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承認吧

田梨從口袋掏出了張衛生紙, 將胳膊上的番茄醬擦幹淨,滿不在意道:“什麽事?”

皎潔的月色從黑漆漆的天邊灑落下來,穿透層層雲朵, 落在少女纖細的肩膀上。

駱櫻被這三個字砸的有些懵。

她不知是該先安慰自己紊亂的心跳,還是對田梨漫長的反射弧哭笑不得。此刻的她像是個被處決的犯人, 可現在劊子手告知她刀鈍了要先磨磨刀。

“櫻櫻, 你別把那家夥的話放在心上, 我打聽過了她們三個算是文科裏有名的小團體,從高一就搞孤立別人那套,特別是高詩竹,這人嫉妒心特別強, 凡是長得比她漂亮的在她眼裏都是假想敵。”

田梨一股腦地將三人吐槽了遍, 反射弧終於到達大腦皮層, 她擦拭的動作頓住:“你剛剛說有件事想告訴我?”

“嗯。”

“那你說,我,我, 我……”

田梨“我”了個半天, 終於意識到了大問題:“櫻櫻,你剛剛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駱櫻隻覺得懸在頭上的那把刀起起落落,落不下、拿不起,懸在半空中淩遲著她的心髒。

她舔了下唇,深吐一口氣:“田梨, 我不是小啞巴。”

正值暑夏, 燥熱因子鑽進空氣,隨風流動落在**的皮膚上。

駱櫻看著田梨從摸不到頭腦到震驚, 再到現在的懷疑現實。

“櫻櫻, 你, 你說什麽?”

田梨說完就甩了下頭:“不對,你,你會說話?!”

駱櫻感覺懸在脖頸上的那把刀終於到了選擇去留的時候,她眼神裏的慌亂在暗夜裏無處可躲,一種濃烈的後悔感席卷全身,可她也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

哪怕知道無法回頭,她仍是沉默許久,患得患失讓她尤為不知所措,良久才鼓足勇氣:“田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

“太好了,櫻櫻。”

田梨以一種奔赴的姿勢撲向駱櫻,從她口中呼出的熱氣融進熾夏裏,她緊緊地抱著駱櫻:“我就說上帝不能這麽殘忍,對一個小姑娘這麽苛刻,太好了,櫻櫻,我真的,真的,真的太高興了,比我考倒數第二還要高興!”

駱櫻眼眶澀澀,咬著下唇,努力控製還是紅了眼睛。

在她糾結的這些天,她想過田梨能大度體諒她,也想過田梨會與她產生隔閡疏遠她,可想到田梨竟然會心疼她。

“櫻櫻,你再說兩句我聽聽,我好怕是幻覺,明天一早起來發現是我做的一個美夢。”

田梨眼睛清亮到足以驅散暗夜的黑,她退了一小步,抓住駱櫻的胳膊,在看到駱櫻的表情後,又緩慢的撤開動作:“櫻櫻,是不是我用的力氣太大了,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動了,沒弄疼你吧!”

駱櫻克製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嚇到田梨,可卻還是在話落時,衝上去抱住了田梨,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可尾音卻不可控製地上揚:“田梨,謝謝你,謝謝你能原諒我的隱瞞,謝謝你能這麽想。”

“等等。”田梨說著推開駱櫻,表情從激動轉為嚴肅:“這麽說我確實被隱瞞了那麽久。”

駱櫻有些局促,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你生氣是應該的,畢竟是我隱瞞在先,不過能不能給個改過機會,我會從其他方麵補救的。”

田梨緊皺著眉,顯然和駱櫻不在一個維度上:“這件事我是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駱櫻很想給個肯定的回答,可這樣做反而是罪上加罪,她格外坦誠:“不是。”

她匆忙補充道:“我在來學校之前,在公交車上碰見了裴宴周,發生點意外,他知道我不是啞巴。但是除了她之外,你絕對是第一個知道的。”

田梨哦了一聲:“為什麽瞞我這麽久?”

“其實有很多機會,隻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駱櫻實話實說:“我來這個學校想著平靜的度過高中生活就好,剛開始扁桃體發炎,周老師就沒讓我說話,學校的流言就傳起來了,我這個人就很懶,不想回應這些,後來覺得被當做啞巴也挺好,隻是沒想到你會主動靠近我。”

“哈哈哈哈哈。”

田梨可算是繃不住了,小臉徹底放棄表情管理,嘴角恨不得咧到後腦勺,她再次伸手抱住了駱櫻:“比起你會說話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我就嚇唬嚇唬你,看你這樣子可不是喜歡慘了我。”

“嗯。”大起大落後,駱櫻根本顧不上害羞,什麽話直白說什麽:“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隔日,田梨就扔掉了便簽本,非逼著駱櫻開口說話,那模樣簡直就像個炫耀兒子會喊媽的驕傲老母親。

“櫻櫻,這個單詞怎麽念?”

駱櫻瞧著田梨不走心地隨便指了個單詞,本來拒絕回答,最後還是臣服於那雙殷切的眸子:“big。”

田梨大拇指就豎了起來:“發音真標準。”

“雖然我也很意外,但你這也太誇張了些吧。”

舒哲瞧著田梨一張癡漢臉,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主動找罵:“從早讀開始就逼著駱櫻背《鋤禾》,現在竟然指著三年級的英文詞匯請教。”

“我樂意。”田梨也就騰出一秒鍾應付舒哲,頭立刻扭向了駱櫻:“櫻櫻,你聲音可太好聽了,我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麽動聽的聲音。”

她笑容**漾:“我還想聽你背古詩,《詠鵝》怎麽樣?我小時候覺得這首詩可沒意境了,你給我讀讀,沒準能給我不一樣的感覺。”

駱櫻內心很抵觸,但在田梨的笑容裏,早就失去了拒絕的能力。她剛吐出一個音節,就看見周紹金推開門走了進來。

昨天宿舍動手事件,周紹金已經找田梨了解清楚了,在聽說是高詩竹先出言不遜時,他護崽的屬性被激發出來,早就找領導解釋清楚了,根本用不到兩人出麵。

他也聽說學校荒唐的“啞巴說話”事件,對於一心沉迷於教學的老教師而言,他對駱櫻被叫做小啞巴的事一概不知,剛聽見這個傳言時,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在辦公室說著要把欺負他學生的罪魁禍首逮捕歸案。

“駱櫻同學,轉學時因為感冒的原因導致扁桃體發炎,當時沒有自我介紹。”

周紹金說起來自己都覺得好笑:“就因為這個意外,我沒想到駱櫻同學竟然被造謠成了小啞巴,更有過分的拿來嘲笑駱櫻同學。”

此話一出,全班躁動了起來。

“誰啊?!敢嘲笑我們班的同學?”

“對啊老班,咱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雖然駱櫻轉來的晚,但隻要進了一班的門,就是一班的人!”

……

講台下七嘴八舌,基本都是對這件事表示不可思議以及商量討回公道。

周紹金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拍了兩下手,在安靜下來後,道:“咱們班可不允許嘲笑同學的事情發生,但看大家和我之前一樣不知情,這件事就畫上句號。”

他抬腳走下講台:“咱們班每年變動不太大,大家基本都會相處高中三年,在未來的時光裏,你會發現比起高考成績,更讓人懷念的是一起朝著目標並肩作戰的夥伴。”

那些臉紅心跳,那些攜手並進,那些下課一起去廁所的交情,那些上課有人叫醒的信任,隻會出現在純粹的校園時代。

周紹金的話像是一針雞血打進被學習重擔壓得喘不過氣的氛圍裏,原本死氣沉沉的情緒默然消失,課後的教室變成了大型相親相愛的表白現場。

“吳恩,不用懷疑,你就是我高中三年最寶貴的財富,雖然你萬年老二的標簽撕不下來,但是在我心裏,你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吳恩被同桌一席話弄得眼淚汪汪,一把抱住了同桌二尺三的熊腰:“熊儲,有你這句話,我這個第二名算是沒有白考!”

田梨這會才算是緩了興奮勁,卻還是有種虛幻感,記憶倒帶回憶了昨晚的過程,剛回憶一分鍾,便發覺了真正被遺漏的細節。

“裴,裴,裴神!”

一聲尖叫,全班矚目。

裴宴周想裝聾都難,水筆頓住,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句子被嚇跑。他輕籲一口氣,將水筆扔在作文本上,微微側身:“有事?”

“沒事沒事,大夥都別看我了。”

田梨剛打發完圍觀的群眾,雙臂就撐在課桌上,腦袋向前拱了幾十厘米,低聲道:“裴神,你藏得夠深的。這麽多天坐在我們前麵,天天看著櫻櫻裝啞巴,你都沒想過要戳穿她嗎?”

時至今日,她終於後知後覺,原來之前裴宴周口中的“啞巴說話”是這麽回事。

裴宴周適時將板凳轉了個方向,後背靠牆,話裏指桑罵槐:“我又不是長舌婦。”

田梨一把捂著小心髒:“裴神,我怕懷疑你在影射我。”

裴宴周“嗯”了一聲:“不用懷疑。”

“我覺得你更適合當啞巴。”

田梨心直口快,腦子追著快嘴跑,說完看見裴宴周警告的表情,沒半點猶豫便認錯:“我錯了。”

裴宴周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轉過身,餘光在駱櫻的身上千轉百回後,也憋不出什麽話。

他沒了搭田梨話的意思,就想著回過頭重新構思他那八百字作文,又看見後方湊進來的小腦袋。

田梨的表情狡黠的過分:“話說,你們之前就見過,而且還在公交車上搭了話。不會是裴神你看我家櫻櫻長得這麽漂亮,一見鍾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