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胎梅骨愁漫遣 山深院靜霜飲羽

林茉茉關門落閂,搬來一張朽得隻剩骨架的木椅,兩足纖弓吱吱呀呀,搖搖擺擺地踏上去。她從房屋梁上取下一捆薪柴,又咬牙想了想,便抱下幾塊炭來。幾塊炭被她交疊摟在胸前,如懷抱中的嬰兒一般,擦黑了她的花衣服,她也沒不在意。

——這可是木炭,在這天寒地凍的窮鄉僻壤,有時比真金白銀還精貴呢。

若不是今日來了客人,這幾塊炭到了年頭,也不見得舍得拿出來用。

林茉茉搓搓手,把湯碗上的木屑浮渣吹散。她手執一根蠟燭棍,借著火光就要給**那男子喂藥。

燭光甫一移近,漆黑中,照亮了那男子的容顏,林茉茉便心頭手頭都是一顫,一個不小心,蠟油就滴在了他臉上。

那男子緩緩睜眼,風吹燭搖,一片昏昏暖黃中愈發顯得他容光照人,俊美無儔。

林茉茉臉上兩朵紅雲浮著,心裏一隻白兔亂跳,兩手緊緊絞住衣角,足上釘住一般,頭更是不敢抬起再去看那男子一眼。

好一會林茉茉才開口,那聲音細如蚊呐:“公子……先,先喝了這暖肚湯吧。”

衛璿頭疼欲裂,此時一隻手按著太陽穴,連雙目都是模糊不清,隻是喃喃,開口便是:“檀……”

“姑娘……這是何地?” 衛璿好容易半支坐而起,看清了四周,便這麽問。

林茉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公子,這裏是林家莊……” 她想了一陣,鼓起勇氣:“我,我叫林茉茉,我哥哥林擒上山…打獵去了。公子你快喝了這暖肚湯吧,你……還冷嗎?”

感覺衛璿正在看她,她越說氣越癟了。

衛璿運轉元氣,分明三處丹田中元氣俱是充沛至極,卻如何也調動不起來,背心和左腿兩處十分痛。

衛璿咳嗽一聲,林茉茉忙上前相問,無不憂心,但見這小姑娘對自己躲躲閃閃的。

衛璿為安她的心,將那一碗苦澀渾濁的湯藥一飲而盡,林茉茉這才露出淺淡的笑容,一笑就像一泓泉水那樣清甜可人。

衛璿勉強笑問道:“茉茉姑娘,這林家莊又是在哪……”

衛璿若不笑時,眉眼常有兩分涼薄疏遠意味,但若是一笑,便是驕陽為之見絀,叫人根本移不開眼了。

林茉茉活了十幾歲,沒有出過林家莊,哪裏見得過這樣好看的男子?想是哥哥說的,京城裏最俊俏的王孫公子,也得被比下去吧?

林茉茉一想,臉上燒得比炭還熱,言辭更加瑣碎錯亂。

衛璿聽她說了兩句,林家莊,薊東山,蓮應郡,寧荊府,天京……

這不是赤明和陽。

這姑娘被問起“幾重天”三個字也是茫然失措。

更不可能是玄明恭華。

他在哪?

檀弓呢?

“檀弓……”衛璿自語。“茉茉姑娘,你方才可見有人與我同行……”

林茉茉這才想起:“啊,公子,我,我怎麽把這事忘了說。剛才是有個道長來敲門,把公子扶了進來的。”

“那道長呢?”林茉茉叫自己公子,能被小鄉裏的人稱為道長的,除了氣質脫俗得過於明顯的檀弓,還會有哪個?

林茉茉說:“道長轉身走了。”

衛璿不知是不是重傷在身,頗有凡愁,莫名多愁善感起來,肩背上那早已結痂脫落的刑傷,此時都一齊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

林茉茉若說“道長走了”便罷,若再加上這“轉身”二字,六個字一起,那畫麵感就不可抑製地跳了出來。衛璿頹然而坐,一閉目便是王含貞眉心的那張忘情令。

不行。

衛璿將湯碗捧到林茉茉手中,笑道:“茉茉姑娘,你手可真巧。可否勞煩你,再為在下熬製一碗這湯藥,在下還是冷得慌。”

林茉茉呆在原地,半是為了她不知這貴氣逼人的公子竟會出言如此,半是方才衛璿碰到了她的小指。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林茉茉坐在夥房煽火熬藥,不知是小指燙些,還是臉上熱些。

衛璿躍窗而逃,甫一落地,便如同砸進了一床棉絮中。

原來是這積雪已堆得有半人深。夜色昏晦,大雪潑天,才走了幾步路,嵌珠鑲金的靴子、雀羽刺文的褲管裏都灌滿了雪,不一會,襪子也被雪水濡濕透了。

寒意貼著肌膚,黏黏膩膩,就如同他心頭那個如初春柳絮般,一經撲麵便輕盈綿密的可怕念頭,久久揮之不去。

衛璿左張右望,前瞻後盼,終不見人。

走了不知多久,衛璿終於踏過那片積雪甚深的低穀,下肢幾近無知無覺。他登上一座孤絕高峰,山頂悲風凜冽,砭人肌骨,目力隻見有幾個稀落星點的人家,閃著幽微難明的燈火。夜空被雪色照耀出一片青白,成團成霧的鴉雲烏藹藹的,偶然露出一線渺茫的月光。若有若無的獸笛聲時消時長,那種笛音高古厚實,聽久了,就像聽見大地的呼吸聲那樣平緩和遠——直至那聲音悄然走遠,仿佛這片村莊也陷入了巨大的長眠之中。

“衛璿。”

檀弓立於一樹白須朱砂之後。明明皎皎,花篩月影。梅似雪,雪如人,白雪紅梅,都無一點塵。

“你在這……”檀弓一語未畢,就被衛璿從正麵抱得呼吸一窒。衛璿低下頭,凍得發紅的鼻頭刮擦到他的脖頸,竟比體溫素寒的檀弓還冷上一些。

衛璿句句有喜:“太……太好了。我以為,你和他們一樣,我也他們一樣……”衛璿語無倫次,兩句話所指相差十萬八千裏。

一瓣灑金紅的梅花落在雪中。

檀弓眉峰疑色漸漸消去,半晌才說:“何也。”

衛璿把臉移出來,吸吸鼻子,因著臉上凍僵,此時露齒而笑,兩頰扯動地已有些生疼:“你去哪了?我以為你要丟了我,嚇得我魂丟了半個。”

檀弓答:“天心缺月玉和太初……”

衛璿臉色一滯,又雙手一環,把檀弓抱得更緊:“罷了,我問錯了。你當我沒問過,你又要長篇大論了。我不管,我冷得快死了,你先給我抱一會暖一會。”

檀弓衣領間清冽的氣息香靄雲飄。

檀弓沒有任何回應,其實也沒什麽別的特殊想法,可是他僵直的體態,給了衛璿一種他是在默默計算還需要多久的樣子。

衛璿哈出一口熱氣,捂捂鼻子:“你冷麽?我們快回去罷。”

忽聽無須從遠處蹦蹦噠噠地跑過來,見了衛璿,略一抿嘴:“你沒死啊。”

危急關頭,衛璿以身護檀弓,故他傷重,而檀弓無恙。

這都不死,也算他忠心命硬了。

衛璿覺得無須這時特別可人順眼,伸出一隻沾滿雪水的手,狠狠揉了無須的頭。

無須一頭服帖柔順的黑發,登時毛毛燥燥,無須踮腳反口就是一咬:“你是欺負本君沒有法力不成!”

衛璿吃痛一甩手,就躲在檀弓身側,二人繞檀弓而走。

無須急了,抖落一頭雪水:“道君,你看他呀。”

衛璿也伸出手腕,露出那險些要流血的牙印:“你看他!”

無須更氣:“你反了你!”甫一抽鞭便傻了眼,那鞭子軟塌塌的,還不如樹枝兒好用呢。

衛璿根本沒欺負無須,他坐在地上,任由無須往他衣領和耳朵裏都塞滿了雪。

打鬧一陣,二人都精疲力盡,偃旗息鼓,呈“大”字躺在雪裏,互視一眼。

檀弓才開口:“衛璿,天心缺月玉和太初衍日石原是先天五太時候,一雙一對寄存陰、陽二氣的法寶。後來太極陰陽微分時,二氣從其中流溢散出,推演萬變,化生五行靈氣。上清下濁,又有三十六重天,三千世界。昨日想是這一石一玉一相逢,便有了後天小太極的氣象,造就一段時空亂流,才將你我帶來這裏。”

衛璿坐起來,收斂容色:“我們現在是在哪裏?”

檀弓道:“這裏靈氣稀薄,濁氣甚重,極難催動法力,尋常人不知修仙二字,應當是在欲界六天。我觀其地貌河川、民風習俗,又約是第四重清明何童天,或為第五重玄胎平育天。目下隻有速速尋到那太初衍日石,才能再造後天小太極,回到赤明和陽。”

衛璿問:“你在赤明和陽是有什麽急事麽?”

檀弓還是慢慢的樣子,語氣和話搭不上邊:“十萬火急。”

但是兩個人都被一石一玉傷了,隻能先回去做打算。

山路難行,無須踩雪跌了。衛璿不由分說將他褲腳卷起一看,他小腿肚和自己手腕一般粗細,上麵已凍得血管經脈皆是青紫。

衛璿低歎一聲。無須兩手忽被拉起,再一反應過來時,已在衛璿背上了。

無須反手就是一個巴掌,卻被衛璿將兩手握住,交在胸前,不得動彈。

無須道:“你放本君下來!我自己能走!”無須看了一眼地下,氣急敗壞:“這像什麽樣子?”他學著天樞的樣子,迸出四個極其別扭的字:“成何體統!”

衛璿笑道:“小祖宗,你權且寧耐些吧。”

無須掙紮不休。

衛璿停了,把無須放在地上,看他走了兩步就往左一跌,坐在地上咬牙捶地,衛璿轉頭衝無須一笑,輕聲說道:“那要你主人背你不成?”

檀弓正好也回頭在看他們兩個人。

無須驚恐萬狀,一躍跳上衛璿之背。

衛、檀二人回到林家莊時,已是天色微明,雪霽初晴。衛璿將無須輕輕放下,見他正睡得酣甜呢,再看他小臉已是紅潤如初了。

一群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卻打斷了這片難能的寧靜。迎麵走來三個罵罵咧咧,人高馬大的大漢,為首一個肩上正扛米袋似得扛著一個嬌小的女子。

林茉茉驚呼出聲:“公子……”這一句卻不是“公子救我”,而是“公子快走!”

為首大漢摸著下巴,從衛、檀二人身邊掠過:“兩個小白臉,少管你餘二爺爺的閑事!”

前麵的一個跟班卻對樹下正沉眠的無須有了興致,見無須櫻桃檀口,鼻倚瓊瑤,他露出**邪神色:“大哥,這,這還有個兔兒爺!”說著就伸出一指,欲拭其香口。

卻見這兔兒爺忽睜開雙眼,隻是一瞬的天真迷蒙,轉瞬就染上了無盡殺意:“你敢說本君是兔子精!”這話火氣衝天,嚇得連那人都縮了手。

餘二和剩下一人聽了,三人回過神來,一齊衝著無須哈哈大笑:“這個男娃真是妙!”

衛璿看檀弓臉上什麽神情也沒有,他也許是以為兔兒爺是什麽“兔子精”的意思。

隻見無須如梭子一般從二人中間滑過,如靈貓上樹機敏至極,一瞬不瞬間,跨在那人肩頭,“啪啪啪”就是三個響亮耳刮子,再是屈肘一個淩厲手刀,幾近可聞那人脊骨斷裂之聲。餘二和另一人上來撕打,無須便拽住那人頭顱,飛身躍起,一個輪空盤旋,二人臉上各吃兩腳,其勁氣極厚,後力甚足,隻打得三人眼冒金星。

仙法雖失,武技猶在。無須一襲紅衣,占據高地。

衛璿眼見要出人命了,忙一手接過驚魂未定的林茉茉,因著男女有防,故隻是輕輕托住了她:“多有得罪。”

衛璿知道自己說話不管用,忙看檀弓。

“無須。”

餘二連忙站起,這才仔細一看衛璿鮮衣華服,看他模樣氣度,竟像哪家的小王爺微服私訪。又見他身邊紅衣殺神,膽已抖破一半,屁滾尿流、丟三落四地跑了。

林茉茉甫一進屋,便躬身下去,心中無限傷心感恩,盡在這深深兩拜之中。

衛璿忙虛扶道:“得姑娘雪中送炭,並不曾有半陌銀錢相報。活命之恩還未報答,如今怎受得住姑娘一拜?”

林茉茉半抬著頭,花容凋謝,心裏又是羞憤交加,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好容易聽見門外吱呀一聲,便連忙小跑過去,一下哭倒在兄長懷中。

來人手持一張獸皮弓,行止粗獷,言語疏放:“怎麽了?餘二那夥人又來打家劫舍了?”

林茉茉泣不成聲。林擒抬眼一見衛璿二人,滿心滿眼都是警覺。卻是林茉茉先解釋了開。

衛璿笑道:“這位大哥,我們三人初履貴地,迷失歸路,多謝令妹出手相救,才撿回一條命。”

林擒也不理,隻是把手上的獵物交給了林茉茉。林茉茉見了喜出望外,覺得這幾日都有好菜招待他們了。

林檎冷笑道:“休被這京裏來的登徒浪子灌了迷魂湯!”

無須秀眉蹙起:“你怎麽放屁?”

因為林檎是衝著衛璿說話,所以無須回罵地十分有限。

林擒本來見是小孩子,也不跟他計較,但這時看見了他身後的檀弓。

檀弓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一股顯而易見的世外高人氣質。

林檎馬上就態度軟了。

林茉茉有些慌張:“哥哥,你說什麽呢,他們是好人……”

林茉茉見衛璿含笑看她,臉紅得已快滴血,千思萬想還是說:“若是,若是……”

卻是林擒先開了口,對著檀弓抱拳說道:“道長,這外頭冰天雪地的,天不與人行方便,行路極為煩難。道長若是不嫌棄寒舍破敗,便在這裏歇腳吧。道長意下如何?”

檀弓:“我與這位公子是一行。”

他是順著別人的話,這麽喊衛璿的。衛璿笑臉一僵,不知為何聽檀弓喊他“公子”,就有難言的別扭,說:“如此叨擾了。”

林擒笑道:“都是些柴火飯,隻求個粗飽,讓道長見笑了。”

無須把他麵前的碗筷推開:“我主人修無穀道啊,連你們的茶都不喝。”

無須對林檎沒什麽好臉。

見兄妹二人皆是茫然,衛璿笑說:“無穀道便是辟穀。”

林檎這才明白,對檀弓更是敬上加敬,又作一揖:“道長真是仙法高深!”

林茉茉先時忙著采摘、烹煮、布菜,桌上一盤燒雞、一碟小蔥豆腐,一碟鮮韭黃,一碟清筍,兩壺米酒,五副碗筷。林茉茉好一會才滿頭大汗地坐下來,又不知道衛璿是喜食米還是麵,於是在柴房備著蒸著栗米飯和白饃饃,隻等一會子都盛過來。

林檎餓極了,扒了兩口,滿嘴塞著菜問道:“還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檀弓道:“無道號,姓欒。”

隻聽兄妹兩人都在口內重複“欒?”似乎此姓極為生僻。

檀弓道:“是一種聲音。”

林擒裝作懂了:“哦哦,好姓氏!”於是又以鼻孔指衛璿。

衛璿回神笑道:“我怎麽把這遭忘了,該死。不才姓衛,名璿,草字璿璣。”衛璿又解釋道:“璿、璣為北鬥二星,九曜星之二。”

林茉茉聽了,看著黃澄澄的米飯發呆,那自己是什麽呢?茉茉……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罷了。

“茉茉姑娘,你怎麽了?”衛璿側頭問。

林茉茉被撞破心事一般,忙轉移話題:“啊弟弟,你怎麽不吃?是不是我做的不合你口味?你喜歡吃什麽?我晚上做給你吃。”

林茉茉因見了無須勇武過人,心裏本來有些怕,但叫他一聲“弟弟”,心裏那點恐懼就瞬間化了。

無須哪裏見過這麽粗劣的招待之法?鼓著嘴正要說話,手腕上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卻是衛璿一隻手攥住了他兩隻手。

這個人哪來這麽大的蠻力?

疼死他了!

隻見衛璿笑眯眯地轉頭看他,從牙縫裏鑽出來一句話:“弟——弟——吃——飽——了——嗎?”

兄妹看不見他們桌下動作,卻見那紅衣少年忽挑起筷子,像要把碗戳穿似得,埋頭苦吃。

該死的衛璿!

往昔玉粒金蓴噎滿喉,今朝粗茶淡飯倒得你心!

林茉茉怕他噎著,也怕他一時積了食,便忙分他神問:“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兒?”

無須把三個饅頭串成糖葫蘆狀,從左手丟到右手,就是不吃:“無須!別問我什麽意思,不知道!”

林茉茉蹭了一鼻子灰,兩手抹抹裙麵,不知如何接話。衛璿扭頭衝檀弓笑道:“如此說來,我也從來不知道這名有什麽深意,瞎叫了這許多時,莫怪莫怪。”

檀弓開口說:“無須,不必不需也。凡塵三千,不必相執。”

無須也是頭一回聽說自己名字的來源,隻是覺得莫名有道理。衛璿停下碗筷,眉間不知何色。

席間衛璿將他三人出身來曆編的頭頭是道,險些連無須都要信了去。林茉茉見他言語這般不俗,談吐何等雋雅,隻是低頭不語,收拾殘局。

飯後林擒牽出一匹黃馬,和林茉茉打了個招呼便又要上山去。林茉茉過來將他弓弩矯正擦拭,把他馬鞍收拾服帖,又給他披上一件厚重衣物,帶一包幹糧,這才依依難舍告別。

衛璿卻出來說道:“林大哥若不棄嫌,何不帶衛璿一同前去。不才雖騎射不精,但好歹也是個男子,總不能留在大哥家裏吃白食。”

林擒上下一視衛璿,隻覺他身上一股養尊處優的膏梁氣,恐他拉不動弓:“你當這是什麽肥缺,你與道長同行,我會不給你飯不成?”

他立刻就要跨馬登鞍,衛璿卻不死心:“林大哥舍我一時弓馬便是了。”

林擒看林茉茉也在旁,便一心想叫她瞧瞧這是個什麽中看不中用的王孫公子,也好趁早斷了她傻傻的綺念。

衛璿受了那獸弓,躍馬揚鞭,飛馳而去,峰回路轉已然不見影響,空留一串馬蹄行跡。

是時天縱大雪,雪片大如草席,衛璿手提一虎一鹿歸時,去時雪印尚深。

林擒呆在原地:“瞎貓碰上死耗子。”衛璿聽了也不回嘴,見他笑容俊爽,神采英拔。

林茉茉忙拉住了他,正要言語,卻拉著林擒的衣角驚叫了起來。

原來天上正掠過一群惡雁,一嘴一捆地銜走屋上茅草!

衛璿馳馬盤旋,張弓要射。

此時卻見,無須打簾,檀弓走了出來,於是彎弓又搭一箭,其勢飽如中秋之月,激弦發矢,其勁力沒金铩羽,嗖嗖兩支翎箭,一箭雙雕,左右各中一對。

彼時天地一空,兩人在雪中遙遙一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