井以腳趾都蜷縮在一起。她剛不好意思地抬手想要捂臉,忽然就愣住了——因為淩樂安臉上的那個笑容實在太罕見了。

淩樂安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井以抬頭愣愣地看著淩樂安臉上那個純粹的笑容,下意識跟著他一起微笑起來。

淩樂安直直地向她們走過去,他搬了個椅子過來幫井婆婆一起包餃子,他昨天已經學過一些做飯的技巧,這時候學包餃子也上手很快。在一邊隻能打打下手的井以看得很羨慕。

井以安靜地看著井婆婆和淩樂安包餃子,然後幫他們把一個個圓滾滾的餃子挨個排到蓋簾上。她這時候已經差不多退燒了,隻是嗓子還是沙啞的,說話時有一種顆粒感。

淩樂安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井以身上移開,井以若有察覺,抬頭看了一眼,覺得今天的淩樂安有點不對勁,雖然以前他也會看向自己,但是那時候的視線和這種炙熱的目光完全不同。

是因為自己生病了嗎?井以心裏猜測著,所以淩樂安是在擔心……?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井以三步並作兩步過去開門,外麵果然是徐良科和邱炬。

他們倆看到活蹦亂跳的井以也很開心,顧不上脫身上臃腫的棉衣直接給了她一個熊抱,井以被勒得咳嗽了兩聲。

邱炬嚇了一跳,問:“阿以,你嗓子怎麽了?”

井以擺了擺手:“沒事兒,就是感冒還沒好全,過幾天就沒事了。”

邱炬這才放下心來。

徐良科和邱炬買了早飯,井以去廚房裏找盤子,喊井婆婆和淩樂安吃飯。

井以一邊吃著早飯,一邊望著外麵掛燈籠的人,忽然說:“對了,今天已經二十八號了啊。”

“今天山上有廟會,”徐良科也想起來,“一起去玩嗎?”

井以點頭,然後看向淩樂安,淩樂安笑著回答她。

邱炬看見他臉上的笑容,覺得不太對勁,小安之前是個這麽愛笑的人嗎……?

“不行,”井婆婆忽然打斷了他們的話,很嚴肅地說,“身體都沒有養好,怎麽能出去瘋跑呢?”

四個人麵麵相覷。

但是井婆婆這次確實被井以嚇著了,井以半夜燒得滿臉通紅的樣子讓井婆婆想起了她小時候生的那場病,井婆婆確實不敢讓囡囡冒這個險。

所以盡管井以都對井婆婆撒嬌了,井婆婆今天的態度依舊異常堅定。

中午吃過午飯以後,為了讓井以安心睡覺,井婆婆甚至直接把徐良科他們都打發出去玩了,就連淩樂安都沒例外。

徐良科在樓下摸了摸鼻子,說:“完蛋,阿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淩樂安沒說什麽,隻是抬頭望著井以房間的那扇窗戶。

井以在自己房間裏看到樓下的三個人,拉了一個群,把他們都拉了進去,然後打字說:

“別管我了”

“難得有機會碰上燈會”

“你們帶著小安去玩吧”

“記得拍照片給我看”

徐良科很快給她回了三個“OK”的手勢表情。

井以正對著手機笑,井婆婆忽然推門走進來,井以條件反射想要把手機藏起來,藏到一半又覺得沒有必要,這又不是在學校裏,她對著井婆婆嘿嘿笑了兩聲。

井婆婆勸著井以回到**休息,然後就在她身邊一邊織毛衣一邊哄她睡覺。

上一次井婆婆陪她睡覺還是小學的時候,所以井以剛開始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到十分鍾,她就安心地睡著了。

井婆婆就陪在井以身邊,用慈祥的目光看著她,然後輕輕撫摸她的額頭,小聲地給囡囡哼著她從小聽到大的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