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好像很了解

蘇懷在劇裏扮演的男二,正是時涵所演角色的反派哥哥,前前後後算下來,是和他對手戲最多的人。

找造型老師做完妝造,時涵換上一套仿日式軍官校服,料子也還過得去,隻是太薄,難以抵禦七八點鍾的冷風。才在室外站了十幾分鍾,他被凍得手臉通紅,小方連忙趕回車裏拿來一件長款羽絨服,嚴嚴實實裹給他在外麵,免得著涼感冒。

不過時涵本人並不覺得有什麽,最後背完一遍台詞,拿出手機來,登上微博小號,偷偷去蘇懷的微博主頁逛了逛。

然而他的主頁幾乎沒什麽個人發布的內容,最新兩條都是廣告,再往下翻,見到一條獨自慶祝生日的視頻,畫麵裏昏暗的生日蠟燭搖搖晃晃,蠟燭後的人誠實素顏,笑容溫和安靜,絲毫不覺得自己給自己過生日這件事有什麽奇怪。

時涵掰著指頭一算,蘇懷初露鋒芒的時候,他還在念中學,還有沒聽說過杜山闌這號人,那之後蘇懷莫名沉寂下去,直到近兩年,陸續又接了幾部網劇網綜,表現可圈可點,可惜都沒火。

這麽說來,這次男二的資源對他來說還算好的。

粗略掃完一遍,時涵收起手機,一位助理模樣的小夥跑過來,“駱希涵老師嗎?蘇老師叫你過去對詞兒。”

時涵點頭,心想這麽快就能見麵了。

演男二號的老師,當然有獨立休息室,到了門口,時涵抬手敲門,禮貌地叩響三下,卻半晌不見動靜。

他稍稍皺眉,和小方交換一個眼神,小方很懂地上前去喊:“蘇老師,我們進來了。”

門沒有鎖,一推就往裏開了,正中央擺了桌子椅子,除了蘇懷,還有幾位麵熟的前輩,其中赫然有許照秋的身影。

時涵忍不住驚喜:“許老師!”

許久不見,許照秋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印刷的劇本被他卷成一軸,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玩兒:

“喲,小兔子來啦,過來這裏坐。”

一如既往調侃的語氣,加之曖昧昵稱,一時間,休息室裏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時涵身上。

時涵尷在原地,視線對上一位麵容清麗的女人。

第一眼沒能認出來,隻覺得妝造華美,氣質過人,難得一見的大美人。美人濃黑的卷發分在一側,流蘇披肩蓋著煙灰色繡花旗袍,唇角勾起,曇花綻了一般。

時涵一頓,“鄭老師!”

鄭濛忻友好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希涵啊,真人比視頻裏還好看,唱歌好聽,顏值還這麽犯規,你們這些後浪還真是不給前人留活路,不錯,好好演。”

時涵不意外她認識自己,《新起之聲》高居綜藝熱門榜第一,微博抖音刷瘋了,但意外她的平易近人,算下來她說這裏演齡最長的人。

心裏不免有些激動,臉頰燙呼呼的:“鄭老師才是人美演技好,我很喜歡你的電影,全都看過!”

鄭濛忻笑得風情動人,顯然對他第一印象極好。

其他幾位老師也挨個打過招呼,輪到蘇懷,他不冷不熱地笑了笑,“快點坐吧,等你好一陣了。”

時涵一頓。

進門時他也發覺了不對,聽說消息的第一時間,他馬不停蹄地趕來,別人卻都比他早到,一副他一個人遲到了的樣子。

他不由看了眼報信的小助理,小助理偏開腦袋,眼神躲閃。

時涵隱隱猜到了原因。

他淺淺微笑,說了聲“抱歉”,到位置坐下。

開始後,時涵才發現,兩位主角在場,蘇懷演的反派也是重要角色,根本沒他這個小配演什麽事兒,幾乎整個過程,他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坐著,也不敢獨自看自己的劇本,生怕分了神弄糟什麽事情,結果大把時間過去,導演派人過來通知準備,時涵愣是一句話沒能說上。

這種情況,幹嘛要特意把他叫來?

心裏才有疑惑,蘇懷一臉抱歉地說:“原本叫你來是想對對我們兩個的詞兒的,但是許老師他們在,隻能先配合他們,沒耽誤你時間吧?”

時涵清楚記得他在微博過生日的視頻,蛋糕上標著27,27歲的人,看起來和20沒有區別,依然翩翩美少年的外表,隻不過露出的笑容稍微滄桑,看不到真正美少年該有的澀氣。

他搖頭,“沒關係,我戲份不多,有機會看許老師表演,學到很多東西。”

“那就好。”蘇懷鬆了口氣似的點頭,眼睛低下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冷。

時涵準備走了,抬走往門口走,蘇懷自然而然地跟上來,與他並肩而行,“你和許老師私底下關係很好吧?剛剛那麽親密地稱呼你。”

時涵不冷不熱地說:“還好,算不上很熟,他性格那樣。”

蘇點疑惑地擠眉,“可我怎麽聽說,是他介紹你來劇組的?”

時涵不動聲色:“你聽誰說的?”

“很多人都這麽說啊,之前不是還鬧到全網知道,他追過你吧,不過最後,你還是選了另一個人。”

時涵停下腳步,微笑,“蘇老師好像很喜歡聊八卦?”

蘇懷也微笑,“不算很喜歡,隻不過和山闌有關,忍不住注意了一下。”

山闌?

時涵想起小方告訴的傳聞,他們曾在酒店門口被拍到過……

心情不由自主地低沉了幾分。

但理智告訴他,杜山闌不是那種人。

如果是,當初他根本不用費那麽多功夫。

蘇懷傷感地說:“他還是這樣,寧願隨便找一個,也不肯麵對我。”

時涵抬起眼睛。

蘇懷苦笑了笑:“抱歉,說了不該說的,我先過去了,一會兒見。”

他走了。

時涵放慢腳步,逐漸停在原地。

導演那邊在準備開拍,開機第一場,弄了點小儀式,行裏流傳的迷信規矩,為了求拍攝順利。

他當然不用過去,停在一條磚石長廊底下,若有所思地望著蘇懷離去的方向。

眼見四處無人,小方湊過腦袋來,“哥,他想幹什麽啊?”

時涵搖頭,“不清楚。”

隻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人和杜山闌,十有八九真的有瓜葛。

他再次翻出手機來,看到杜山闌給他發的消息:“晚上有事,會忙很晚,自己回家,乖乖等我。”

時涵回了句“嗯”,把手機塞給小方。

前麵幾場戲都算不得複雜,好幾次時涵給主角充當背景板,最壓軸的一場,也就是和蘇懷的第一場對手戲被壓到最後,天色全黑以後,導演把他叫過去,笑容和善地問候了幾句。

蘇懷站在遠處,眼裏複雜不明。

但其實,隻是因為這場戲他得淋雨,大冷天的,導演讓他別緊張,爭取一遍過。

電影裏,他是蘇懷的同胞弟弟,十七歲留學生,大下雨天裏回家服喪,撕心裂肺地趕到家,而蘇懷演的哥哥還在妓館吸鴉*,深更半夜,他冒著大雨跑去找人,站在大雨裏勸哥哥回家。

第一遍讀到劇情,時涵便想起父親離世那天夜裏,他獨自衝出醫院,瘋了一樣敲駱星遙的家門,站到攝像機前,冰冷雨水潑下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演戲,而是重溫那段悲傷回憶。

他把人物演繹得淋漓盡致,導演臨時給他拉了特寫鏡頭,眼眶裏的淚拍得一清二楚。

然而,輪到正對麵的蘇懷說詞,他仿佛演技倒退回入行前,幹巴巴地背出來,中途甚至結巴了下,導演連連喊停。

蘇懷忙不迭地道歉:“抱歉抱歉,剛才沒找著狀態,重來一次吧。”

導演指揮人準備重拍,嘴裏念叨:“對麵演那麽好都找不著狀態,要被壓死了啊……”

不清楚這句碎碎念有沒有傳進蘇懷的耳朵,時涵抹了抹臉上的冷水,重新開始第二遍。

這回蘇懷把詞兒說完了,表情也十分急切,但結合起來,連時涵都覺得尬。

連他都看不下去的表演,導演當然不會給過,走過來指導了幾句,要開始第三遍。

又是冷水灑下來,時涵渾身濕透,臉頰血色凍得半分不見。

小方站在後頭,急著滿地跺腳。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這個蘇懷,肯定是在故意欺負時涵!

他抓住蘇懷的小助理,“喂,你們家這位有完沒完?現在室外三度,我家希涵都快凍感冒了!”

小助理不屑地抱起手,“你們家咖位高還是我們家咖位高?懷哥從來不會被卡這麽多條,還不是因為你家那個走後門的小白臉不會演?”

小方瞪起眼睛,“你——你說誰走後門?”

小助理完全不把他當回事,輕蔑道:“難道沒有走?圈裏都傳遍了,駱希涵是某人包養的小白臉,不然《新起之聲》怎麽可能單捧他?這麽難進的劇組也要他?”

小方差點沒被氣死。

他雖然沒有從一開始就跟著時涵,但他真切看在眼裏,《新起之聲》的冠軍是時涵靠實力拚來的,能進組也是和大家一樣經過麵試的,怎麽能用一句小白臉,就把這些成績和努力全盤否定?

他指著小助理的鼻子:“我不跟你計較,說別人小白臉,真正想當小白臉的是蘇懷吧?你繼續酸吧,有實力的人才能走到最後。”

說完,他瀟灑走開,去給時涵找毛毯。

小助理在身後氣急敗壞。

蘇懷的狀態還沒找到,時涵淋得全身沒有知覺。

導演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演?希涵都快撐不住了。”

蘇懷不聽鞠躬,急得滿頭大汗:“抱歉抱歉,下次一定可以,已經找到感覺了。”

導演無奈,“那就再來一次。”

時涵深吸一口氣,壓住逐漸浮躁的心情,板子一打,還是入戲的眼神,還是聲情並茂的台詞。

導演讚許點頭,蘇懷快要繃不住了。

駱希涵,十八歲,小屁孩,為什麽忍耐度這麽高?都這樣折磨了,還能一絲不苟地重來。

他本來是故意發揮失常,現在變成真的發揮不好。

時間很晚了,整個劇組陪他耗,情況卻越來越糟糕。

他拚命深呼吸,讓自己平靜,終於,這條拍過了。

他向大家鞠躬道歉,時涵站在原地晃了晃,縮緊身子,一個噴嚏。

小方連忙衝過來,大毛毯給他披上,“哥,趕緊去換衣服!”

時涵點頭,抓緊毛毯想走,蘇懷幾步衝過來,“希涵,抱歉!害你淋了這麽久,我酒店就在附近,過去洗個熱水澡吧。”

時涵停下,“不用麻煩,我要回去了。”

蘇懷語氣變得無奈:“不用這麽急,他還要忙很久的,不趕緊處理下,會感冒的。”

連同小方在內,表情微妙地頓了頓。

時涵陡然冷下眼睛:“但是,那也不關你的事,是吧,蘇老師?”

蘇懷深深皺眉。

冷風鑽進毯子縫隙,時涵強忍住打冷顫的衝動,大步繞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