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做戲

陸風禾沒扭頭, 裝聽不見。

夏灼應該是真的醉了,才會口無遮攔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陸風禾聽著她在旁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些什麽,聲音模模糊糊, 聽不清,他也心不在焉注意力壓根不在她說的內容上。

又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動了動唇,“那你呢。”

如果我說是的話, 你也喜歡我嗎。

周圍寂靜, 連她小聲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 對他而言每分每秒都像是麵臨著審判。

半晌沒聽到回應, 他才轉頭, 發現夏灼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手裏還虛虛握著那小半瓶酒。

陸風禾無奈皺了下眉,心想你就不能回答完這句話再睡嗎。

隨後轉念一想, 沒聽到也好。

說不準她就是句胡話,明天起來就忘了。

夏灼腦子混沌一片, 模糊聽到他問了句, 那你呢。

她剛才說了很多句話, 一時間想不起來陸風禾這句指的是什麽了。

隻覺得很困,很想睡,一邊想著堅持一下回自己屋裏睡覺, 一邊又不受控製的,越睡越沉。

似孤獨的船隻找到了屬於它的港灣, 周身莫名包圍著一種十足的安全感。

在這裏她什麽都不用怕,不用擔心。

一覺醒來, 窗外便是明天和未來。

陸風禾怕她待會兒把酒灑身上, 歎了口氣, 動作很輕地把那瓶酒從她手裏抽走,夏灼身上本是條過膝蓋的裙子,被她這麽一坐,不知道什麽時候裙擺就縮到了大腿處,裙下是兩條纖細的腿,在燈下白得晃眼。

他瞧了一眼便匆匆別開,不自在地看向別處。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真敢睡啊你。

陸風禾回臥室拿了條毯子給她蓋身上,叉著腰在旁邊站了會兒。

他現在怎麽辦。

把人撂這兒他回臥室關上門睡是不是不太地道。

思前想後,他還是出聲叫了下她 ,“夏灼,醒醒,要不你去**睡。”

跟前睡著的姑娘一點兒要醒的意思都沒有,睡的很沉。

陸風禾看了她一會兒,也放棄叫人的想法了。

他沒和她挨得太近,在地毯上坐下,無聊刷刷手機,等等看她什麽時候醒吧。

結果這一等,直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夏灼雖然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但這一覺睡得莫名踏實,本來是靠著,後來睡著睡著就自覺躺下了,醒來時身上還有條淺灰色的毯子。

她什麽時候買過這種顏色的毯子。

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強行喚醒她的大腦,以及在不寬敞的視野中看見還睡著的陸風禾。

他人坐在地毯上,腦袋又枕著胳膊趴著一點沙發,很勉強,也很難受的一個姿勢。

夏灼都懷疑他這樣是怎麽睡得著的。

該不會是看她在這兒睡了,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回房間睡吧。

他什麽時候,這麽“大義 ”了。

夏灼不想打擾他,又擔心他再睡下去這腰和脖子會不會斷掉。

最終悄然往那邊挪了挪,伸手,輕輕扯了下他衣服,“陸風禾。”

他被人吵醒,嗓子裏含糊哼了一聲,“別鬧。”

陸風禾也睡糊塗了,忘了屋子裏還有人,下意識以為是貓在咬他的衣服。

又後知後覺反應了一下,剛剛聽到的好像是句人話,在叫他陸風禾。

所有睡意在這一刻瞬間消散。

是夏灼在叫他。

陸風禾緩緩抬頭,就見那姑娘站在跟前,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沒話找話地說了句,“醒了。”

是個問句。

一語雙關,還順便問她酒醒了沒。

“嗯。”夏灼點頭,“醒了。”

一瓶梅子酒,她也沒想到真的會醉。

陸風禾手按在後頸,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這姿勢睡一覺醒來像渾身散架似的。

他昨天就坐在這兒等,結果等了很久人沒等醒,自己先等睡著了。

陸風禾稍稍起身坐沙發上,輕描淡寫地掃她眼,“我好歹是個男性,你真敢在我這兒睡,膽兒挺大。”

“哦。”夏灼偏頭看他,一臉鎮定。

就一個,哦?

陸風禾懷疑她是不是還沒醒酒,他說的什麽意思她真聽懂了嗎。

一個花季少女喝了酒直接睡別人家,對方還是個獨居男性。

這隨隨便便就能播兩期今日說法。

夏灼又補了句說,“你又不會對我做什麽。”

行吧,他就當這是句對他人品的保證。

“昨天晚上你說的話還算數嗎。”陸風禾微弓著身,胳膊隨意搭在腿上,沒什麽表情地撂下句話,故意詐她。

想探探她的虛實,還記不記得昨晚的事。

夏灼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話?”

陸風禾剛說完就想起來一回事,想起之前燒烤店不小心看見她和秦訣的聊天記錄,秦訣說什麽答應的事情還算不算,後來忙著複習就給把這事兒給忘了。

“你究竟答應別人多少事啊。”陸風禾半真半假,“你之前答應秦訣什麽了,就那次燒烤店,他叫你什麽夏灼灼。”

夏灼還記得,應的很快,“答應給他講題啊。”

不然還能是什麽。

不過後來秦訣過來找她問數學題,這活兒大部分都被陸風禾給包攬了。

“那你想起昨天晚上答應我什麽了嗎。”陸風禾作戲做全套,還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輕歎口氣,“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

她怎麽可能想的起來。

她根本什麽都沒有答應他。

陸風禾就是篤定了這一點。

至於他最後說了什麽,她沒聽見或是想不起來最好,在宋女士那邊,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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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灼回去洗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走神,標準的鵝蛋臉,沒什麽棱角,頭發散下來烏黑柔軟,沒一點攻擊性。

她慢悠悠給牙刷擠上牙膏,塞嘴裏,手腕機械地左右動著,腦子才開始慢慢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當時多少是有些醉了,但還沒有到斷片的程度。

她記得自己好像說了很多廢話,說什麽她小學時候當了三年大隊長,袖子上帶三道杠,又得過多少次三好學生,高中之前考過多少次全校第一……

等等聽起來很像是炫耀的話。

以及非常自信又自戀地問他,陸風禾,你喜歡我啊。

每一句她都記得的,但確實沒答應陸風禾什麽要求。

夏灼刷牙的動作逐漸慢下來,她想起徹底睡著前好像模糊地聽見他說什麽,那你呢。

往前能接住這句話的。

隻能是她歪著頭看他,說“被我說中了”。

那他豈不是變相承認。

真被她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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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風禾昨天沒回家,宋宛和陸遠江已經忍不住在手機上催,說考完了,就回家住段時間。

他正好也想回趟家,看能不能趁熱打鐵,在宋宛徹底把那件事情揭過去之前,他再旁敲側擊,探探她的口風。

陸風禾把貓放貓包裏,拎著回家。

貓兩天沒吃上貓罐頭,那點幹巴巴的貓糧已經不能滿足它,進門就繞著他腳邊轉,躺地上露出肚皮開始撒嬌。

陸風禾給它開了罐頭,才出去到客廳。

半上午的時間,陸遠江不在,宋宛在廚房切了一盤水果端出來,放下說,“你爸出差,晚上才能回來。”

“嗯。”他沒多大反應地拿了瓣柚子。

高/考/答/案昨天晚上就在網上傳開,隻不過他是今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才順便點開看了看,並且粗略地估了一下分。

大概570左右。

四中和附中兩個班群裏都是討論估分的,他潦草看了一圈發現,好像今年大家分數都挺高。

宋宛不問,隻能他主動提了,“媽,我估分了,570。”

宋女士笑了下說,“挺不錯的。”

雖然這個分數確實還行,但就算他考370,宋宛也會笑著跟他說,挺不錯的。

鼓勵式教育,在宋宛和陸遠江這兒可以說是發揮到極致了。

考前說過的話,陸風禾眼下又說了遍,“媽,我想報渝大。”

他低頭拿了半個橘子在手上,周圍安安靜靜,半天沒得到回應,向來有求必應的宋女士也沉默了。

陸風禾沒岔開話題繞過去,就這麽僵持著,等宋女士鬆口。

“這個不行。”過了半晌,宋宛說,“隻要你待在爸媽身邊,聽話跟著我們去寧西或者雁平,在那個範圍內,我和你爸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宋宛不清楚他為什麽非想考渝大,好言勸他,“你是和誰商量好一起考渝大的嗎,陳朝陽,還是別的同學,有時候朋友也不是非得上同一所大學,等你去了寧西也會再認識新的朋友,你上了大學想要車,要表,不想住宿可以讓你爸在學校附近給你買房子,反正我們都這麽大年紀了,家裏的一切財產都是你的。”

宋女士開出的,確實是非常誘人的條件。

他沒有什麽情緒,隻是覺得有點無力,年初再碰見夏灼之前他從沒想過要離開爸媽身邊,金絲雀當久了,就隨遇而安,覺得這麽窩著挺舒服的,不想著飛了。

這個家對他又確實無可挑剔,也沒什麽非走不可的理由。

但夏灼身上那種自由的,熱烈的,每次談到未來眼睛裏帶有希望的光,又真真切切的吸引著他。

一次又一次的,讓他覺得羨慕。

無形之中進一步促使他開口,向宋宛提出這個得寸進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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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兩天沒下的雨,憋到這會兒像是終於忍不住,化為一場疾風驟雨。

烏雲壓城,陸風禾在回筒子樓的半道上被雨困住,隨意進去路邊一家小店裏躲雨。

隨後又進來一個女生,應該也是躲雨的,從他身旁經過眼睛上下掃了他一眼,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陸風禾心不在焉,看見了也沒在意。

他出門前“大逆不道”的和宋女士說。

“如果我非要上渝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