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是的,要送鱗片。
山林鬱鬱蔥蔥, 不時還有些微風。
白須瓷靠在梵越的肩膀上,微微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於在快到麟山的時候,還是憋不住了。
“為什麽來找我?”悶悶的聲音。
白須瓷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 他就是覺得有點難受。
“不是不認識我了……”
手指蜷縮了下, 在玄色的布料上弄出了點褶皺, 給人帶來點癢癢的感覺。
梵越腳步微停,輕微地靠著人的腦袋,感受了下靈力波動。
覺得沒事了, 才緩聲開口。
“本座再不找,道侶就要別被人拐走了。”語氣淡淡的,但是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嫉妒。
當初無論如何都不讓抱,好不容易才習慣了的。
結果那修士卻如此輕而易舉……
白須瓷莫名覺得眼睛有點酸澀, 感受到耳邊癢癢的氣流後, 往後退了退。
拉開點距離。
“放我下來。”聲音很小,但語氣不容拒絕。
梵越最終還是把人給放了下來, 垂眸就這麽看著, 倒是很有耐心。
“我想要回洞窟……所以你可以先不跟著我。”白須瓷慢吞吞地說著, 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眼睛微垂著。
他不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原諒,就算有原因。
那也不能想推開就推開, 想找回來就隨意地招招手。
為什麽要推他……
白須瓷現在一想,覺得難受至極。
甚至比後來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事都更讓人難受了。
“明明是你騙我結道侶契的, 你還要趕我走, 不記得我。”白須瓷情緒有點爆發, 聲音都不太對勁, 悶聲悶氣地質問。
他才不管什麽血月不血月的, 怎麽可以隨便忘記。
梵越微微皺了下眉,還是把人給拉回來了,攬到了懷裏,輕聲道歉:
“本座的錯。”
白須瓷肩膀微微縮著,眼裏有點濕,但還是開口說道:
“我本來都想好了,你這次要是不來找我的話,其實也沒什麽。”
“我可以自己過得很好的……”聲音很是認真,“修不會人形,我可以慢慢修,像三年前一樣試試草,也能找到好吃的。”
“除了麟山,應該也有其他的山,你不要我的話,我還可以——”
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緊,白須瓷感覺對方傾下身了。
“從來沒有。”聲音略沉,但十分認真。
“本座好不容易騙來的,怎麽可能輕易放手。”梵越倒也明晃晃地承認了,也不在意懷裏人輕微地顫抖。
就應該扣著,讓人永遠跑不出去。
略帶陰暗的想法。
白須瓷瞳孔微微放大了些,莫名覺得這種直接的坦白讓他有點心驚。
那時候才認識多久?
為什麽當時就……
“疼。”
似乎被打斷了,白須瓷眉毛輕微地皺了皺,略微抬手推了下。
懷抱散開了些,但依舊還在包圍圈裏,沒跑出去。
“腰?”
“嗯。”
白須瓷吸了吸鼻子,覺得有點委屈。他雖然後來磕磕碰碰的,但大多都是擦傷,看著有些可怕,其實沒什麽大事。
要說真的疼的地方,不過還是腰……
被梵越推的。
白須瓷不過是垂著腦袋,自己站著,不過下一秒就發現對方的手撫了過來。
略微不自在地躲了躲,覺得腰上有點癢。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腰不疼了,隻剩下清清涼涼的感覺。
白須瓷仰頭看了過去,對上了一個金色的眼眸,裏麵有自己的小倒影。
抬眼仔細地看了看,微微蹙了下眉,想要用手摸摸。
慢吞吞地詢問:“你……好了?”
“嗯。”不假思索,似乎沒什麽問題。
白須瓷的手被抓住了,往上帶了帶,主動被引了上去。
略微踮了下腳。
白須瓷麵頰有點紅,眼神閃躲了起來。
這是幹嘛,他就是不自覺地抬手了,不是硬要去摸的……
梵越甚至還貼心地俯身,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嗯?”輕微地詢問。
白須瓷直接把腦袋垂下來了,有點想要縮回來自己的爪子,心裏一陣悔恨。
怎麽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最終還是碰到了對方的眼皮,有點涼,但是金色的瞳孔很好——
白須瓷腦子裏畫麵不斷更迭,最終直接停在了那日的大殿,金色的豎瞳冷冰冰地打量著他,還有渾身的黑色鱗片……
完全陌生。
猛地一下掙脫,往後退了好幾步。
呼吸有點急促。
梵越立在原地,手裏空****的,懷裏少了點東西。
“我、我……”
白須瓷不知道該怎麽說,有點無措地看了過來,最後又狼狽地垂下了腦袋。
組織不好語言。
他不是有些害怕,他是很害怕。
“當時嚇到你了?”一個聽著“平和”的語氣。
白須瓷聞言覺得有些抱歉,抓了抓自己的衣擺,肩膀微縮。
但是下一秒,梵越就直接邁步過來了,還沒等白須瓷反應過來,就被圍住了。
背後抵上了一棵樹,樹皮上的紋理有點硌得慌。
白須瓷不自覺地蹙了下眉,不過很快就發現自己腰後多了個手,放到了那處。
似乎是在給他墊著。
“為什麽躲?”
白須瓷覺得這回是不說不行了,隻好硬著頭皮說:
“我、我就是有點害怕鱗片,你之前也沒告訴我,就、就……”
“要不讓我先自己回洞窟吧,我、我,給我點時間……”
但是梵越宛若沒有聽到一樣,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懷裏的人,然後手指從白須瓷的衣服裏側繞了繞。
“是這個嗎?”
掌心躺著一個渾身通黑,但映著陽光閃出七彩光暈的……鱗片。
白須瓷看到後,一下子閉上了眼,腦子裏開始控製不住地聯想。
這是從哪裏□□的,□□會不會有一塊去紅肉露出來,會不會也會像活物一樣張合……
梵越眼眸中有幾分黯淡,但很好的隱去了。
“這是最好看的——”
想要往自己道侶手上放……
但是——
白須瓷還是用了最大的力氣,推開了梵越,往後退了好幾步。
身形有些單薄。
“我、我冷靜一下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人就跑開了。
梵越手裏拿著那個先前悄悄藏到對方身上的東西,麵色平靜,垂眸看了一眼。
捏碎了。
他不喜歡。
*
白須瓷最後還是沒能回到自己的洞窟,被原封不動地帶回了大殿。
順帶被拉住手檢查了下靈體。
最後被帶到桌子上,吃飯。
“……”
白須瓷雖然確實有點餓,因為自從滾下山坡後就沒吃過東西了,唯一進嘴裏的隻有蕭雲鶴隨處拔的草。
抬眼看了下梵越,發現對方手裏已經沒有那東西了。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發怵。
是不開心嗎?
磨磨蹭蹭地拿著個糕點塞進嘴裏,小口吞咽著。
心事重重。
梵越也不說什麽話,就這麽看著他,怪怪的。
等到一盤子見了底,白須瓷覺得完成任務了,才扭頭看向梵越。
雙眼真誠。
但對方似乎是回錯了意,很快桌上又憑空多了一盤吃的來,還曲指往這邊移了下。
白須瓷:“我不吃了。”
動作一頓,收了回來。
空氣中陷入了寂靜。
白須瓷覺得這樣有點不好,那個……鱗片不會是梵越特意送給自己的吧。
手指絞了絞。
覺得也不能是這麽回事,仰頭看了過去,但是剛想開口卻頓住了。
是錯覺嗎,怎麽感覺梵越的唇色淡了些,有點……蒼白。
“怎麽了?”聲音還保持正常。
白須瓷被喚回了心神,然後愣愣地說:“沒事,我——”
聲音突然拉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又不想什麽都不說。
仔細思考了一下,起身走到了梵越麵前,慢吞吞地說:
“要不?”
話音落下,白須瓷重新變回了本體,跳到了桌子上,開口說道:
“給你抱抱行嗎?我不是故意不收的……”
對麵沒有回應,依舊很是平靜。
白須瓷覺得有點尷尬,耳朵翻折了下,覺得這樣不行。
但是他能拿得出手也就這個。
“其實毛挺軟的。”語氣弱弱的。
梵越隻是看著他,眼眸很沉,沒什麽表情。
白須瓷垂下了兔頭,耳朵往後撇著,覺得很沒麵子,準備一躍而下。
但是跳到半空中。
被撈走了。
幾乎是瞬間,又重新變成了人形,直接被圈在了梵越懷裏。
白須瓷身子被迫往後仰,重心有些不穩,隻好環住了對方的脖子。
“欸,為什麽……”
“你被蕭雲鶴抱了一路。”陳述句。
白須瓷突然一怔,努力地理解了下,然後頓時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了。
“那、那是沒辦法,我當時沒有靈力,隻能去……”
氣息突然靠近,有點躲不開,隻能麵色泛紅地撇開腦袋。
“可你先前都不讓本座抱的。”
白須瓷覺得耳根癢癢,傳來奇怪的感覺,有點受不了。
“你別……”
“你這樣抱著不舒服,這樣不毛絨絨的,還硌手的。”
白須瓷試圖勸說,但最後去感到眼前有一小片陰影。
“唔嗯……”
後腦勺被扶住了,身子被壓得更往後了,似乎是耐著性子等了很久。
勾著脖子的指尖微微用力,泛出點粉。
*
白須瓷坐在**,神色有點鬱悶,目光鎖定在桌上的東西。
一個新的鱗片。
更好看,更閃。
白須瓷覺得頭疼死了,這什麽習俗啊?難不成龍都喜歡拔自己的鱗片?
“不疼嗎?”沒好氣地自言自語。
但還是沒敢去碰,在梵越有事離開後,就自己拿了塊布包著了。
戰戰兢兢地放到桌上,供著。
他說到底還是有點心理陰影在的,不太喜歡那種帶麟的動物。
從前白須瓷以為自己隻是不喜歡蛇、魚、或者蜥蜴什麽的,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龍。
視線移到鱗片上。
有點無奈,這麽看著其實還好,畢竟隻有一個。
梵越畢竟一直都是人形,所以完全沒必要送他鱗片啊?
為什麽這麽執拗,白須瓷想不通。
送鱗片,是生怕他忘了對方是條龍的事實嗎?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白須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覺得還是得清醒一些,邁步走了過去。
深吸一口氣,打算……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白須瓷扭頭往那邊看去,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