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棉花

夏灼抱著手機等,過了有好幾分鍾他才回消息。

L:【我拿到了,夏班長。】

夏班長。

夏灼看著這個稱呼,心想他這人可真是睚眥必報。

她想再問問別的,比如你那天是有話跟我說嗎?

但已經過去兩三天了,她這麽問顯得有點奇怪,況且,他也可能沒話說,隻是恰好看了她一眼而已。

她腦子裏裝不下太多的麻煩事,既然他沒提起,應該不是什麽要緊的話。

夏灼看著手機裏的對話框,客套回複句,【祝早日康複,加油!】

等了幾分鍾,對方沒有再回,夏灼放下手機,開始做卷子。

已知F1F2分別為雙曲線……

外麵客廳夏建軍一拍桌子,聲音高了好幾度,“那兩萬塊錢你什麽時候還?把我當冤大頭了是吧?你出去打聽打聽我老夏……”

夏灼不自覺輕蹙起眉,從抽屜裏翻出耳機戴上。

夏建軍一吵架聲音格外大,耳機這點微小的物理外掛根本於事無補。

“真是欠錢的是大爺,你拖了有五年了吧,咱們這麽大的人都一隻腳踏棺材板兒了,哪天你兩眼一翻我找誰要去。”

“給你倆月,趕緊還錢!”

“……”

夏灼被吵得完全看不進去題,一行題幹看了三遍依然不知道讓算什麽。

她有些煩悶地調大音量,讓耳朵和腦子裏都充斥著躁動的音樂聲。

就這樣幹耗著,一道題也沒做。

等外麵聲音結束了,她才摘下耳機,慢吞吞起身出去。

夏灼本來想年後跟他提搬去筒子樓的事,但現在來看,還是越早搬越好。

她開門出去,夏建軍聽見聲兒斜著腦袋看她眼,那表情儼然就是一句不耐煩的“有話快說”。

夏灼頓了頓,開口道,“爸,這個月是不是剛好有一戶搬走,我想搬筒子樓去住。”

夏建軍意味不明地看她,“嫌我吵?”

她搖頭說,“沒有,附中好多學生都住在那兒,不會的找人問題也很方便。”

“愛去去吧。”夏建軍不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讓她去了,“302不租了,他說屋裏東西也不要了,你要住就自己收拾收拾,他剩的東西能用用,不想用就扔了。”

夏建軍看了眼表,又撂下句,“我待會兒要出門,沒工夫給你搬,你自己打個車,來回多跑兩趟。”

夏灼也不奢求他幫自己搬,聽話說,“好。”

高中三年的書有很多,除了課本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卷子和試題,不用的時候放著落灰,用的時候就是刻不容緩的急用。

少一樣都不行。

夏灼找了兩個大紙箱勉強裝完,她抱起一個都夠勉強,更別說兩個。

冬天屋子裏暖氣很足,她隻裝滿兩個箱子的功夫就已經輕微出汗。

膠帶封箱,剪刀哢嚓一聲剪斷,夏灼舒了口氣,靠坐在裝滿書的紙箱上歇息一會兒。

-

小花園裏,陳朝陽逗著貓說,“今天好暖和。”

陸風禾也在曬太陽,胳膊搭在椅背上,往後仰著,今天天氣確實不錯,他很少像這樣在外麵閑坐著,雖然在家也是無所事事,吃飯睡覺打遊戲,但就是不太想出來。

貓在寵物醫院洗幹淨澡還打了疫苗,現在看著比當時髒兮兮一團漂亮多了。

貓這會兒也不怕生,躺在陳朝陽腿上舒服地露出肚皮。

半上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縱使這麽無聊又平凡的一天,他竟也感覺出幾分歲月靜……

手機響了。

宋女士:【你爸來了,叫你回家一趟。】

陸風禾沒回消息,裝沒看見,他收回剛剛那句歲月靜好。

他這會兒也根本不想回家。

微風吹著他額前碎發,少年微眯起眼,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前頭,忽然看見綠化帶後出現抹白色的身影,她擼起袖子,較勁似地抱著一個大紙箱。

紙箱很沉,她走走停停,累了就歇一會兒。

光走出小花園就歇了三次。

很罕見的,大概是活佛現世,他又想行善了。

陸風禾不緊不慢站起身,陳朝陽眼神就看了過來,他朝前麵抬了抬下巴,漫不經心,“等我會兒,我去幫她搬一下。”

陳朝陽今天正好有事兒,為難說,“可我就得走了,這貓……”

陸風禾瞧了眼那團毛茸茸的生物,決定帶上,“貓給我吧。”

“……”

夏灼在第四次放下箱子的時候,忽然開始質疑自己為什麽不分開多裝幾個箱子。

哪怕多跑幾趟,也沒這麽累。

不過現在膠帶都貼上了,說什麽也是徒勞。

她站了半分鍾,彎腰正準備第五次搬起,視線裏倏然撞入一雙白色的籃球鞋。

休閑褲的褲腳鬆鬆落在上麵。

少年沉沉懶懶的聲調緊接著從頭頂傳來,“夏班長。”

她抬頭,正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他身後是藍天白雲,以及一片冬天也不掉葉子的常青樹,陸風禾穿了件黑色的棒球服,嘴角要笑不笑地勾了抹弧,懷裏抱了隻貓,貓懶洋洋地趴在上麵,和他的主人一樣,慵懶,又漫不經心。

她一時忘了開口,他已經繼續發問,“搬去哪兒。”

夏灼隻當他隨口問問,說,“小區門口。”

他看都沒看一眼地上的紙箱,開口便說,“我幫你搬。”

“啊?”她怔了瞬,有些呆呆地看他,不好借機坑人,主動說,“這裏麵全是書,很沉的。”

陸風禾不是第一次見她這種“呆呆的”眼神,有點兒傻,還有點兒二。

真像是書讀多了的書呆子。

他絲毫沒關心這箱子重不重,隻是把貓遞給她,“幫我拿著貓。”

夏灼本能接過來,是隻不太純種的橘貓,像橘貓和某種長毛貓的串串。

她剛想說話,陸風禾就已經彎腰抱起那箱書,下巴朝前麵一揚,“走啊。”

“哦。”夏灼點點頭,走出幾步又偏頭看他說,“你能行嗎。”

他小時候畢竟跑快了都喘,喘得很厲害,夏灼都怕他一口氣喘不上來。

陸風禾搬著箱子,有些好笑地問了句,“你印象裏我什麽樣兒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夏灼沒好意思說是,但印象裏,真差不多是這樣。

少年看她那一臉被問住表情,懶散笑了聲說,“沒事兒,累不著。”

一箱書送到小區門口,他送佛送到西,幹脆把第二箱也幫她搬出來,一起打車去了筒子樓。

附中好學生都喜歡住這兒,離得近,還有不少爸媽跟著陪讀的。

夏灼搬到這兒,合情合理,一點也不奇怪。

302上一戶也是個學生,可能圖新鮮,搬到樓上去了。

外麵日上三竿,正是熱的時候,她抱著貓騰不出手,他一個人搬兩箱沉甸甸的書上樓,多少是累的。

夏灼進屋把貓放在沙發上,感激道,“今天謝謝你啊,你坐著歇會兒吧,我下去幫你買水。”

他也不客氣,點名說,“我要雪碧。”

幾分鍾後。

302門窗都大開著通風,他手腕擱在大腿上,手裏拎著綠罐雪碧。

夏灼坐在沙發另一邊,喝了兩口橙汁飲料,吸管繞圈打著卷冒出瓶口。

沒有人說話,都靜靜看著那隻長毛橘貓慢悠悠地晃來晃去,她鬆了吸管,忽然問,“這貓有名字嗎。”

沒名字。

垃圾桶邊撿的,還沒來得及取名字。

陸風禾在看向她的那一瞬,動了動唇,名字是在前一秒現起的,“小棉花。”

夏灼看著貓,下意識說,“名字還挺可愛的。”

“是。”陸風禾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她沒搬書,正中午的跑上跑下幾趟,臉上也跟著泛起紅暈,姑娘皮膚白,臉紅撲撲的就瞧著有點呆,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輕笑一聲別開眼。

聲音沉沉懶懶,重複遍說,“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