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倒計時

交易不交易的另說, 主要是想討吻。

裴宴周找來吃飯時用的小凳子,讓駱櫻坐下,他則在對麵半蹲著, 不止一遍的確定著:“一個秘密一個吻,說好的。”

駱櫻的手肘放在膝蓋上, 腦袋朝前探著, 直至呼吸交疊:“說好了。”

聽完喻亦池的話後, 裴宴周就在找坦白的時機,慣常隻做不說的人,在解釋這件事上一竅不通,卻沒想到遇到這等好事。

他確定再三後, 那些帶著沉痛記憶的往事也變得舒緩了些:“高三那年, 我媽在美國出了車禍。”

當時裴商打電話告訴他時, 他的大腦是懵的,全程都是聽從李恪的安排,頭腦昏沉的出了國。

哪怕明知這一趟是沒有歸期的離開, 他仍然沒有絲毫準備, 裴商淡淡的一句“你外婆外公還不知道”的威脅,堵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裴商的半軟禁,周謐的失憶,以及駱櫻的期許。

所有因素交織,構成一張周密而堅韌的網, 纏的他喘不過氣。

於駱櫻而言, 他被迫一次次失約,那時他連做夢都是駱櫻離開的背影。

所有的壓力在台風登陸突然停電的一晚全數爆發, 他臉色蒼白, 沉默不語, 嚇得周謐手足無措。

喪失數年記憶的周謐,在某一程度上仍將他當成孩童,對當年拋棄他的事一無所知且毫不愧疚。

裴宴周堆積的怨氣在那一刻爆發,冷不丁甩開周謐的手:“別在這裏假惺惺,我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都是拜你們所賜,我的童年已經壞掉了,現在就連我的人生你們也要毀掉嗎?”

周謐被推的癱坐在地上,眼眶蓄滿淚,帶著哭腔否認著:“晏晏,別這麽說,沒有人想毀掉你,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爸爸和媽媽,我們會幫你一切解決的。”

“我們?”他眼眶通紅,用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也配說我們?”

大抵是大腦的自動防禦機製,他極少去回憶,選擇性的遺忘了許多,可周謐為逃離裴商,將他名字改成裴厭周,這件事卻反複出現在他為數不多的夢裏。

他是可以被拋棄的,隨時,隨地,沒有人會一直站在他的身後。

身處異國他鄉,他終於陷在了曾掙紮無數次的沼澤裏。

他這次堪比發瘋的狀態,倒是換來了改變,除了每周陪周謐的時間,裴商還給他安排了去看心理醫生。

宣泄一場後,他的情緒似乎趨於穩定,乖乖聽從裴商安排。除卻反抗無果之外,促成這件事最大的因素是他真覺得自己有病。

“當時心理醫生覺得我完全沒必要接受治療,但那時我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好,當時也沒別的安排就去了。”

裴宴周溫聲慢語說了三分鍾,語調甚至沾染了莫名的輕快:“這算不算一個秘密?”

駱櫻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的視線從那雙灼灼的眸子下移到緋色的薄唇上,盯了三兩秒,偏頭碰上了那方蜜澤。短暫停留兩秒,想撤回身體時,後腦勺被抵住,緊接著唇上更清晰的觸感傳來。

裴宴周忍不住持續久一些,再久一些,直到駱櫻軟若無骨的手扶上肩膀,他才緩緩鬆開。

看著對麵還不敢呼吸的模樣,他抬手輕輕捏著小巧的鼻尖,騰出心神調侃:“可以呼吸了。”

“你……”駱櫻喘了幾口氣,麵頰通紅:“你耍賴。”

裴宴周笑得喑啞又曖昧:“你也可以對我耍賴。”

駱櫻慌忙拉回主線:“接著講。”

“腳麻了。”裴宴周無辜扮著可憐,雙手撐在駱櫻的膝蓋上:“借我個力點。”

駱櫻看了旁邊被冷落的凳子:“你也可以坐著。”

“我喜歡蹲著。”裴宴周怎麽可能放棄挨著駱櫻最近的姿勢,微仰著頭望著麵前粉撲撲的小臉蛋:“我開始說下一個了。”

同樣的日子持續了不知道多久,那時高考結束,駱櫻如願上了B大,並且因美貌一夜成名,成為霸榜B大論壇的風雲人物。

相比高中時含蓄的美,經過成年這道坎,駱櫻美的驚人,化著或濃或淡的妝容,無論出現在哪裏,偷拍的照片時不時就會從論壇裏流出。

而他還被捆綁在美國不能動彈,在他生出徹底撕破臉皮的想法時,周謐恢複的少許記憶打破了僵局。

“晏晏。”周謐將零星的記憶說給他:“還記得我的帶鎖的密碼箱嗎?我好像想起來密碼了。”

帶鎖的二十四寸密碼箱被閑置在他的房間裏,裴商不止一次想丟掉,隻是周謐的本能告訴她裏麵放置了重要的東西,所以暫交給了他代為保管。

裴商沉溺在少有的溫情裏,在搬家中故意將密碼箱遺棄在衣櫃裏,卻不曾想周謐安排了他幫忙帶出來。

時間過於久遠,就連他都快將這個物件拋之腦後,但周謐一直都記得。

“密碼是0519。”

周謐話音剛落,裴宴周便訝然地望著她。

“你爸的生日。”周謐沒完全記起所有的事情,不知他的反應何意,笑道:“我的密碼是你爸的生日,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怎麽這副表情?”

不止是他覺得不正常,哪怕告訴裴商,裴商也會覺得不正常。

他不止一次地見過裴商趁著周謐不在,偷偷轉著密碼鎖試密碼,似乎將所能想到的所有數字試出了一遍,唯獨沒想過試自己的密碼。

爭吵讓兩人之間生出銀河係般的裂痕,讓裴商試自己生日的行為堪比自取其辱,所以他錯失了開密碼的機會。

當晚,裴宴周回到臥室,用周謐說的四字密碼試了一下,哢嚓一聲,密碼鎖應聲而開。

他當時匪夷所思又覺得理應如此,恨依托愛而生,周謐曾表現出的恨,抽絲剝繭,就能找出對等隱匿的愛意。

緊接著,密碼箱內的物品才更讓他心情複雜。

有照片,有日記,有些幾張手繪的生日卡。他的手仿若不聽使喚,翻動著一張張的照片,心意翻湧著一股澀意。

照片是他成長史的縮影,從一家三口的合照到他一個人的單照,有些是周太太給他拍的生活照,有些是每年他的畢業照,還有些是他完全沒有記憶的照片,看情景是每年開學典禮上他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場景。

他以為周謐拋棄了他,對他不管不問,可現在每一張照片都衝擊著他的認知。

原來在那麽多不為人知的角落,周謐都沒停止對他的關注,可他非但絲毫不知,甚至在周謐遺失記憶後,對他表現出的關切嗤之以鼻。

那些刻意壓抑的情感悉數爆發,他捏著照片,恨不得現在出現在周謐麵前求個原因,但如今的周謐卻失去了部分記憶。

他的視線從照片上移開,最終落在記事本上,或許這麽多年的疏離會在這裏找到答案。

記事本上的字跡,娟秀中帶著一種淩厲,筆鋒竟能看出他的風格。

不過想也是正常,畢竟他拿起筆寫字時,是周謐握著他的小拳頭教他的。

落了灰的記憶匣子掀開,帶著溫情的畫麵占據他的大腦,他輕輕翻動著略有些泛黃的書頁,文字的敘述了另一個版本的周謐。

故事就兩個主題,一個是對他的歉意,另一個是對裴商的埋怨。

他用了三個小時,才能零碎的片段整合,拚湊出大概的故事。

大四時,裴商差人與外公談民宿擴建事宜,卻利用合同存在的漏洞造成民宿資金短缺,危機之時他佯裝出手相助,拿出三百萬幫助周家度過了難關,之後作勢向周謐提出結婚,出於愛與感激,原本拒絕畢業結婚的周謐答應了裴商的求婚。

但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在他六歲時,周謐發現當年簽的那份漏洞合同,本來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怪就怪在這件事引發過蝴蝶效應,周老先生當年因此犯了心髒病,嚴重到做了心髒支架手術的地步。

一邊是年邁的父親,一邊是摯愛的丈夫,周謐一度陷入兩難的糾結中,天枰本就朝著父親那邊傾斜,而隱瞞因素的影響無疑讓傾斜度愈發明顯。

周謐不是沒有給裴商機會,在得知真相之後的半年裏,她不止一次地試探,每次等到的都是失望。

等她崩潰一盤脫出時,裴商也沒為之前的錯誤道歉,反倒隻有對失去她的恐慌。

後來,周謐用盡所有手段企圖逃離裴商的身旁,而最讓她後悔的便是慌不擇亂的用了裴宴周。當時她被怨恨衝昏了頭,在裴商打算用裴宴周困住自己時,拉著裴宴周改了名。

而她極力撇清裴宴周的做法,更讓裴商抓住了把柄,唯利是圖的商人緊握著籌碼,本以為手握勝券,沒想到換來了她的魚死網破。

周謐像是想證明,沒給自己留後路,一走就再沒回過頭。

而裴商追趕著她,兩人命運絲絲相扣,陰差陽錯下,被車禍這件事再次拉回到相愛的最初。

“大概就是這樣。”

裴宴周話剛落,腦袋就急切地湊上去,看見駱櫻後撤的動作,滿臉委屈:“這不算一個秘密嗎?”

駱櫻訕笑兩聲:“太突然了。”

真不是她想躲開,純粹是裴宴周說完就前傾,她後撤隻是條件反射性的動作。

她抬手捧著那張帥臉,心裏還有疑問:“那你和阿姨現在怎麽樣了?”

“和好了。”裴宴周思索了下,又改口道:“說解開誤會更合適。”

周謐能恢複記憶,他得記作一等功,母子兩人開始遲來已久的合作,成功逆轉局勢,裴商成為了被牽製的人。

他心思早不在講故事上,晃著腦袋,下巴蹭著駱櫻的掌心:“現在可以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