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狠心(有改動)

那場鬧劇般的風波過後,杜氏重新平靜下來,隻是看似平靜的水麵之下,原本不安分的勢力盡數冒頭。

暗潮洶湧之下,杜山闌一語不發地回到公司,恢複了林琪的職位。

讓林琪恢複工作的直接好處是,時涵重新有了準確的消息渠道。

林琪這人,和林玦肯定沒法比,但挑不出大毛病,向他打聽杜山闌的行程時,他往往知無不言,絲毫不把時涵當外人。

時涵就欣賞他這點,盼望他能在杜山闌身邊天長地久。

等待打車的時間,時涵打聽到,杜山闌結束工作,獨自去了茂華遊泳。

茂華,熟悉的地方。

杜山闌居然沒有直接回家,往常他肯定直接回家休息,今晚的計劃可是按照杜山闌在家的前提製定的,居然出師不利。

時涵默默呼了口氣,心道不算什麽,招手叫來出租。

擔心路上不小心穿幫鬧尷尬,他把自己裹得十分嚴實,裏頭那身衣服原本是女裝,對他來說有些勒,勒得很難受。

他把外套帽子拉上來,包住腦袋。

車玻璃反映出他的臉,兩邊腮頰毫不意外地紅了,像喝多酒的人,朦朦朧朧地醉人眼。

他還沒有見到杜山闌,先把自己灌醉了,浮想聯翩之下,雙腿微微地發軟。

上次的情形,杜山闌大概忘了,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他沒臉明說,但心底承認,他迷戀了那樣的杜山闌。

喜歡的男人熱乎乎地抱著他,對他說平時從來不說的情話,對他做平時從來不做的最親昵的事,又怎麽能做到不迷戀呢?

車子駛了不多久,茂華俱樂部到了,他沒來由得心撲撲跳。

還是那條富豪聚集的步行街,街邊停著各色價位不低的名車。

時涵有些日子沒過來,俱樂部的前台小姐顯然還記得他,見他進門,友好地微笑:“時涵少爺,過來找杜先生嗎?”

時涵站到櫃台前,淺淺地回笑:“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先不要告訴他我來了。”

前台小姐連忙點頭,表示會配合。

時涵含笑經過她,拐進俱樂部的長廊。

時間還早,他不急著進去找人,而是找了間無人的更衣室,把自己反鎖進去,開始給杜山闌打電話。

響了好幾聲,才終於接通了,聽筒裏傳出熟悉的沉冷的嗓音:“什麽事?”

時涵把身子靠上牆,忽然想不出下句該講什麽。

他當然喜歡杜山闌,本就喜歡得要死,知道杜山闌是幼時的熟人,更加無條件地相信依賴,這幾天心裏拗著脾氣,故意不打電話發消息,杜山闌估計在忙吧,主動聯係他也是問些“吃飯沒有”、“有錢沒有”之類的問題,像極了老父親關心在外求學的大學生,一點情人間的曖昧都沒有。

他當然了解杜山闌,杜山闌天生沒長花花腸子,不是不懂,忙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骨子裏還把他當小孩子。

他哪裏還是小孩子!他不是正兒八經杜山闌的小情人嗎?

跟自己撒氣似的,他狠命咬住下嘴唇,等到泛紅泛白,才鬆開道:“杜先生,你在做什麽呢?”

杜山闌停頓了下,似乎意外他突然生疏的語氣。

“在忙事情,吃飯了嗎?”

又是吃飯——

時涵故意冷了口氣,“沒呢,那你忙吧,先掛了!”

“等一下。”杜山闌依舊那副波瀾不驚的語氣,“是不是沒錢用了?”

時涵賭氣,“不用你管!”

電話裏一陣沉默,然後終於:“怎麽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你說呢?”

杜山闌怠於調情,但始終不是傻子,立馬聲音軟下去:“我這陣子真的很忙,一會我來接你,帶你去吃飯。”

時涵明知故問:“為什麽是一會兒?我現在就想見到你!”

杜山闌在沉吟,又沒聲音了。

時涵把嘴貼近手機,如同在杜山闌耳邊講話一般,傷心地撒嬌道:“哥哥,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隔了很久,杜山闌說:“想……”

時涵咬牙,“我看你一點也不想!”

杜山闌突然說:“我先接個電話,一會打給你。”

電話就這樣斷了。

時涵不高興地揮拳,輕輕敲在牆麵。

重了舍不得,不打心裏又不舒服。

過了有三五分鍾,杜山闌重新打回來,跟他說:“不準再鬧了,乖乖在宿舍等我,到了叫你出來。”

時涵努力忍住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微笑說:“嗯,知道了,我給你點了份外賣,應該馬上要到了,記得親自去拿哦。”

說完,他忙不迭把電話掐斷,不給任何提問的機會。

要不是他就站在俱樂部裏頭,今晚真要信了杜山闌的鬼話,當他在為公司家族的事焦頭爛額。

他把背包放下來,拿出最為關鍵的道具——兔耳朵發箍,小心地戴到頭上。

曾經為了蹲杜山闌和克服怕水的毛病,他來茂華的次數比去圖書館複習還勤,這邊都是私人泳池,會員全是杜山闌的人脈,客流量最高時也沒有幾位客人,而且大都呆在自己的場館,外麵走廊冷清得跟鬧鬼一樣,隻有俱樂部的服務生偶爾走動。

服務生嘛,什麽大世麵沒見過,再說人家專業素養很高的,見到了也會裝沒見到。

戴好發箍,時涵把外麵裹的脫下來,這回沒有高跟鞋,配運動鞋不好看,索性不穿鞋了。

拉開更衣室的門,時涵滿心在想:他為杜山闌付出犧牲好大。

好在,可能時間晚了的緣故,通道裏一個人沒有,四處安安靜靜,並沒幾個有錢人會像杜山闌一樣大晚上跑來鍛煉身體。

他適應了下冰涼的地板,朝杜山闌那間走去。

不多遠的距離,走到門口,他按下門鈴,粗著嗓音對裏麵道:“杜先生,你的外賣!”

有些出乎意料,話音剛落門就開了,杜山闌披著浴巾站在門內,身後還有好幾個人,坐在水池邊的沙灘椅上喝酒。

如果頭頂那對兔耳朵是真的,此時定然直挺挺地豎起。

那些人很自然地被吸引往這邊看,沒有幾張熟臉孔,唯一的熟人是老朋友裴林。

時涵從臉頰開始發燙,迅速燒遍全身,心跳呼吸和思考全部暫停。

杜山闌猛地反應過來,扯下身上的浴巾,一把給時涵裹了起來。

泳池邊的一群老板還算淡定,可能平時沒少玩,也可能知道給麵子,隻有裴林笑哈哈地打趣了一句:“杜總,會玩!”

其餘人附和起來,“是啊是啊,還是杜總會玩……”

杜山闌眼神快要炸裂,充斥的人全是怒氣。

他不管身後調侃,一步踏出去,砰一聲把門帶上。

時涵好像嚇壞,耳朵一高一低耷著,艱難緩慢地開口:“哥、哥哥,我、我……”

杜山闌眼中隻有暴怒,怒他這樣跑來,被別的男人看見!

時涵自然感知到了,抓住他的臂膀,忙不迭的:“我錯了!”

杜山闌的怒氣被無奈稀釋了些。

他低頭望著懷裏的小兔子,如訓斥孩子那樣:“知道錯了?錯哪裏了?”

時涵可憐巴巴地咬紅了嘴皮,“不該在哥哥不能吃的時候給哥哥送外賣。”

杜山闌陷入一陣無言。

這哪是知道錯了的樣子?好容易讓這孩子安分了幾天,怎麽又開始勾引了?

出於習慣,他想去摸時涵的腦袋,無奈腦袋上插著兩隻長耳朵,隻好把手放低,掐了掐漲紅成蜜桃的臉頰:

“跟你說了在忙,怎麽不信?”

時涵癟嘴,“現在信了,現在怎麽辦,你要怎麽吃?”

浴巾鬆散地披在肩上,順著向內緊擠的肩峰緩緩下滑,眼看要滑倒地上去。

杜山闌僵硬地給他拉起來,密密實實裹回去,不讓一絲春光泄露。他嘴上還在凶:“都哪裏學來的,好的不學,盡學這些!”

時涵委屈,賭氣道:“從你手機裏學的!”

冷不丁的,杜山闌嚴肅的神情出現裂縫。

時涵緩緩勾出笑容,“杜先生,幹嘛偷偷存我的私房照片啊?平時用它幹過什麽,不會是那個那個那個吧?”

杜山闌臉色黑了,鄭重其事地道:“哪個哪個哪個?”

時涵輕輕搖晃食指,“那你幹嘛存著,男人存著這種照片,除了那個那個那個,還能幹什麽?”

句句緊逼,杜山闌竟無言以對。

他在外麵有多叱吒風雲,此時就有多理虧難堪。

時涵輕歎,“真佩服你呀,我們關係這麽好,能不能教教我禁欲的本事,把我教會了,我就用不著來煩你了。”

杜山闌仰頭吞了吞喉結,似乎煩躁,似乎忍功快破:

“衣服放哪裏了?帶你去換!”

時涵不滿努嘴:“我是不是你的人?”

杜山闌硬邦邦地道:“不然是誰的人?”

“那你要不要管我?”

“……”

杜山闌深深吸了口氣,把他抱進懷裏,輕輕揉了揉他的後腦,像在哄一個孩子:

“等你長大了再說。”

時涵不敢置信,“長大了再說?我什麽時候長大?”

杜山闌認真地想了想,“畢業……”

時涵忍無可忍地踢他一腳,“我才大一!不要算了,我去找許老師——”

話沒說完,杜山闌強硬地給他拉回懷裏,眼裏衝出一股怒氣,“你敢!”

時涵當然不敢,說說氣話而已。

可杜山闌卻是真的生氣了,冷冷地命令:“不準鬧了,去車裏等我!”

時涵埋下腦袋,心裏不爽:撞見客人是意外,但杜山闌這人,未免太掃興了!

他抓緊身上的浴巾,轉身要走,杜山闌凶巴巴地拉住他:“等等!”

時涵毫不示弱,同樣凶巴巴的:“還要做什麽?”

杜山闌攬住他的腰,將他抱了起來,嘴裏罵罵咧咧:“鞋子都不穿還來外麵亂跑,不怕踩到東西?真是太不乖了!小時候明明很乖的!”

時涵鼓起臉,“誰讓你不陪我,你不知道我生氣好幾天了嗎?我剛剛多尷尬,我都忍下來了,你根本不愛我!”

不知道哪個詞激到杜山闌,他忽地停下來,眯著狐狸眼凝視。

時涵慫了,勾著他脖子不肯服氣地嚷:“瞪什麽?我說的是事實,你就是不疼我!”

杜山闌繼續一動不動地瞪著,攬在他膝彎裏的手靜靜收緊,掐得他吃痛。

他沉沉地開口:“希涵。”

時涵已經後悔,後悔沒控製住小性子,說了不合身份的話。

他的氣勢徹底沒了,弱弱地道:“反正我沒說錯,你生什麽氣呢,搞得好像我做錯了一樣,我難道不是為你想,像我這樣體貼的人世上有幾個……”

杜山闌雙臂竟有那麽恐怖的力量,恨不得此刻此時就把懷中的人整個箍進身體裏。

他沉下頭顱,重重抵住時涵的額頭,“乖一點,別說了。”

他快忍不住了。

時涵不敢再說了。他嗅到男人噴出的鼻息,滾燙如火焰,劇烈地灼烤。

杜山闌重新邁步,用前所未有飛快的速度,抱著他走到後麵停車場,把他塞進車子。

“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時涵飛快抓住他的手,沒有燈光的停車場,他們的眼閃著一模一樣的水光。

“哥哥,就不能不去嗎?”

杜山闌身子僵硬,“我在和裴總他們談重要的事,都是重要客人。”

時涵把他的手抓過來,那隻手拔過泳池裏冰冷的水,卻早在不知什麽時候燙得快要融化了。

他顫顫地把那隻手放到掌心,“就一分鍾,多陪我一分鍾好不好?”

杜山闌的手動了動,是一塊堅硬磐石終於擠破封印,手指變成流淌的藤和蔓,抓住他的手掌,俯身下來,淺淺在額間吻過。

“乖一點,好不好?”

時涵癟下嘴巴,不是裝來撒嬌,是真的委屈了。

他鬆開杜山闌的手,“那你去吧,對不起,今晚是我不好。”

杜山闌掌心空落落。

他緊了緊牙,狠心轉身,朝來時的走廊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