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冬日空寂的院子裏,秦叔在給角落裏的三角梅澆水,霧狀的水汽噴灑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淺淡的彩虹。

“先生,書上說看到彩虹的人身上會有好事發生。”

秦樾腿上蓋著毯子,坐在宛若溫火般的日光下,翻看著手裏的雜誌,聽到秦叔的話,合上雜誌,棱角分明的側臉微抬。

空氣裏彌漫著微涼細膩的水霧,他看的時候已經隻剩一點殘影。

彩虹殘影的後麵是隔著圍欄看向他的林稚寧。

秦樾心裏一動,原本準備說秦叔怎麽變得這麽幼稚的話被堵在嘴裏。

秦叔倒是笑嗬嗬的給這圍欄和林稚寧打招呼。

兩人看起來像是相處多年的老熟人。

秦叔收好水管準備去開門的時候,仿佛才想起來問秦樾這個房子的主人,“先生,林小姐說之前她生病,小周幫了忙。今天特地來道謝。”

秦樾聞言,視線從欄杆外的人身上收回來,淡淡的應了一聲。

秦叔看他反應,好笑的搖頭。

也不知道先生口是心非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明明之前看到網上流傳的唐明與秦嶺為了林稚寧爭執的視頻,不開心來著。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從昏暗陰沉的屋子裏拉出來,曬曬太陽。

“先生,要不要告訴林小姐,她謝錯人了。”秦叔聲音夾帶著沒有掩飾住的笑意,結果隻得了先生冷冷的一個眼風。

“秦叔,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秦叔立刻撿起管家的職業素養,一本正經的點頭應是。

“那先生,要請林小姐進來嗎?”

秦樾灰棕色的瞳孔微張,有點惱秦叔不合時宜的遵守規矩。

要不要讓人進來都要問他了,瞞著他和林稚寧聯係怎麽都沒問他。

秦樾端起旁邊的杯子抿了一口,“來者是客,既然是謝小周的,就讓小周也一起過來。”

林稚寧在秦樾淡淡的目光凝視下,將帶來的禮物分給了小周一份,秦叔一份。

秦叔拿到的禮物是很很喜歡的一個牌子的唱片機,他很是高興的邀請林稚寧留下來吃個便飯。

小周也是拿到禮物後就很有眼色的離開了。

林稚寧聽到秦叔說的話,一直提著的心,緩緩的落下來,不然她實在沒有借口留下來。

她在來的路上有很多話想給秦樾說,但真的站在秦樾麵前,看著他。

她的腦袋和嘴巴就都變得懶惰,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說不出。

秦叔看她遲疑看向秦樾,麵上露出溫潤的笑意,“林小姐放心,先生說來者是客,請客人吃個家常便飯是我們最基本的禮儀。”

林稚寧看到秦樾的眉頭擰了一下,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秦叔去聯係負責做飯的阿姨,整個客廳裏就隻剩他們兩個人。

秦樾背對著落地窗,神色晦暗不明。

林稚寧猶疑了一下,默不作聲的走到秦樾麵前,秦樾撩著眼皮看她。

視線最後停留在她側臉上已經不太明顯的的痕跡上,眼底驟然暗色翻湧,陳富安隻是被他父親教訓一頓太輕了。

“這是給先生的道歉禮物。”

林稚寧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拿出一個平安扣。

秦樾眼底眸色微**,“什麽?”

林稚寧抿唇,她想說先生你知道這是什麽。

但她沒有開口,隻是眉宇間露出些任性的情態,一聲不吭的將串著的平安扣係再秦樾腕骨突出的手腕上。

她尋著記憶編織的繩結,結果掛在秦樾手腕上就變得空落落了。

她凝視著瘦出骨頭輪廓的手掌,眼眶氤氳出潮意。

“別哭”

秦樾看到嬌俏的鼻翼顫動的第一時間,就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本來他不出聲,林稚寧自己還能調節一下,畢竟演員嘛,對眼淚的把控是屬於基本功。

但秦樾開口,一句別哭,瞬間讓她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秦樾時的場景。

當時她因為嘔吐頭暈目眩的從洗手間出來,分不清東西南北,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暈倒,結果被一隻大手拉住。

她憑借著舞蹈生的本能,借著力轉了半圈,停下來,一頭撞在了秦樾的懷裏。

她的鼻子撞在堅實的胸膛上,酸痛直擊腦門,她都來不及反映,眼裏就盈滿了水光,茫然的抬頭去看。

身邊又有人經過,投射過來的目光掃過男人眉宇微皺。

男人樓層的前台那裏拿來一包紙巾,語氣戴著矜貴的溫柔,“別哭。”

紙放到她手裏之後,秦樾聽到有人喊他,便抬腳走了。

那句別哭從此就留在了林稚寧的心裏。

上一個在她難受委屈的時候安慰她別哭的是她的父親。

就像父親給了她所有的溫柔一樣,她也希望這個給她說讓她別哭的男人,將所有的溫柔給她。

大概是她太貪心,所以她注定失去秦樾的溫柔。

秦樾雙手將她低垂的頭抬起來。

“你怎麽在我麵前這麽愛哭。”

他溫暖的脂腹劃過她臉上的淚痕。

秦樾無奈的歎氣。

“既然難過,為什麽還要來?”

林稚寧看著他,將腦袋輕輕的歪在秦樾手掌上。

“想見先生。”

因為不來更難過,所以不管沈白薇說多難聽的話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三年來忍的有多辛苦,不敢刻意去聞訊他的消息,看到沈白薇的時候還要裝作一切事情都不存在過。

她曾經夢到沈白薇指著秦樾讓她喊姐夫,從夢裏驚醒,徹夜難眠。

秦樾出車禍的時候她連夜從南城跑回來,徘徊在醫院外,不敢進來。

後來她為了尋找心裏寄托,就去曾經父親帶她去過的寺廟,繞祈福塔走了108圈,每一圈她都默默的在心裏祈禱,希望天上的父親能庇佑秦樾,讓他安全醒來。

後來陰差陽錯幫了慕言的忙,她才有機會知道秦樾醒了。

她心裏石頭放下,又連夜跑回南城。

一股延遲的苦澀與酸楚在她的身體裏不斷的上湧。

當時她是怎麽從南城回來,又是怎麽回去的南城,現在都恍惚的記不清了。

明明也才是一個月前的事。

秦樾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林稚寧抿著嘴忍痛。

秦樾注意到的時候,她瓷白的臉上已經多了一抹嫣紅。

“林稚寧,我給你兩個選擇。”

秦樾將手收回來,灰棕色的眼底裏躺著晦暗的潮湧,企圖將印在眼底的身影吞噬。

“回到我身邊,或者從此…”從此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秦樾身體微微後仰,淺淡的日光從後麵打過來,將她泛紅的眼眶映的格外發亮。

秦樾後麵的話被他自己收了回去。

他原本想給林稚寧選擇的機會,但人性卑劣的那一部分突然占據了上風。

他想,不管林稚寧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他都想牢牢的抓住她。

他不是秦海峰,也絕不會讓林稚寧成為杜清瀾。

“秦樾…”

伴隨著唐明的大嗓門,兩人原本交握在一起的手迅速的分開,到底也不知道是誰先鬆開的手。

林稚寧背對著門口努力吸了吸鼻子調整情緒。

秦樾遞給她一張紙,然後表情複雜的看著唐明。

“唐明,你怎麽來這了?剛才你姑媽打電話過來說要給你介紹相親對象,問我你喜歡什麽樣的?”

唐明半隻腳踏進門裏,另外一隻猶豫著要不要踏進來。

“不是吧,我姑媽都毒害到你這了。”

“你給她說的啥?”

唐明想了想,以他和秦樾從小到大革命般的偉大友誼,還有秦樾從小的優良秉性,應該不會對朋友做出什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心一落,走了進來。

秦樾嘴角淺淡的勾起,低緩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說你喜歡比你高,性格強勢一點,長的沒你好看的。”

唐明瞪著眼睛,不敢相信這是他有著革命般友誼的發小說出來的話。

“是不是我最近熬夜多了,出現幻覺了。阿樾,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

秦樾表情淡淡的看著她。

唐明原地轉了一圈。

他突然注意到秦樾身後站著的人,一開始因為落地窗窗簾的遮掩她還沒看清楚,以為秦樾相思成疾,弄了雕塑回來。

沒想到是個身姿嬌俏的女人。

他沒多想兩步跨過去,指著女人的背影,“你胡言亂語什麽,老子明明喜歡的是這一款。”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