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一名

晚自習結束。

田梨吃了冰激淩拉肚子, 放學就衝進宿舍的廁所裏,她擺著手:“櫻櫻,你別再這盯著我了, 我真的沒事,如果有事我肯定第一時間連環call你, 你先回宿舍, 老是這樣盯著我, 我壓力也很大。”

在催促聲中,駱櫻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她回到宿舍,和正在為言情小說流淚的文靜打了個招呼,洗漱完畢便上了床。

白熾光燈下盤旋著飛螢, 赴死般地撲向光源。

駱櫻掀開粉絲的毛絨小枕頭, 映入眼簾的灰色的小布袋, 她解開布袋上方係著的蝴蝶結,將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本印著櫻花封麵的精致筆記本。

是薑女士送她的十七歲生日禮物。與其他父母視早戀為洪水猛獸不同,薑女士是青春雜誌的主編, 對少年們的戀愛最為熱衷, 不曾想兒子駱嘉原小小年紀過著老和尚斷情絕愛的死水生活,於是剛會跑的她便承擔了薑女士工作的靈感來源。

薑女士年輕時是典型的文藝女青年,與駱先生活在“車馬郵件都很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的浪漫年代。

相戀時,薑女士保存了所有的書信往來與戀愛曆程, 在後來的歲月裏讀起信還是頻頻心動。於是自她讀幼兒園開始, 每年生日都會收到來自薑女士的戀愛記事本,可惜所有的筆記本除了薑女士的祝福語及她的名字, 再無丁點字跡。

駱櫻將記事本放在撐起的膝蓋上, 拔掉鋼筆蓋, 捏著鋼筆在扉頁上停頓好幾秒。

薑女士的贈語從“寶貝祝你有個甜甜的戀愛”到現在的“今年加把勁”,從勁字的最後一筆的力道就可以看到她的恨鐵不成鋼。

也是,薑女士與駱先生是青梅竹馬,打娘胎就訂了終身,兩人在她這個年紀,互贈的書信摞起來比她還高,對她實屬降維打擊了。

在落筆之前,駱櫻又想到裴宴周。

心跳怦然,荷爾蒙分泌,唇角不自覺上翹。

她喜歡的少年,名叫裴宴周。

記事本第一頁——

裴宴周喜歡草莓味的棒棒糖。

——

田梨從有了駱櫻這個伴,在學校的日子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整天拉著駱櫻講那些不知道哪節課間在廁所聽到的八卦。

可沒想到學校最大的八卦,就在她的身邊。

“裴神和那個轉校生是早戀了嗎?”後腦勺帶著蝴蝶抓夾的女生音量很大:“我聽我同桌說,周末來學校那天下午,轉校生坐在裴神的自行車後座上,自行車後座啊,那可是女朋友專座。”

蝴蝶結女生倒不甚在意:“那可是裴神!裴神啊,兩年了都沒踩過早戀的紅線,就連緋聞都沒傳過,你看他身邊除了何曠那幾個,哪還和其他人接觸過,不近女色都不足以形容他,頂著那張臉,這種性格完全可以夠得上不食人間煙火了吧。”

蝴蝶抓夾表示有證據:“這可不是我瞎編的,有圖有真相,學校的論壇是被人端了,但大群還在啊,有人匿名在群裏發了張照片,畫質模糊,但隱隱能看出是裴神和轉學生。”

蝴蝶結短促地叫了一聲:“真的嗎?我回去得看看,不行,我現在就得回去!”

蝴蝶抓夾在後麵抱怨了句:“啊喂,廁所都不上了啊!”

田梨彎著腰在洗手池旁邊,為了聽八卦手都快洗破皮了。她起身,沾著水的指尖擰上水龍頭,若有所思地朝著教室走去。

最近兩人的氛圍確實有些詭異。

裴宴周靠著牆坐的姿勢快成了半永久,被周紹金糾正了數次,仍舊我行我素,左胳膊還撐在駱櫻的課桌上。

短短幾秒,她在大腦過了一遍兩人的互動,沒找到太多痕跡後,剛鬆一口氣,突然鑽出了反常畫麵,又讓她神經繃緊。

早晚自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裴宴周最近可是滿勤,甚至早自習來的比她還早。

等等。

早自習桌上那杯開水,不會也是出自裴神的手筆吧。

難怪她最近腦子靈光了不少,原來是學神給開過光了。

呸呸呸。

重點是她原本以為是駱櫻幫她打的,現在來看裴宴周嫌疑很大。

雖然是兩杯,但毫無疑問,她這杯肯定是買一送一的贈品。

啊不是。

重點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特別是像裴宴周這樣冷淡的人,突如其來的熱情最為致命。

“田梨,田梨。”

有人在叫她。田梨放空的意識被耳邊的呼喚叫了回來,騰出來的腦細胞分析了音色,她沒有動彈,但是應了聲:“怎麽了,櫻櫻?”

駱櫻用手指戳了戳田梨的小手臂:“你在幹什麽?”

田梨延遲兩秒,才能解讀出這句話的信息。

她在幹什麽?

她在試圖窺探裴宴周。

當她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時,後知後覺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神經末梢終於接收到了眼睛的重新連接,她與左斜方的淩厲眼神發生了激烈的碰撞,這一撞,差點人都撞沒了。

“裴,裴神,你看我幹什麽?”

田梨全然不知自己是惡人先告狀:“這是什麽眼神,還怪滲人的。”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眼神滲人,你剛剛那是什麽眼神,都快把裴神給吃了。”

田梨順著聲源朝著前方看去,被迎麵而來的大臉嚇得不輕,她驚呼聲卡在嘴邊,猛拍著泛疼的心口:“舒哲我知道你臉大,不用靠我這麽近!嚇死人是要償命的!”

舒哲抱著胳膊起身,俯視著人,眼神帶著幽怨:“我說小胖梨你不會是動了什麽歪心思吧,聽我一句勸,凡人愛上神仙都是要跳誅仙台的,就你這樣的肯定連灰都不剩。”

“什麽歪心思,我對裴神?!”

田梨因為駱櫻對裴宴周日益增長的嫌棄擺在臉上:“你想象力也要有個限度,喜歡他有什麽好處,我是圖他脾氣大,還是圖情敵多啊!嫌我自己活的不夠悲慘,給自己麻煩?”

舒哲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那就好,畢竟前後桌一場,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

“你放心,就算你喜歡上裴神,我也絕不可能喜歡他。”

田梨認知清醒:“怎麽?看你這麽擔心,難道你……”

舒哲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我什麽啊!你可不要瞎想,我根本沒別的意思。”

“慌什麽,現在是新時代。”田梨本來沒多想,可舒哲的反應卻不得不讓她多想,她安慰似地拍了拍舒哲的肩膀:“你放心,我絕對會站在你這邊,喜歡這東西總是身不由己,不要被世俗的眼光禁錮。”

舒哲越聽越不對勁:“世俗的眼光?”

“我就知道以你的腦子轉不過這個彎。”

田梨一臉過來人的表情:“你要分清事情的先後順序,喜歡男生不是心理變態,隻是剛好喜歡的人是同性而已。”

“……”

舒哲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白癡,沒再說話,鐵青著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比別舒哲,駱櫻聽著都要麻了。

這腦回路得多複雜,才能得到這樣的結論。

裴宴周聽得血壓都升高了,兩人倒是一唱一和,將他貶低的裏外不是人。

餘光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駱櫻,他隻覺太陽穴在隱隱泛疼,在田梨轉身和舒哲理論前,他紆尊降貴地微抬起一隻手,敲了幾下桌麵。

田梨這才轉過身:“怎麽了裴神?”

她問怎麽了?

她還敢問怎麽了?

裴宴周克製著想掀桌子的衝動:“你有事要問?”

田梨也很驚訝:“你知道?”

“你剛剛盯著他看了一分鍾。”駱櫻在旁邊解釋著。

她用詞還是太低調,何止是盯,那目光是會吃人的。

“就是早自習的熱水。”

田梨藏不住心事:“裴神,是你幫櫻櫻接的?”

駱櫻糾正著:“是我們,你杯子也有。”

“不一樣。”田梨回了句,望著斜前方:“是你接的吧。”

裴宴周“嗯”了一聲。

竟然承認了。

田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黑眼珠轉了幾圈:“怎麽敢勞駕您親自接水?”

裴宴周:“你可以倒掉。”

“怎麽能浪費水資源?”田梨眼瞅著裴宴周還要繼續接的架勢,立刻表明態度:“我的意思是,我有手有腳,以後可以自己接。”

“好。”

竟然答應了?!

田梨在心裏已經打了八百字拒絕小作文,沒想到裴宴周這麽輕易就放棄了。

她半信半疑也不好再說什麽。

這孤注生的氣質,想騙走駱櫻應該也不是那麽容易。

次日清早。

田梨看著自己空****的水杯,又盯著旁邊冒著熱氣的水杯,一時之間隻感到無語。

裴宴周扯著唇角:“怕你手腳用進廢退,沒接你的。”

直到晚自習放學,這杯水的事還沒過去。

“你說裴神一個八尺男兒,是怎麽憋著一肚子壞,就昨天那句話竟然記恨到今天早上?”

田梨渾然不覺自己這杯水提了八百遍:“櫻櫻,裴神的種種行為很不正常啊,特別是這次開學之後,我感覺他對你圖謀不軌的心又強烈了幾分。”

駱櫻沒猶豫,伸手捂住了田梨的嘴。

她彎著腰,湊到了田梨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