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泊鳳求凰絲為弦 知音諳呂葉比竹

一石一玉在空中相擊,吞噬天地的白光將他們包裹起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赤明和陽的眾人眼中,現在不過是鬥劍結束不到半個時辰罷了。

“道君!道君!”是無須在呼喊。

檀弓強展星眸,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太清仙宗的後山。他明明深受重傷,可合掌運氣的時候,元氣比從前豐厚了十倍有餘。

“衛璿要死了,衛璿要死了呀!”無須坐倒在地上,滿臉都是眼淚水,“衛璿他把金丹挖給您了!……”

可是四處都沒有衛璿的蹤影,不遠處的花樹下,倒有個人。

那個鮮靈漂亮、閉目皺眉的青年,是還沒從忘情令中醒來的王含貞。正左顧右盼,在他身上摸索的丹鳳眼青年,是徐慈。

這時,鄰近的山洞,忽跑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道人,他頜下皆須,目中沒有一點精光,隻有渾濁的顏色。

那人甫一衝出,便將徐慈提起掄在空中,揚手就打。徐慈向旁邊一跌,屁滾尿流:“救命!救命!”

此人身段仙法深厚,已臻至元嬰大圓滿,幾與衛聞遠可匹,但已是全然瘋態。

那人朝天大吼:“把太初石還給我!陽炎!陽炎!你敢騙我!你在哪!”

這竟是太清仙宗真正的宗主——玄誠真人。

徐慈忙跪地磕頭:“弟子祝宗主神功蓋世,羽化登仙,宗主神功蓋世,羽化登仙……”

宗主的笑聲回**在整片桃林之中:“你叫徐慈吧…就是那個天光峰的小徒弟,哈哈哈哈,就是你把太初石獻給本座的吧?那你肯定知道他在哪裏!”

眾人都聽見了高空之聲,但因為耳力不佳,聽得都不明白,隻當是哪個弟子墮成魔修了。王含貞迷噔噔才醒過來,嚇得舌頭都捋不直了:“…這…這這,這!”

這一拔聲可要糟。

忽地天地一暗,空中一隻巨禽盤旋尖嘯。

還是那隻烈箭隼!

王含貞忽地被離地抓起,隻看徐慈在烈箭隼背上抱頭大呼:“小人無辜!是他!就是他!回稟宗主,太初石就是王含貞偷的!”

萬丈高空之上,烏雲滾滾,宗主雙手伸出,十指如鳥爪,便將王含貞擒了過來。

“什麽…?你們說什麽…是太初石?” 王含貞喘不上氣,滿眼紅絲。

宗主右掌發出一團白色焰火,凝成一顆寶珠,曲指彈過去,正沒王含貞心口,慢慢從其背心透出來,但見這顆珠子雪白如新,可知王含貞的確是無辜的。

宗主怒目切齒,便要反手殺了徐慈,可是背後突遭襲擊。

幸王含貞尚為機敏,哇的一叫,趁機從宗主身下溜了過去,卻不知怎麽,和徐慈纏到了一起。二人在鳥背上滾了十幾圈,一下子刹不住,便一同跌下鳥翼。

王含貞膽小如豆,哪裏敢學禦劍飛行,眼見徐慈飛走了,而他隻能緊抱兩臂,直直墜落。

卻落入了一個衣香凜冽的懷抱。

檀弓將他穩穩放在地上之時,上空傳來一聲:“掌門師兄!”

眾人抬頭一看,隻見那正與宗主鬥法的老者頭發半花,衣冠肅然,目色凶厲,正是號稱一劍破萬法的絳林劍君。

宗主在鳥翼之上搖搖擺擺,而絳林劍君雖然修為稍低,但勝在頭腦澄明,二人鬥起來難分伯仲。

他二人元神俱可出竅,早可踏碎虛空,此時便暫舍了那烈箭隼。那巨鳥隨主,已染魔性,銜泥啄草般叼起林中走獸,拋至半空,或摔或擲,隻是徒然作惡取樂,一時間揚起漫天血霧,不少正在後山修行的太清弟子,因此丟了性命。

天上刀光劍影,日月無光,遣地下萬道爍火流金,數息間一片絕勝桃林已成屍山火海,血流滂滂,大有洗山成川之勢。

而王含貞隻是喪失了認出檀弓的那段記憶,可還記得鬥台上欒道友何等風姿過人,這時居然忘記危情,喜不自禁,忙發足去追:“欒道兄!道兄,等等我!”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裏?”無須喪著臉嘀咕咕,“衛璿呢…死了嗎…死掉了……”

檀弓在前麵帶路,將一行人領入了一處枯洞。

隻見這枯洞之中,原共有十三個女修,個個鮮豔美麗,如同一群斑斕彩蝶。

雲如露居然也在裏頭,他仿若有些窘迫,在一旁目不斜視,呆呆的,淡淡的。

王含貞忙往檀弓身邊一躲。他家裏有八個姐姐,在太清仙宗也受了不少師姐師太們的嗬護,但頭一次見了這麽多女子共聚一堂,還是對這盤絲洞有些發怵。

“欒道友。”雲如露隻是淡淡地驚訝和不悅,簡單提醒,“避一避,等師父解決了,再出去。”

“怎麽都來這裏呆著?”王含貞大奇,看見洞穴深處,還有幾十個抱頭蹲著的小弟子。

“這是我們仙宗傳下來的一塊秘境,結界非常牢固。”有個弟子解釋,“據說是有上古大能下凡居住過的地方,邪魔不敢闖進來的!”

這些女子都泫然欲泣,將一個傷重黃衣女子圍在中間。

王含貞在一旁聽了幾個來回,這才聽懂:原來她們是北鳳麟洲江秋有名的“妙音十三仙”,這日受了樂容師太的帖子,要來共論樂理。誰知進了太清仙山途徑桃林,幾個年輕女子有賞樂遊春之興,恰巧就遇上了宗主走火入魔。

如今這兩個元嬰大能正然鬥法,自形成了一塊道場戰陣,這一時被圍在裏頭出不去也罷,但奈何這十三仙的青霄琴仙竟被惡隼啄去一隻手,若非雲如露趕來,她性命堪虞。

一個紅衣女子將手中琵琶一摔,厲聲說道:“師姐!難道就這麽算了?樂容真人請我們過來,是讓我們來斷手斷腳的?太清仙宗讓師姐斷了一隻手,我要讓他們弟子斷十隻!斷一百隻!”

那傷重女子嗽了一聲,聲音似年長一些:“思行,孽畜之罪,豈能歸咎於人?樂容真人一片好意,你莫…咳,莫說此話。”

容思行跺了跺腳,衝到門口大喊:“孽畜!你在哪?有本事衝著我來!”

幾位年長的太清弟子深揖不起,傷重的黃衣女子勉強笑道:“諸位道友無需自責,我們斷無責難貴宗之意,隻是…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出得去?”

雲如露直言不知,旁邊稍圓融一點的弟子說:“請諸位暫莫焦急,事出突然,之後仙宗一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容思行勃然怒道:“交代?什麽交代!我師姐斷了一隻手,日後不能彈琴,那豈是你們一句交代就遮羅過去的?”

一旁的白衣女子開口道:“師妹,何必遷怒雲道友,若無雲道友相助,我們恐怕今日都得折在這裏了。”

雲如露一視白衣女子,她容色清麗,麵如新月微輝,落落大方:“在下陳天瑜,久仰雲道友大名。”

湘靈仙子陳天瑜,尤善鼓五十弦之古瑟。

檀弓手撫石壁,一雙手被洞內蒼苔冷露襯得有兩分青白之色。

“欒道友,多…多謝你啊。”王含貞道,“要不是你突然飛出來,我剛剛就掉到地上了!”

檀弓的一聲“嗯”被泉水叮咚掩了過去。

王含貞又小心地說:“你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啊?我幫你啊。”

檀弓道:“不必。”

他又跟著檀弓走到洞穴深處,王含貞怕黑,更怕蛇和小蟲子,好幾次被頭頂垂下來的藤蔓嚇著了,他都想打退堂鼓,可身不由心,就是想和檀弓待在一起。

不知繞了多少道彎子,最深處的山門是穹形的,上頭掛著紫檀、玉髓做的聚靈之物,洞頂藍中映紫,朦朦朧不似天光,仔細一辨,上麵陳列著三垣二十八宿:長恒、靈台、明陽、內屏、長陳……

紫微垣位居中天,兩弓相合,環抱成垣,正星一百六十三顆,輔星弼星五百九十六顆;太微垣位居於紫微垣之下東北方,北鬥之南,正星七十八顆,輔星弼星三百七十六顆。

王含貞看得目眩神馳,就是晴空無雲的夜晚,也斷見不了如此齊全的普天星辰呢。

洞底還有五塊半月形的藍灰小湖,最中間一塊托著一左一右兩張石椅。

檀弓坐在右首邊上,閉目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含貞沒有坐左邊的座位,站在他身邊:“怎麽啦?怎麽不找了?是不是找不到?你別急…”

他說著也東摸西翻,但是檀弓不理他,地下泉水咕嚕咕嚕地冒,天上星星啪嗒啪嗒地眨眼,王含貞不知為誰上下焦心,靈光一現:“那你吃一顆糖…”

檀弓緩緩睜眼,王含貞手掌裏,躺著一顆糯紙包著的桂花糖,黃澄澄,胖滾滾。

檀弓抬眼一視王含貞,還未開口,洞內地動山搖起來,落石滾滾。洞口處忽傳來女子的尖叫,兼有巨禽撲扇翅膀之聲。王含貞沒站穩,哎的跌在地上,口袋的糖撒了一地。

妙音十三仙朝洞底擠進來,個個花容慘淡,青霄仙子已昏了過去。

“大家怎麽了!” 王含貞忙問雲如露。

雲如露掐訣淩空畫圓,隻見那一方窺天寶鑒中,宗主和絳林劍君仍然鬥得難分難舍,而那烈箭隼正舍身撞擊此洞,似乎是聽見了人的聲音,非要撞開結界。

雲如露正要拔劍搶出,卻被陳天瑜攔下來:“雲道友且慢。我姐妹十三人以音馴獸,所蓄皆為飛禽之屬,或可一試。”

說著陳天瑜已放出一隻雪白鳶雀朝洞口飛出,自己則鼓瑟助之。

寶鑒中的鳶雀上下飛舞,好像頗能遷延一時,其餘數人見了,皆效法之,鶴雨燕、繡眼斑雀、白頭鷺…又兼笛聲、簫聲、琴瑟、箜篌之聲,一時間那烈箭隼如被困網中。

他們嘰嘰喳喳,把無須吵壞了,無須嫌惡得很:“主人,這裏怎麽這麽多妖怪啊!”

容思行橫眉豎目:“哪裏來的野孩子!”

她說著右手狂撫,洞中走石飛沙,無須飛跳了半步,正要揚鞭打過去,卻突然想起衛璿從前的教誨,想著想著,居然沒有真的還手,隻是幹瞪眼。

容思行冷哼一聲,再重新開始撥琴時,第一下就錯了。

這一錯可要糟,隻見那鳳尾綠咬鵑一滯,烈箭隼趁機猛攻,同陣的靈鳥一齊去救,卻紛紛中了招。妙音十二仙全都哇一聲吐出鮮血,雲如露見了,縱身躍入寶鑒之中,與惡隼鬥將起來。

這些女子似乎本就不睦,此時有個叫何玉致的鳴箏女子,便道:“容師姐,怎麽又是你?既馴不慣鳳尾,不如舍給我!”

容思行聽了豈不大怒,眼瞧著二人就要私鬥起來,卻聽青霄仙子道:“咳…何師妹,莫怪容師妹…這鳳尾綠咬鵑,若無龍文朱腹鹮相助,怎能成氣候?但我已力命它上陣了…咳咳……”

龍文朱腹鹮正是趴在她肩上的本命靈獸,言下之意它們是一對比翼鳥,朱鹮不在,綠鵑怎麽能安心應敵?

陳天瑜單膝跪下,托著青霄琴仙的背,說道:“師姊莫憂心。道友便是崇明王氏獨子王含貞王道友不是?”

她實在情急,還未等王含貞回答,便說:“聞說道友乃衛宗主高侄,不知可曉音律?”

王含貞聽得“衛宗主”三個字,皮都嚇得要抖掉一層,若是“衛聞遠”三個字,那簡直骨頭都要顫一顫,講話顛倒錯亂起來,頭搖如撥浪鼓:“不不不不,不曉不曉不曉…不敢不敢……”

青霄仙子道:“瑜妹,不必多費周章了。朱鹮它性高氣傲,若非我琴音,怎會有人可喚動它……”

陳天瑜正要問旁人,但聽了這話,便隻剩一聲歎息。

卻聽王含貞邊走邊說:“咦,你去哪?等等我啊。”

檀弓拄著長劍,伸出一指,發了一個很輕靈的音。

王含貞往日隻知有不學無術的師兄,常喝得酩酊大醉,脫靴卸帽,彈劍而歌,今日才知,原來彈劍也可如此莊重端雅。

檀弓正對洞口,外麵數禽鬥得難分難舍,一半殘陽如血,一半晚霞燒紅,是一副極為火熱暖融的景致,但檀弓的劍音泠泠咚咚,王含貞想起雨過天青,水草沛冷,鷗鷺一灘,踩碎滿池春陽。

王含貞的思緒常常來去無跡,總有些天真率爾的詩性,兼有石破天驚的靈悟。他哪裏是什麽沉穩冷靜的人,可是此時旁人都心焦若灼,他倒是異常沉靜,忽覺這一麵之緣的陌生修士身上,畫意甚濃。

王含貞才癡看了一會,卻見一隻紅鳥闖了出去,那鳥渾身被赤炎包裹,精神高昂,引伉長鳴,正是龍文朱腹鹮!

眾人大為震驚,陳天瑜忙道:“容師妹,快奏琴助之!”

容思行見了竟是檀弓在鳴劍,滿臉錯愕,緊急之下不忘相問:“這位道友…師承哪位高人?”

她自視甚高,從不輕易與人合奏,此太清仙宗一行本就心思不純,方才聽了衛璿也在附近,更是喜蓋過羞,此時若與一沒有響亮名氣的男修合奏,豈不是壞了女兒家的清白?

青霄仙子喜道:“道友…先用我的獨幽琴吧!”

檀弓淡淡地說:“不必。”

容思行臉色青白。

荒唐!

她怎可與如此粗劣低賤的劍音合奏!

隻見那朱鹮越戰越勇,而綠鵑卻在原地不動。朱鹮頻頻回看綠鵑,一副心有所係的模樣。

陳天瑜急紅了臉:“師妹!大難臨前,怎可因小節而失大義!”

容思行猶然憎怨:“道友,你若換了獨幽,我便與你同奏!”

檀弓巋然不動。

陳天瑜說著便要奪過琴來:“這位道友,我來與你合奏!”

容思行哪願意他人染指自己的愛琴,立馬動作起來,可是三撫之後,氣竭停罷,再共奏一節,嘔血而退。

容思行一拍琴案:“你這是哪裏聽來的曲子!”

陳天瑜也嚐試與他相合,可是三節之中,八花九裂,也不得不默然而退。

這是一首聞所未聞的馴獸之曲。

陳天瑜天資高穎,初聞一曲,不到兩遍便可暢彈,而檀弓這曲激越處直穿九霄,鳳鳴杳杳;喑啞處又落深淵萬丈,龍吟細細。反複之間,極盡變幻之能事,幾無跡可尋。這修士與她琴意領悟,不啻天淵。

陳天瑜這才明白檀弓為何執意彈劍。幾聲容易跟隨的簡單劍音尚已如此,那他的琴音,豈不八荒之中無人可合?

轉眼間烈箭隼已將朱鹮掐在爪中!

而綠鵑因無人支配,隻得呆立一旁,發出一聲悲鳴。

檀弓放慢指法,連王含貞都能看清他如何彈劍。

“百爾坤道,有知我音者在安哉。” 檀弓道。

“合者留,不合者去。”

眾人一個個試過,無人可合。

王含貞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沒想到,下一個坐下來的竟是徐慈。

王含貞有些生氣:他還敢來?

檀弓點頭示意開始,徐慈卻笑說:“在下若能與道友合奏一曲,曲終可否告知道友尊名?”隻知姓欒,卻不知名甚,好生拒人千裏哇! ”

檀弓道:“細吟。”

徐慈愣了一下,手位不動而手腕顫動。

檀弓點頭道:“退複,勾,滾拂,剔,撥刺……”

“嘭!”

琴斷音絕。

徐慈用力過於沉猛,竟然將琴弦生生崩斷了。

他被反彈在石壁上,後腦立刻腫起了老大一個腫塊,很快捂著頭和胸口跑了,王含貞沒有追去。

這下可好,琴弦都斷了,大家更加連半點嚐試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場人人束手,王含貞臉上火辣辣的,隻覺得自己好生沒用。

涼浸浸的夜風一撲,檀弓額上的熱意盡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方柔軟的觸感,還有一縷草木之香。

王含貞一字吞著一字:“這個,先借你戴著…”

他從貼著心窩口的夾衣裏掏出了一方銀鼠抹額,笨手笨腳地替檀弓戴上,係得歪歪斜斜、鬆鬆垮垮說:“這個是…是我一個很厲害的故人的東西…他真的很厲害!你別不信,我一直戴著,所以一直平平安安的,想必是件吉物。”

王含貞有點羞窘,便飛快地說:“可能可以聚靈辟邪吧!”

那烈箭隼忽抓起朱鹮,向右一擲,山崖處傳來一聲巨響…

青霄仙子見了心愛靈禽遭此劫難,閉目流下兩行清淚,隻得求道:“欒道友…不如作罷吧。或許命該如此,我們今日命定要折在這裏……”

卻忽聽近處有啼囀鶯簧之聲……

其聲似簫非簫,似笛非笛。

王含貞大喜過望:“表台!”

衛璿卷竹葉為玉笛,笛聲吹徹,隻見那鳳尾綠咬鵑振作精神,驟然騰起,龍文朱腹鹮聽到了愛侶之聲,也重回戰陣。

容思行終於反應過來,這個便是天下第三公子衛璿璣了!她忙拿手絹遮住臉,恐被他瞧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嗬嗬而笑,笑幾聲,咳幾下。

衛璿在離檀弓兩步之外停下,二人以眉許音,很快默契神會。

這首曲子一開始太平無波,笛隨劍音,一起一落間默契神會,其妙旨非曲外之人可辨可道,越到後麵則愈發散越憤激,鬥意昂揚,劍音落則笛聲拔,笛聲伏則劍音漲,吐音鴻暢,曲意曉達,如碧波浩淼,浪濤揚怒。

那一雙比翼鳥越鬥越凶,區區一對凡鳥,在此曲之中竟大有上古神獸火鳳、青鸞之姿態。

忽見檀弓右手自那軟劍奔逸中撥出七條琴弦,左手撫弦。下手第一撫,便是一接不歇,數百下撞意急猱!

陳天瑜難掩震色,既驚檀弓之琴技,又為衛璿擔心,如此急猱,就是她用百弦之瑟,都不能保證一定跟得上,何況是一支葉笛?

卻見衛璿不僅應對妥當,後麵幾聲極為空泛的散音,居然也配合地嚴嚴翼翼、天衣無縫。

陳天瑜聽到第五回 時,才發現檀弓指法雖疾,但其甲音為虛,肉音方為實,而衛璿竟能辨出那萬中之一的實音與其相合,與其說是贍學多聞,誌慧聰明,不如說是……

陳天瑜因問王含貞:“王道友,可否一問貴表兄可有同參道伴?”

王含貞急忙搖手道:“不不不…”

可他以為又要為女子們牽線搭橋,害怕極了,忙道:“不是…姐姐啊,你再好好想想…我表台他…他……”

說點什麽壞話好呢?

長相、門第、修為,樁樁樣樣俱全;家私、人品、德行,全都無瑕可擊……又不能平白潑他髒水。

王含貞靈光乍現:“我表台他麵熱心冷!誰都看不上…對,誰都看不上……”

陳天瑜見他誤會了,也就笑笑,別過臉不提了。倒是別的有心的姑娘,忙上前直問到王含貞臉上去。

隻見綠鵑、朱鹮一邊各啄烈箭隼一邊羽翼,雲如露劈空一斬,頃刻血如注出,瓢灑天地。

鳥頭當一聲落在王含貞身邊,王含貞癱然坐地,嚇得不輕。

高空之上,傳來赤書真人與元妙真人的聲音,不知他們是何時趕來的。

衛璿料理後事,春風一笑:“仙子們寬坐前堂,衛璿去去就來。”

無須把抹額甩給王含貞。王含貞要跟去,無須一齜牙,光哇呀呀就把他嚇退了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