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巷

這張床夠大,昨天晚上就是兩個人一起睡的,陸風禾睡覺安生,不亂動,陳朝陽不是。

導致陸風禾一晚上起了不下十次把他踹醒的衝動。

這會兒醒了,陳朝陽刷了會兒朋友圈,然後身為半個學霸的自覺,去一邊打卡今天需要背的單詞。

陸風禾之前一直在四中,關於附中的“內卷”氛圍就是從陳朝陽這兒一次次感受到的。

這群人也太拚了。

陸風禾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嘴角的破口已經差不多好了,眼角下點掉淚痣還剩一個泛紅的痕跡,很淡,但還是能隱約感覺出來這地方原來應該是顆痣。

他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也想不到別的辦法,總不能為了和某人徹底區分開,他再去整個容。

外麵陳朝陽背單詞很快,等他從洗手間出去,陳朝陽已經繼續開始玩兒手機了。

陸風禾從他跟前經過,打開抽屜,翻出一個創可貼拆了貼上。

陳朝陽看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也注意到了他原本淚痣的地方隻剩一個很小的紅痕,“這東西你打算貼到什麽時候啊?”

他合上抽屜,說得雲淡風輕,“過幾天,徹底看不出來了就不貼了。”

他貼的就是常規款,藥店幾塊錢一盒的雲南白藥創可貼,貼得很隨便,貼別人臉上都會降低顏值的東西,但放他臉上不會,反而還多了幾分落拓不羈。

是多一分嫌多的野性。

陳朝陽再次感歎,女媧捏人的時候是不是給他開了綠色通道。

歎完一拍大腿,肯定道,絕對是開了。

眼瞅著快放寒假,自律如陳朝陽,這會兒也有點收不住心,不想做卷子,借口給自己放鬆一下,“待會兒幹什麽去?”

陸風禾本來沒什麽計劃,陳朝陽今天要是不在他估計起來吃口東西再倒頭接著睡到中午,但這會兒陳朝陽問了,他便臨時安排了一個計劃出來,“拿相機出去逛逛,掃街。”

他喜歡拍街頭小巷裏的煙火氣,俗稱掃街,不過今天起得有點遲了,早上七點左右趕著上班上學的那個時間點最好,隨便一個炸油條的早餐攤兒都是一個出片兒的好景。

陸風禾除了學習不上心,愛好到是挺廣泛,球鞋攝影無人機,還喜歡收集黑膠唱片。

這些愛好分門別類,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燒錢。

一個比一個燒錢。

陳朝陽一度覺得,這哥們兒也算是沒浪費某二代的這個身份,起碼在燒錢這部分已經充分發揮了。

-

夏灼在家吃完早飯,說出門去看一下補課班。

夏建軍這會兒功夫已經抽了半盒煙,扭著頭瞧她,“看了還行的話,手機上跟我說,把錢交了。”

夏灼答應,又聽見他說,“中午回來給我買一份兒樓下那家蓋飯,青椒肉絲,再買瓶酒。”

夏灼還是安安靜靜的,說,“好”。

她在情緒起伏這方麵很平淡,平時這樣,生氣也是這樣,隻不過吵架的時候她越平靜,夏建軍就越惱火。

然後,無休無止。

夏灼在手機上問趙穗子要了那個補課班的地址,距離不遠,她沿路邊走著去。

路邊早餐攤兒這個時候都已經陸續收攤了,街上人來人往,匆匆忙忙。

陸風禾單膝點地,手裏拿著相機,鏡頭正對著巷子裏一戶家門口的小野貓。

牆角潮濕冒著青苔,前兩天積起的雪還沒完全消融,髒兮兮地混在一起,貓踩在上麵,玩兒著一個被人丟棄的玩偶鑰匙扣。

相機“哢嚓”一聲,剛剛的瞬間被定格為永恒。

陳朝陽趕著早餐攤兒收工前最後幾分鍾去買了幾樣糯米團子,其實出門前已經吃過了,隻不過現在看著又想吃,胃不想,嘴想。

陳朝陽分了個袋子給他,“陸啊,嚐一口?”

陸風禾專心看著屏幕裏剛剛拍下的畫麵,頭也沒抬說,“不了。”

陳朝陽左右手拎著袋子,蹲下身跟他齊平,看著他調試相機,提議說,“要不去雨巷那邊兒轉轉。”

雨巷就在附近,他懶懶點了點下巴,“行。”

-

夏灼從那家“學霸補習班”出來,站在門口給夏建軍打電話。

之前穗子說是四千五一個月,但她剛剛進去了解了一下,近期漲價了,成了五千。

電話沒人接,聽筒裏一直是冷冰冰的“嘟嘟”聲。

夏灼隻能多打幾個試試,出門前夏建軍明明答應好的,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又不接電話。

手機裏電話接通一秒,她來不及說話,就又掛斷了。

不知道是反悔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電話打不通,夏灼正準備回去,一抬頭,雨巷口迎麵走過來兩個熟麵孔。

是陳朝陽和那個轉學生。

陳朝陽吃著糯米團子,陸風禾跟他並排走,少年身高腿長,狹窄逼仄的小巷裏,他也一眼就瞧見了她。

她像是在跟人打電話,但好像沒打通。

早上關於月亮聽不聽得見的那句話,這會兒又出現在他腦子裏回旋打轉。

夏灼看著他走過來,又是冷不丁的,他問了句,“夏灼,你什麽時候去的京市。”

上回說到一半被打斷的話題,這會兒又續上了。

生硬又莫名,像沒話找話的搭訕。

夏灼不太喜歡被人這樣問,但看在同學這層關係上,她還是答了,“小學畢業後那個暑假。”

陸風禾無聲揚了下眉。

還真這麽巧。

時間也對的上。

他沒再揪著那件事,掃了眼旁邊的廣告牌,岔開話題,“要報補習班?”

少年語氣平靜,似老友間的閑聊,這句如果是跟陳朝陽說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偏偏是向著她說的。

夏灼應了聲,“嗯。”

她當下隻想找借口走,半低下頭,輕聲說,“假期我也不一定有空補課,我就是來看看。”

“你們玩,我先走了。”

她沒等他回應便走,明顯不想再跟他說話。

陸風禾瞧著她逃似的背影,看樣子這姑娘是一點兒都沒認出他來。

甚至懷疑都沒懷疑過。

旁邊陳朝陽從倆人說話開始,嘴裏咬那口糯米團子就忘了嚼,這會兒含在嘴裏都快含化了,咽下口東西說,“哎,你認識她?”

陸風禾剛剛仔細看了一下她,不見的話想不起來,這麽看著,那個模糊的樣子好像又能記起來一些。

當時在醫院對著月亮發牢騷的姑娘,應該就是她,沒跑了。

他看著雨巷口那道背影沒入拐角消失,才緩緩收回視線,“她小時候挺活潑的,長大了怎麽這麽悶。”

陳朝陽轉頭看他,表情又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人帶我越獄的時候,我還壓根不認識你。”陸風禾閑閑勾了下唇,覺得她現在這性格挺別扭,剛走這一段路有點餓了,把相機塞陳朝陽手裏,同時拿走袋子裏最後一個糯米團子,“拿好,東西不便宜。”

陳朝陽回過神,把相機繩規規矩矩套脖子上,手裏這玩意兒要是摔壞了把他賣了也賠不起。

等他掛好,旁邊人已經往前走出好幾步,陳朝陽追上說,“喂,陸啊,你初中在實驗,高中在四中,你怎麽認識我們班長的?我們班長初中也不是實驗的啊?”

再說陸風禾剛轉來那天倆人在辦公室門口碰見那樣子,都是一臉麵無表情的走過去,也壓根不像是認識。

陸風禾沒正麵回答,而是換做他問,“我和以前看著變化很大嗎?”

陳朝陽雙手捧著相機,鄭重點頭,“變化簡直是換頭換人。”

陸風禾初三轉到實驗中學,剛進班和初三畢業完全就是兩個人,剛來的時候又矮又瘦,個子一米六多,身材瘦巴巴的一個男生。

長得白,不愛說話,眼角下有顆淺褐色的淚痣,經常請病假,一眼看著就是很弱不禁風,還偶爾被班裏那幾個嘴碎的笑話他娘。

但陳朝陽眼睜睜地看著他初三短短一年就像打激素了一樣,畢業照時身高已經超過一米八站到了最後一排。

少年人的骨骼發育很快,五官都跟著出落得越發清晰,那張初中畢業照上,陸風禾已經明顯是一個帥小夥,還是很硬氣的那種長相,和娘這個字絲毫不沾邊兒。

“你以前太矮了,又特別瘦。”陳朝陽說,“文文弱弱,長得秀氣,私底下還有人說你娘娘腔。”

陸風禾不是沒聽過別人說他娘,原因身體不好算一個,小時候長得雌雄莫辨也算一個。

但這幾年也早就沒人說了,他不屑,也壓根懶得搭理那些人。

雨巷不太長,幾句話的功夫就走到了頭,陸風禾默了一瞬說,“她好像沒怎麽變。”

但好像又變化挺大。

性格變了。

夏灼回到家樓下,剛幫夏建軍在飯館兒買好午飯和酒,走出店門口微信就收到條消息。

老爸:【打牌去了,晚上回來再說。】

夏灼左手拎著酒和打包盒,輕歎口氣,早該知道這人不靠譜的。

她回完消息,幾乎是同時,屏幕上跳了一下,頁麵多出一個好友申請。

對方“L”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備注:陸風禾。

作者有話說:

夏灼:有人想搭訕我。

陸風禾:她真不記得我?

陳朝陽:?????

某作者:我隻是一個頭鐵寫校園文的勇士。

對手戲就要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