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情人的本分

臨近關閉校門的時間,學校門口的人不多,也不算少,像搬完食物後落單的那幾隻工蟻,東一粒,西一粒,慢吞吞挪走。

時涵步伐飛快地走進校門,身形融入昏暗紛雜的樹影,俏皮可愛鬧脾氣的姿態徹底卸了下去。

疲憊,無力,還有從肩胛骨傳來的隱隱刺痛。

從二樓窗戶跳下去,再怎麽用技巧保護自己,畢竟是二樓,畢竟七八米高度,毫發無損不可能的。

但要他緊張疼惜自己也是不可能的,隻要不影響行動,一概選擇忽視。

他重新翻出席茵苒那條短信,從頭到尾再讀了一遍。

並非長篇大論的威脅,隻有言簡意賅的七個字:做好情人的本分。

誠然,他和杜山闌到現在,無非睡過一覺的關係,情人這個詞,沒有用錯。

陰謀被他攪亂,那個女人必然把怨氣一股腦撒到他的頭上,笑他是個沒名沒份的情人,借此撒撒怨氣,也算說得過去,隻是他總感覺話裏另有深意。

站在母親的立場來說,這句話至少否認了他站在杜山闌身邊的資格。

情人的隱義是,上不得台麵。

時涵冷冷地關掉手機,折回校門外,到經常光顧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

校門外不止一家便利店,他每回都來這家,老板對他印象尤其深刻,笑融融地打招呼:“好久沒見你過來了,還以為戒啦!”

時涵淡淡地掃完付款碼,淺笑說:“男朋友不讓抽。”

老板訝異地打趣:“那你還買,分啦?”

“沒呢。”時涵抓起香煙,揮手道別,“不讓他知道就好了。”

揣著香煙回到宿舍,左梓樂不見蹤影,張也倒是回來了,敞著房間門在打遊戲。

聽到動靜,他扔下鼠標鍵盤衝了出來:“時涵!幾天不見,你成網紅了!你居然是駱星遙的親弟弟,怎麽之前不告訴我們!”

時涵冷淡地路過,拿出鑰匙開自己的門。

張也吃了記閉門羹,撓著後腦跟過來,“以前不好意思啦,我也不是故意幫著周航宇欺負你的,以後換我給你拿外賣拿快遞還不行嗎?”

門鎖開了,時涵禮貌地微笑了下,準備進門。

張也拉住他,“你別急著走啊,我真替你拿了一個快遞,你等等!”

沒多久,張也從自己房間拿出一隻快遞盒子。

“輕飄飄的,包這麽大,你買什麽了?”

時涵臉色微微變化。

他一把抓過來,飛快掃過封口處的快遞單子,見到物品信息已被賣家隱藏,高懸的心才落下。

讓同學知道他買性感兔兔製服,他會害羞的。

他簡單地說了句謝謝,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暫且沒心情拆開包裹,他把房間窗戶打開,隨手拍了拍飄窗坐墊的灰,蹬掉鞋子坐上去,給自己點上了煙。

剛吸兩口,房門響了,砰砰砰的。

他耐著性子回話:“誰?”

門外傳來左梓樂的沉悶的聲音:“我。”

時涵愣了愣,扯開聲音說:“你直接進來吧。”

他的房間算不上特別整潔,隻是東西少,看著並不亂,左梓樂是頭一回進來。

他如進女孩房間一樣,頗為拘束地站到跟前,也不坐,拿目光把時涵打量一遍,最後落在他手指夾的煙。

“怎麽又抽上了?”

時涵奇怪,“我也沒說要戒啊。”

左梓樂沉著臉猶疑,半晌繼續開口:“你和我表舅舅……”

空氣莫名變得安靜,時涵含著一口煙忘記吞。

他佯裝淡然:“我和你表舅舅?”

左梓樂把腦袋埋了下去,瞅著地板說:“你和我表舅舅,怎麽認識的?”

“咳——”時涵尬笑著吐掉煙霧,“你說什麽呢?我是什麽人,憑什麽能和你表舅舅認識?”

左梓樂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根本不跟他含糊,直截了當地講明:“你不用掩飾,我早就看出來了,上回我們打架,他就是來給你出氣的,他跟這學校的校長老師熟悉得很,就是知道你被欺負了才來的,還有昨晚,很明顯你是去找他的。”

時涵擦了擦筆尖,把身子坐正,煙也丟掉了。他尷尬地摸了摸唇角的小痣,“所以,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怎麽興師問罪?”左梓樂滿臉認真的憂愁,“我是來提醒你的,你還是離他遠點吧,不然席茵苒一定不會放過你。”

時涵短暫地沉吟,同樣認真地說:“她今天已經搞過我了,沒敢下真手而已。”

左梓樂皺眉,“那你還這麽淡定?”

“不淡定能怎樣?總不能收拾東西逃難去吧,我還要上學還要工作。”

時涵總算明白了,杜山闌何以能信口說出“讓梓樂保護你”這種話,在他見過的所有同齡人中,左梓樂算是智商最在線的那位。

他稍作思忖,將今日的驚險遭遇講訴出來,左梓樂皺起的眉頭就沒舒展過,最後斬釘截鐵地道:“表舅舅為了你,放棄了兩千億的資產。”

時涵張大嘴巴,幹笑道:“你們杜家那麽有錢嗎?”

左梓樂說:“而且是資產不是現金,當年席茵苒順位繼承了杜家的一切,這兩千億是單獨歸在她名下的,後來被她轉移到海外,直到入獄都沒能找回來,應該是林謙榮的手筆,她自己沒這個本事。”

再次提起這個名字,時涵無法忍地問:“林謙榮到底是誰?”

“你認識林琪吧?林謙榮是他爸爸,上任杜總的助理,席茵苒的出軌對象,當年那起謀殺案的主謀,已經執行死刑了。”

時涵滿心生涼。

原來那對母子都不想再提及的往事,是這樣不堪入目。

所以當年,杜山闌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了他。

左梓樂繼續說:“反正你最好別再打我表舅舅的主意,就算你不怕讓自己陷入危險,你們兩個也不會有未來的,不如早點分手,雙方都少痛苦一點。”

時涵凝視他的眼睛:“為什麽不會有未來?你這麽確定?”

左梓樂悶悶地轉身,留下最後一句話:“因為是席茵苒讓我跟你說的,她是表舅舅的親生母親。”

他走了。

時涵徹底懂了那條短信的意思。

瘋女人果然把怨氣撒到了他的頭上!

他點開杜山闌的微信,最新一條是杜山闌問他到宿舍沒,因為心情不好,他賭氣沒有回複。

他快速地敲下一行字,點擊發送:

“杜先生,一個人睡覺冷不冷啊?”

隔了半分鍾,杜山闌回了他三個字:“別鬧了。”

時涵狠狠地關掉手機,徹底生氣了。

好好整理一下近期發生的事情,他才冷不丁地發現,要不是杜山闌喝醉酒把他睡了,他早就從杜山闌身邊滾蛋了!

對,他盡量設身處地,盡量站到杜山闌的立場,曾經當弟弟當兒子照顧過的小孩,被他喝醉酒給睡了,再怎麽糟心後悔,按照杜山闌的性格,一定會負責任的。

他不知道杜山闌到底怎麽接受了這個狗血的事實,總之他知道了杜山闌為什麽不想和他一起住。

那個人,不會真的隻是在對他負責任吧?他可是毫無保留把心全部交出去了!

時涵氣狠狠地咬牙,他重新把手機抓回來,找出席茵苒的短信,冷冷地回複過去:

“好的夫人,我會做好情人的本分。”

他當然要做好情人的本分,越是這樣,他越要把杜山闌這個人全部徹底勾到手!

他把煙盒扔進牆角,跳下飄窗,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從頭到腳做了一遍護理,然後赤著身子出來,換上兔兔製服。

要不是去酒吧打工,他很難理解這種衣服的妙處。

和穿過一次的工作服不太相同,在網上搜兔兔,隻能買到純情趣物品,暴露程度絕對無法見人。

他在鏡子前左右轉身,試圖重新做出給杜山闌發過的照片上的姿勢。

應該就是尾巴吧,是尾巴的部分吸引到了杜山闌。

他不太確定。

弄了半晌,他找到些許感覺,然後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衣服完好無損地脫下來。

這類衣服,專為撕開設計,就用一次而已,差點給他試穿壞了,他可來不及重新再買。

好生收拾起來,藏進帶鎖的櫃子,他才換回睡衣,爬上床睡覺。

他暫時可以休息了,節目組把他開了,新的資源不知什麽時候到。

睡著前一刻,時涵平靜地想,他想要的東西,總是很難順利地得到啊。

這一休息,便是好幾天,杜山闌也不找他,他在圖書館學習,困到打哈欠時,駱星遙的道歉來了。

公關黃金72小時都已過去,仿佛銷聲匿跡的駱星遙居然回應了。

時涵設想過各種情況,哪怕駱星遙親自上線賣慘,說他巴結豪門毆打欺負,他都想好了應對之策,卻沒料到,那麽高高在上的駱星遙,選擇了道歉。

他點開冗長的道歉聲明,逐字逐句讀到尾,略帶嘲諷地找楊笠吐槽:

“挑不出毛病,他竟然全扛下來了,這下倒是我們不好繼續為難人家了。”

楊笠回他說:“畢竟是駱星遙,換我做他經紀人,遇到這種情況,也會勸他道歉,不過不是每個明星都能忍得住這口氣,你這哥哥,不簡單。”

時涵冷冷道:“我還隻能接受,否則輿論又會偏向他,真不甘心!”

“背上虐童的負麵,他再也不是幾天前的那個駱星遙了,該掉的資源都會掉,咖位直接往下砸了三個級,他往後不好混了,你還怕不好出氣?對了,《新起之聲》的導演聯係我,叫你回去繼續拍攝,你想回嗎?”

時涵默默思考了一會兒,說:“可以回,但是要導演當麵跟我道歉。”

電話那頭,楊笠少見地笑了聲,“可以,我幫你去交涉,抽個空來公司把歌錄了,這波算是因禍得福,趁著熱度發首新歌,算是正式出道。”

時涵微笑說好。

外頭天色已晚,今天是周六,理論上,杜山闌的休息日。

他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把書本杯子收進書包,沐著晚霞溜達回宿舍,給自己洗了個澡,拿出新近添置的香水,仔仔細細噴灑一遍,然後拿出兔兔的衣服,穿在了外套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