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舒服

洞窟麵前——

符霖麵色有些不安, 還是邁步往前走去,最後停了下來。

後麵傳來腳步聲。

“沒有啊,這小妖不在啊!”

煊俐四處張望了下,然後喃喃自語道:“或許還在大殿?”

“不可能。”

符霖突然覺得事情有些難辦, 攏了攏袖子往前走去。

打算進去看看。

裏麵的石桌上蒙了一層灰塵, 看樣子不僅是沒有人來, 連最基本的靈力護罩也沒了。

對方不過一個修為低下的小妖,能夠去哪?

現如今尊上還在閉關,不知道何時才能出來, 倘若真出了什麽事……

符霖抿了抿唇,覺得頭痛。

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細細簌簌的動靜。

符霖皺了皺眉,有些煩躁說:“煊俐, 你能不能不要添亂?”

但是剛一轉身, 就發現對方手裏提著個蠍子精,半人半妖的那種, 很符合麟山審美。

符霖:“……”

好醜。

“這妖好像是住在附近的, 說不定見過那小兔子呢?”煊俐十分坦誠地說, 覺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

被提在手裏的曲叁聞言頓時激動了起來,仰起頭搶答說:

“我認識,我認識, 他怎麽了?”

符霖移眼看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下, 判定沒什麽威脅之後, 才緩慢說道:

“你不用管他怎麽了, 你隻需說你是否最近見過他。”

語氣很淡漠, 有幾分審問的意思。

曲叁聞言抖了一抖, 他還以為自己好兄弟攀上大妖了,想要跟著沾個光。

但是現在看來……

怎麽感覺那家夥在被追殺?

“我……我沒見他。”語氣支支吾吾,但確實是實話。

曲叁一直都沒怎麽見過白須瓷,有幾次還想來串門,結果洞窟裏兔毛都沒有。

自從輪到他去大殿送貢品後,好像就一直不怎麽能見到人。

曲叁有一段時間還以為對方被那些大妖給吃了。

不過現在看來,也差不多一回事。

都找到兔子洞這了。

曲叁想到這,腦子裏突然顯現過一個身影,好像是和白須瓷站在一起的——

“沒用了。”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

煊俐微微皺了下眉,有些不理解地問:“不再問問?萬一能問出來點什麽呢?”

符霖神色平淡,已經邁步準備回去了,不過還是回了句:

“他沒有撒謊,可見對方確實沒有見到那小兔子,已經沒用了。”

煊俐看對方都走了,自己也沒理由待在這了。

於是也就鬆開了半道抓來的蠍子精。

邁步跟了上去。

符霖麵色很是難看,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但又覺得實在奇怪。

尊上怎麽可能會放他走?

都下了死契,倘若他出了什麽意外,這……

“血月今晚就要到了,過了此日會不會好些?尊上會清醒嗎?”煊俐在後麵絮絮叨叨。

但是符霖卻停下了腳步,眉毛擰了擰。

轉身看向煊俐。

“……”

然後語調平平地說:“我再給你些丹藥吧,至少扛過去今晚。”

煊俐表情裂開:“好……”

*

與此同時——

另外一處山林,青雲派的隊伍正在休息。

因為天色漸晚,周遭起了霧氣,繼續行進可能會出什麽意外,於是索性開始了第二次修整。

弟子們抱著劍坐在一起小聲說話,旁邊是剛弄好的火堆。

暖烘烘的,驅散了寒冷。

木頭因為有些潮濕,所以在燃燒的時候發出嘎吱的聲音,不時崩出點火星。

有種平靜的氛圍。

蕭雲翊繃直了嘴角,眉毛輕微地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

努力不去看旁邊的景象。

“你喜歡吃這個啊!”

“旁邊這個草看起來也不錯,要嚐嚐嗎?”

蕭雲翊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扭過頭看向旁邊蹲著的人和……那一團。

“阿鶴,你已經圍著它轉了一天了。”

白須瓷咀嚼草的動作一頓,有些心虛,但是兔頭還是保持著鎮定。

“可是師兄,現在也沒什麽其他事啊?”蕭雲鶴抬眼看了過去,語氣有些迷惑。

然後伸出手指,撿起來從兔嘴裏漏出來碎草,又遞過去了。

白須瓷猶疑二三,還是探腦袋給吃了。

畢竟現在一點體力都沒有,還是能多吃點就多吃點。

“這是我撿回來的嗎,當然是我負責的,別人又不會替我管啊……”蕭雲鶴補充著說道。

說罷又點了點兔頭,撈到了懷裏。

走到了自家師兄那裏,坐下了。

蕭雲翊閉了閉眼,然後看向自家師弟,略微有些擔心。

“它既已經活著,還是有主的,為何不放生?”語氣很冷淡。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唯一的念想不過是自己的小師弟,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出事了。

蕭雲鶴微微皺了下眉,覺得有些怪怪的。

師兄以前有管他這麽多嗎?

“好的,可是等它養好傷吧。”蕭雲鶴摸了摸兔耳朵,覺得這小家夥還挺乖的。

從下午開始才悠悠轉醒,簡單給它受傷的兔腿包紮了一下,發現它也不掙紮。

像是知道這是為它好一樣。

這麽懂事,怎麽就被主人給扔了呢?

蕭雲鶴有些想不通。

白須瓷也想不通,他不明白自己就是想回個家,怎麽醒過來就在這了。

四周完全是陌生的環境,靈力也徹底歸於死寂,一丁點都使不出來了。

宛若一灘死水。

白須瓷徹徹底底回到了三年前,一個普普通通的兔子。

沒有一絲一毫的天分,不能化形,不能用小法術。

也不能給梵越發心聲……

想到這,白須瓷覺得草也不好吃了,兔頭一歪。

盯著不遠處的火堆,有些入神。

他不記得自己了。

估計也不會來找他。

白須瓷突然沒什麽大的追求了,傷心也沒有用。

他四處張望了下,發現周遭都是霧氣,頓時有些泄氣,要是真的把他“放生”了,他可能確實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會真的被叼走吧?

兔眼頓時又黯淡了幾分。

就在這時,白須瓷感覺自己的腦袋又被戳了戳,頓時有些生氣。

蕭雲鶴怎麽回事啊?

一直戳……

他是沒見過兔子嗎?

白須瓷興許是覺得自己就認識這裏的一個人,頓時有些膽子大了,仰頭看了過去。

想要跳下去。

但是就在這時,兔眼不經意地一瞥,突然發現了對麵的人。

墨發垂著,身姿很是端正,麵向看著很是溫和。

不過在冷冷地看著他。

“!”

白須瓷頓時又安分了起來,忍受著頭被揉搓的痛苦。

天知道他兔頭先前磕到石頭上了,很疼啊……

別戳了。

白須瓷沒敢往對麵看去,他其實已經猜出來了。

對方就是整本書的主角,也是最後要和梵越大戰的那位。

不過他感到奇怪的是,對方在書中被描寫為謙謙君子,麵向也的確如此。

但不知道為什麽,白須瓷總覺得對方陰森森的,有點莫名的害怕……

還是蕭雲鶴——

兔眼頓時淚眼汪汪,不由得撇開自己腦袋了。

太疼了,又摸到傷口處了。

白須瓷覺得實在難受,為什麽自己這麽倒黴啊?

也不記得回麟山的路,也沒靈力了。

梵越壓根都不記得他了。

道什麽侶啊?

解除算了。

白須瓷伸出了自己的前爪,莫名其妙地生氣,咬了咬自己的兔腿。

這時候怎麽不閃光了?

就應該啃掉那塊肉,把那破契給弄掉。

他愛和誰結道侶結道侶,和自己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蕭雲鶴覺得有些奇怪,不懂這兔子怎麽突然要咬自己的腿。

眉毛蹙了蹙,有些擔心。

把兔腿給扯了出來,對方這才罷休。

“愚蠢。”一個冷冰冰的評價。

蕭雲鶴聽到這話有些愣怔,然後有些無措。

師兄幹嘛要罵他?

蕭雲翊閉了閉眼,頓時覺得沒救了。

*

大概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眾人都在休息,白須瓷從蕭雲鶴懷裏跳了出去。

自己安安靜靜地趴在石頭邊,覺得有些不舒服。

身上的上還沒好,頭又開始昏昏沉沉了。

白須瓷覺得自己像是被塞進了滾燙的熱水裏,再度地意識不清了,但熱過之後就是極度的冷。

像是被扔進了冰窖裏。

就這樣反反複複,毫不停歇。

白須瓷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但是疼到了極致之後,又突然覺得哪裏舒服了些。

似乎是那個契……

費力地往前伸了伸兔頭,貼著自己兔腿上的契,蹭了蹭。

冰冰涼涼的感覺。

有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不那麽疼了。

林子上空,霧氣層層疊疊,上麵有著一輪圓月。

猶如血色。

寂靜至極。

等到白須瓷終於覺得好受點了,默默地把自己縮成了個球。

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不遠處有腳步聲靠近,非常緩慢,踩碎了幾個枯木枝,停在了白須瓷的麵前。

眼神極度冷漠,盯著麵前著一團。

若有所思。

“銀環……居然還是他身邊的小玩意。”沒什麽情緒的評價。

蕭雲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小生物,抬起了手,淩厲的劍氣撲麵而來。

用了十成十的力,下了死手。

到時候跟阿鶴說這小東西自己跑了就可以,不妨事。

蕭雲翊淡淡地想著。

但是——

一陣瑩光微微放大,蕭雲翊直接被自己的劍氣反噬了回來,一連退了好幾步。

麵色很是不可置信。

白須瓷還睡得很安穩的樣子,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又不自覺地蹭了蹭道侶契,當成了暖寶寶。

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