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後來事實證明, 邱炬的預感果然是有點玄學在的,本來井以覺得這個周末他回家和自己父母把事情聊開應該就好了,但是井以看著視頻通話的屏幕, 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邱炬原本長到脖子那裏的頭發不見了, 轉而變成了狗啃一般的短發。
邱炬在那邊哭得傷心欲絕, 但這發型屬實太離譜了, 徐良科在他旁邊想笑又不敢笑。
視頻電話是徐良科打來的,說邱炬現在在他家裏。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阿炬……?”井以皺著眉頭問,明明昨天晚上一起坐高鐵回來的時候, 邱炬的頭發還是完好無損的。
邱炬一邊哭一邊回答:“昨天晚上, 因為樂隊的事,我和他們吵了一架, 然後……昨天晚上我睡著的時候, 他們就偷偷到我房間把我頭發剪了!”
邱炬說著說著,就哭得更加傷心了。
“太過分了!”邱炬大聲說,“我以後再也不要回去了。”
井以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了, “沒事沒事……阿炬別哭了, 我把頭發剪下來給你做頂假發。”
在邱炬旁邊的徐良科聽見她說的話,沒忍住笑了一聲出來,被邱炬聽到, 於是邱炬哭得更大聲了。
看著屏幕上井以威脅的神色,徐良科咳了一聲,收住笑,開始哄人, 他勾著邱炬的肩膀, 勸道:“阿炬啊, 你不想回家就住哥家裏, 咱隨便住!至於你這發型……噗……沒事,正好趁這個機會可以剪個寸頭試試。”
邱炬哭過之後情緒好了很多,他逐漸平靜下來。
“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去找你們。”井以從沙發上彈起來,阿婆吃完早飯就去外麵公園裏散步去了,井以拿上家裏鑰匙就衝出門。
不需要騎車,徐良科家和井以家挨得很近,跑幾分鍾就到了。
井以推門進去的時候,邱炬已經在和徐良科一起吃早飯了。
井以也坐下來研究了一會兒邱炬的頭發,半晌,沉痛地說:“隻能剃個寸頭了。”
徐良科把碗裏的麵條吃幹淨,一抹嘴說:“走吧,去我染頭發那家店裏剪。”
他從自己衣櫃裏給邱炬找了一件帶帽子的衛衣出來,邱炬穿上有點大,但是正好能把頭和臉一起蓋住,就是看上去有點像穿著男朋友衣服的小媳婦。
井以又回家把自己的小自行車騎了出來,徐良科騎摩托車帶著邱炬。
井以不太放心地問:“小科,你駕照考了嗎?”
徐良科這時候不說話了,井以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路上注意安全。”
他們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一群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年輕人騎車路過他們,看上去應該是高中生,機動車改得花裏胡哨,五花八門。邱炬一直把頭埋在徐良科背上,沉浸在被偷偷剪了頭發的傷感中。
一個頭發染成淺棕色的年輕人看見徐良科,想當然地對他們吹了聲口哨,大聲問:“徐哥,這是嫂子啊?”
他把邱炬當成小姑娘了,徐良科回頭罵罵咧咧地說了一聲:“滾蛋。”
井以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那個少年又看到一旁騎車的井以,嚇了一跳,接著說:“這不是小以姐嗎,你頭發這麽長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你們這是……”他的視線徘徊在井以、徐良科還有邱炬之間,眼神裏清清楚楚寫著“玩得真花啊”五個大字。
於是井以也笑不出來了,伸腿輕踹了他一下。
他們三個到了理發店以後,剛剛知道這件事的閻斯年也過來了,他看著邱炬的發型,也是那副想笑不敢笑的神色,但閻斯年自認是個靠譜的成年人,他把笑忍下去了。
井以對他黑白顛倒的作風有點了解,問:“閻哥吃飯了嗎?”
閻斯年搖了搖頭,井以便了然地把手裏從路邊買的早飯遞給他。
邱炬剩下的那些多餘的頭發被理發師統統剪下去,變成了毛茸茸的寸頭。好在邱炬五官長得好看,頭骨也圓,所以剪成寸頭以後不但沒有變醜,反而挺可愛的。
但是邱炬依舊沒有開心的樣子,徐良科把手放在他頭上揉了揉,邱炬頭發很軟,摸上去也沒有刺手的感覺。
邱炬嘴角耷拉著,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了。
徐良科沉默地看他一會兒,突然坐進旁邊的椅子裏,對理發師說:“麻煩給我把頭發也剪了吧,就剪成他那樣的。”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邱炬。
邱炬慢慢反應過來,然後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井以和閻斯年也沉默下來。就算他們試圖在邱炬麵前表現得再輕鬆,邱炬心裏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那畢竟是他的父母,他們做出的這種行為,不僅僅是剪去了他的頭發,也是在邱炬的尊嚴上深深剪下去了一刀。
邱炬這麽難受,不是因為自己的頭發,而是因為被自己的親人這樣對待。這件事,這道坎,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邁過去的。
徐良科染成金色的頭發原本在腦後紮成了一個團,理發師把他頭發散開,一點點剪下去,然後推平。徐良科的頭發被剪掉的過程裏,邱炬又重新掉起淚來,他一聲聲的抽泣聲聽在另外三個人心裏都不好受。
徐良科從鏡子裏看他,說:“行了行了,別哭了,哥不是剃頭陪你了嗎?”
邱炬說不出話來,但是嗚咽著點了點頭。
井以和閻斯年笑著走到邱炬身邊,也摸了摸邱炬毛茸茸的頭,閻斯年打開相機,說:“別哭了,來,一二三茄子。”
他拍了一張三個人咧嘴笑的照片,照片裏的邱炬眼裏還帶著淚花。過了一會兒,徐良科的頭發也剪完了,理發師別出心裁地在他眉毛上剃了一刀,給徐良科修了一個斷眉。
四個人又重新照了一張,然後圍在一起看照片,閻斯年點點頭,說:“挺好,以後咱們也能走搖滾風格了。”
井以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徐良科,尤其是他那從手腕蔓延到肩膀的紋身。
井以心情複雜地說:“……就是小科有點像剛從局子裏出來的。”
邱炬忍不住笑起來,他眼眶都哭腫了,這時候笑起來仍舊怪可憐的。
回去的時候,徐良科還是用摩托車載著邱炬,不過這次沒有來的時候運氣好,他們碰上交警了。
徐良科的形象本來就有點危險,再配上邱炬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警察叔叔都要懷疑他是劫持邱炬的不法分子了。
交警讓徐良科拿出駕駛證登記一下,徐良科當然拿不出來。
於是就這麽被交警扣下了。
交警暫時把徐良科的摩托車扣了下來,讓他帶著駕駛證去交警局裏領。
徐良科和邱炬隻能坐閻斯年的車回去了。
這一趟相當於賠了頭發又折車,徐良科的心情和邱炬一樣變得不美好起來了。
***
天氣一點點變得更冷,每次井以回家,井婆婆都會給她塞很多衣服,還會經常給井以煲湯,時不時地也讓井以把湯給李爺爺帶去。
李爺爺家隻有一個女兒,嫁到外地去了,不能經常回來,所以每次井以來,他都像是見到自己家小孫女一樣。
在A市的時候,韋太太也經常叫井以回家,因為井以的衣服漸漸都做好了,都被送進淩家。
井以慢慢地也習慣了淩家這種十多個人一起生活的大家庭。
隻不過二叔家偶爾會爭吵得比較厲害,但是這次吵架的人不是二叔和淩平露了,而是淩平露和伏閎麗。
伏閎麗是淩高逸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淩平露的繼母,兩個人年紀差不過十來歲,也沒有什麽血緣關係,平時對彼此就是互不幹涉的態度,說不上多麽熟悉,也稱不上有什麽矛盾。
但這次讓兩個人吵架的原因是四個月前那個懷孕的女人。井以對那個女人尚且有點印象,那天是自己第一次到淩家來,結果撞上了二叔家“逼宮”的這場鬧劇。
後來的事井以就沒有關心過了,但是現在看來,淩高逸和那個女人顯然沒有斷掉關係——連孩子都生下來了,而且是個男孩。
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淩平露和伏閎麗都不願意讓步。淩平露覺得這個孩子身上畢竟流著淩家的血,必須要把他帶到家裏養,伏閎麗則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野種”,更別說讓自己來養他了。
井以看了看二叔淩高逸,他正坐在沙發上聽自己妻子和女兒吵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井以嘴角抽搐,心想你怎麽這麽理直氣壯的,這孩子難道跟你沒有關係嗎?
果然戰火一會兒就蔓延到了他那邊,淩平露語氣堅決地說:“這個孩子不能放在外麵養,至於那個女人,我會把她送走,以後不會讓她再回來見這個孩子任何一次。”
“你憑什麽這麽做?!”
喊出這句問話的人不是將要被迫養孩子的伏閎麗,而是一直沉默裝透明人的淩高逸。
淩平露冷笑一聲,說:“爸,你可想好了,到底是要和那個女人去‘追求愛情’,還是要你現在奢侈的生活。”
她已經做出過一次凍結自己自己親爹所有資產的事,當然就有可能做出第二次,淩高逸知道她不是在嚇唬自己,隻能忍氣吞聲地咽下了這口氣。
淩平露不是感情用事,她是有自己的考慮的,與其讓孩子跟在那個女人身邊長大,一點點被人養歪,再和那女人產生什麽感情,不如放在自己身邊看著他長大,總歸是淩家的血脈。那孩子以後有能力最好,要是沒有也沒關係,淩家不缺養個富貴閑人那點錢。
自從淩平露一點點掌握權力以來,她性格裏的那種獨斷就漸漸冒出了頭角,在自己這個小家裏的大事上,連淩高逸都不敢和淩平露較勁,更不用說伏閎麗了。
雙胞胎早就被帶到另一個房間裏去了,大嫂鬱詩婧在陪著橙子和葭依葭佳。老太太早已懶得管二兒子家的這一堆亂糟糟的破事,淩母帶著老太太去休息。
在場的除了二房家四口人,就是淩父、大哥淩承望、二哥淩鴻軒還有井以了,淩樂安成天在忙,很少回家。
淩父看上去對淩平露淩厲的做法有些不同意,在他看來,淩平露作為女兒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但是又礙於這是弟弟家裏的家事,他不太好插手,隻能給自己兩個兒子使眼色,示意他們勸一勸。
淩承望和淩鴻軒都裝作沒有看到自己父親眼神,井以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從大哥淩承望眼裏看出了隱隱的欣賞。
作者有話要說:
井以:……不確定,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