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承認吧

“櫻櫻, 這道題為什麽選D啊,A選項不對嗎?怎麽就這樣了?又怎麽得到這個結果了?”

田梨對著卷子快要將額間的碎發揪禿了,也沒能從幾十個英文排序的方程式裏笑著走出來, 她將試卷往桌中間一放,“櫻櫻, 這怎麽能配平啊?”

相比於對裴宴周那張臉的關注, 駱櫻更在乎怎麽撕掉“小啞巴”這個標簽, 在田梨碎碎念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被召喚的準備。

她偏過頭,心裏一直在忐忑。萬一她突然開口說話,田梨第一反應是質問她, 還是被嚇到尖叫。

“櫻櫻, 你幫我把關鍵的標記一下就行。”

駱櫻微張的嘴便這樣停了下來。

她和田梨的溝通在紙上進行了小半個月, 為了讓她少寫點字,田梨可為是在了解她這方麵下足了功夫,按田梨的話, 現在她們兩個人的交流比和裴宴周溝通起來省力多了。

我不是個啞巴。

這六個字在她腦海中盤旋了一周, 可每次看見田梨那胖嘟嘟透著完全信任的臉,她總是有一種負罪感。每次當她想要解釋時,這種負罪感就會變成無力感,盤踞她的大腦,讓她有口難言。

這種帶有默許性的誤會, 時間拖得越久, 於對方而言所負載的背叛感愈重。

她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萬一田梨不原諒她, 又該怎麽辦。

“櫻櫻, 櫻櫻……”

田梨伸手在駱櫻麵前揮了揮, 看著駱櫻回過神,眸底浮現出擔憂:“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嗎?怎麽老是心不在焉地,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可是會發脾氣的。”

駱櫻喉嚨一陣發澀。

田梨還真以為她有話要說,從課本夾層抽出練習本:“紙在這裏。”

話落,裴宴周恰好從前門進來,作為知道內情的人,他天天看著駱櫻裝啞巴,校園裏的風言風語在駱櫻的沉默下似乎成為了既定的現實。

他一向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可不知道為何駱櫻總是在原則之外,鮮少的接觸中,都是他主動破例。

比如現在。

他看清少女眸色裏的掙紮和不安,一股濃烈的酸意從心髒冒出來,灼燒著他的理智。在理智燃盡之時,他強迫著自己收回視線,掛著事不關己的漠然轉過身背對著駱櫻。

要命,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因為他的意誌被牽扯進來的駱櫻。

前幾天的那一巴掌,像是一記重擊,擊碎了他拚命想粉飾的童年歲月,也將他蠢蠢欲動的念頭拉回正軌。

他是個從出生便被厭棄的人,是累贅的存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他不能,也不該卷入感情的旋渦中。

晚自習結束後。

田梨拉著駱櫻去小超市買了幾袋薯片充饑:“學校真應該加一頓夜宵,晚自習兩個半小時還得動腦子,我昨天晚上忍住了欲望,結果大半夜肚子咕咕叫,太丟人了,幸好我宿舍有個姑娘打呼嚕,不然全世界都是我肚子叫的聲音。”

路燈打在駱櫻笑得眼睛彎彎的臉龐上。

“櫻櫻,你和你宿舍的同學相處的怎麽樣?有沒有很難纏的人?”

田梨早就聽說文科班的以高詩竹為首的三人幫最喜歡搞些小動作,特別是其中的兩個人還恰好在駱櫻的宿舍。

聯想到駱櫻的心事重重,她懷疑駱櫻最近的反常與這三個人脫不開關係。

駱櫻搖頭。

田梨也沒非問出個什麽的固執,將薯片嚼碎,順著拿了一片喂給駱櫻:“反正矯情的話,我也不說了,你還是我在這個學校第一個認定的朋友,有什麽事吱一聲,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出於不放心,田梨這幾天一直護送駱櫻回到宿舍,每次都在宿舍轉悠幾圈,對著書慧李尤兩人一頓陰陽怪氣的警告後才離開。

駱櫻對此哭笑不得,但又擋不住田梨熱切的關心,隻好由著她來。

宿舍的走廊是拿著洗漱用品穿梭在洗手間與宿舍的女生,穿著各色的睡衣,將所有頭發用發圈束到耳後,趁著這點空檔嘴裏還念叨著英語單詞。

田梨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生出一種罪惡的感覺,她匆忙將餘下的薯片倒進嘴裏,哢吱哢吱嚼碎後,吐出一個英文單詞:“crisp,新鮮的,爽快的,有力的,有勁兒的。”

駱櫻差點笑出了聲。

兩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宿舍前,還沒推開門,就聽見高詩竹尖利的嗓音隔著木板門滲出幾分。

“一班那小啞巴可真是有本事,我們班的男生像被下了迷魂藥,每天組團去打卡。”

李尤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我們班一對情侶就因為她分手了,從這啞巴轉來,那男生魂不守舍的,上次還打聽到我頭上了。”

“人家可不隻有這點本事。”高詩竹陰惻惻地說道:“對學校這些窮的隻剩下荷爾蒙的花癡可不感興趣,我周末可看到了好玩的東西,沒準過段時間,論壇上就有更加勁爆的消息。”

書慧趕忙湊上來:“我看麵相這個人就心術不正,沒想到還真的有猛料,你們知道點什麽內情。”

“還能有什麽,愛慕虛榮的高中生榜上大款住進……”

田梨在李尤血口噴人前一腳踹開宿舍的大門。

在三雙震驚的眼睛下,從駱櫻手裏拿走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撕開一個大口子,全部倒在了李尤的頭頂上。

“啊!”

李尤尖叫一聲,鼻腔裏湧進番茄的氣味,她直接上手就抓住了田梨的頭發。

田梨在學習上沒多少天賦,但是在格鬥方麵,別說女生,就連男生都不是對手。她從小就被家裏散養慣了,爺爺還是跆拳道館的教練,從小就在館內打遍天下無敵手,男人的力量外加女生獨有的技巧,後期就連爺爺都打不過她。

“你個死女人,你快放手!”

李尤被捏住手腕,使不上半點力氣,但頭發被田梨抓住幾百根,頭皮傳來的刺痛感讓她尖叫連連。

高詩竹被凶悍的氣勢鎮住,楞了半分鍾,才向前一小步,但隻是口頭製止:“你是田梨是吧?我勸你趕緊放手,不然呆會查寢老師來了,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田梨一撇嘴:“就沒我田梨吃不了的東西。”

她的手又用上幾分力氣,成功聽見李尤的破音腔:“你就是李尤吧,怎麽小小年紀就在搬弄是非,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要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嗎?”

“我,我沒說壞話,我,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李尤咬著牙,看向一側的駱櫻,眼神帶著濃烈的敵意:“我到底撒沒撒謊,你問問你旁邊的人不就知道了,我可是親眼看見了,她在……啊!”

田梨輕哼一聲:“駱櫻是我認定的朋友,不管她到底隱瞞了什麽,我都不想從你的嘴裏聽到任何有關她的壞話。”

在嘈雜聲中,這句話愣生生砸下來,駱櫻突然就紅了眼眶。

這份信任在她所有隱瞞後顯得愈發珍重,她貪戀著這份信賴,越不想失去便越對不起這份真誠。或許這是最後的期限,她眼神堅定,做了個決定,哪怕這個決定會讓這段感情支離破碎。

宿舍內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一群人的圍觀,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光散落一地,門口因人堆形成的陰影更加昏暗。

“櫻櫻,你不要動手。”

田梨阻止駱櫻靠近的動作,將身體撤了一些,遞給了駱櫻一個眼神。

因駱櫻是個啞巴,田梨格外注重肢體的表達,兩人在短短一周的時間速成了堪比閨蜜般的默契。

駱櫻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包番茄醬,本來是田梨買來搭配薯條,沒想到會派上用場。

在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田梨和李尤兩人越發詭異的姿勢上,她撕開番茄醬,在聽到外麵傳來“宿管阿姨來了”後,火速將番茄醬抹在田梨的胳膊上。

“啊,好痛啊!我好怕怕啊!”

田梨一屁股坐在地上,將番茄醬摸勻在胳膊上,右手捂著紅色的醬汁,把握好時機便委屈地扭向宿舍門口:“阿姨,我流血了,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宿管阿姨是個五十歲的小老太太,平時慈眉善目,這會看著那團紅色的番茄醬,隻覺得頭暈,她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我暈血,誰趕緊帶這位同學去醫務室!”

田梨等的就是這句話,在駱櫻彎下腰時,右手搭在駱櫻肩膀上,演的太過投入,都忘了受傷的隻有胳膊,一瘸一拐地拖著沉重的步伐,幹嚎著“阿姨你可要為我主持公道啊”離開。

李尤沒遇到這樣的無賴,更沒想到生龍活虎要吞了她的田梨會倒打一耙,她傻站著,在宿管阿姨犀利的目光中,局促地解釋道:“不是我,是,是她先動手的,而且她根本沒受傷,都是在她打我。”

“同學,你是當我老婆子的眼睛是出氣的嗎?”宿管阿姨隻當她死不悔改,失望地搖了搖頭:“你先跟我來,我呆會聯係你們查寢老師,會處理這件事的。”

“哈哈哈哈哈,我看她以後還敢亂嚼舌根嗎?”

田梨笑得花枝亂顫,等駱櫻停下腳步,才收回了幾分心思,她匆忙將重量從駱櫻右肩上移開:“我太投入了,把重量都放在你肩膀上了,沒壓疼你吧?”

駱櫻抿了下唇,許久被發聲的喉嚨有些泛癢,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才道:“我有件事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