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念莞對此毫不知情,急匆匆趕到碼頭,看柳氏正有條不紊的收錢,裝魚腐,加醬料,遞給食客,並沒有忙不過來的模樣,大大地鬆了口氣。

如今魚腐的營生已經穩定在一日一百個左右,再加上給麵館的二十個,便是一百二十個。

一日穩定能賺一百二十文。

賺錢是賺錢,可天天三點多起來打魚蓉與蛋液實在太累。

做完力氣活還得繼續出攤站一個上午,短時間還好,陳念莞怕長期如此下去,她跟柳氏都會熬不住。

她必須得想想這活計要怎麽分配人力才合理。

回到大雜院,數過銅錢後,陳念莞發現她們的每日收益迎來了小高峰。

統共計有一百六十六文錢。

當然,其中的五十文錢是今天開始加入的大主顧滿月樓提供的。

看著堆成山一般的銅錢,柳氏雙手捧著笑得開懷:“莞莞,好多錢,好多好多錢。”

見柳氏難得露出稚氣的一麵,陳念莞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雖然陳念莞一直融合進這個時代,這個家,嘴巴上喚柳氏阿娘,但實際上,柳氏跟現代的自己不過年長幾歲,除了稱呼上不變,她心底其實把柳氏視為閨蜜。

“姐姐,好多錢,好多好多錢。”萱萱也學著柳氏的樣子,伸出幹瘦的雙手去擁那些銅錢。

“嗯,以後我們還會賺更多錢,更多更多錢。”陳念莞也道,便見柳氏跟萱萱兩母女都衝自己點點頭。

柳氏從喜悅中冷靜下來後,慢慢坐起來,看著陳念莞,“可是,莞莞,那盧婆婆跟花嬸子不讓我們用公用夥房,明日怎麽辦?”

“休息一日,不出攤吧?”陳念莞道。

“那怎麽行?”柳氏急了,一日不出攤就損失一百多文錢,太虧了,還有,“今日月滿樓才開張第一日,你不過才供了一日的魚腐給他們就斷貨,他們會不會以為你做生意沒誠信?”

“那也是。”陳念莞想了想,“既然她們不讓我們用公用夥房,我們自己搭一個私用夥房就行了?”

其實隻要一個灶子,一個鐵鍋,一把菜刀,一塊砧板,以及一些柴火就足夠的事情。

鐵鍋恰好王嫂子家有一口,菜刀也有,是他們從西北逃荒到這邊來時帶在身上的貴重物件,答應了借他們。

“除了灶子,砧板跟柴火在縣上都有現成的能買到。”

柳氏覺得陳念莞說得有道理,“可是,搭在哪兒?”

“就,我們廂房旁邊?”

柳氏他們租住的西廂房是挨倒座房那一邊的,接近門口。

牆側是一塊空地,平時不過是柳氏拿來曬曬譬如豆子,菜幹之類的幹貨,利用起來也不是不行。

“簡單的灶子,找幾塊磚頭抹點泥就能壘起來了。”陳念莞道。

這法子還是在原身的記憶裏找到的。

原身到鄉下的舅舅家喝喜酒的時候,人多,夥房裏燒菜趕不及,於是在自家的庭院裏臨時壘多了一個土灶同時開火,等宴席散了,再將土灶拆了便是。

“阿娘您說呢?”

柳氏當然是點頭稱好了。

於是,當即收好銅錢,將萱萱托付給王嫂子,兩人就去采買了。

到她們買全物件回來的時候,那王大哥也做工回來了,便請他幫忙,首先把搬回來的磚壘了起來做了個簡易的土灶,再將買來的大鍋放上去,穩穩當當的。

王大哥壘灶的技術是頂流的,陳念莞都忍不住要豎起了拇指給他點讚。

當晚,陳念莞就開鍋在屋子外頭燒了一頓晚飯,請了王大哥跟王嫂子一起吃,權做感謝他們夫婦的幫忙。

剛好明海大師送的魚還剩下四條,所以做了一道清蒸魚,一道紅燒魚。

還有一瓦罐魚頭魚骨熬的湯,最後加入魚腐跟香蔥,濃濃的魚香味道就彌漫開來。

王大哥跟王嫂子嚐過陳念莞做的魚腐,知道陳念莞廚藝得好,但吃她燒的菜還是第一回 ,隻是嚐了一口,便被折服了。

這頓全魚宴所有人盡興而歸。

等收拾殘局時,柳氏用自家搭建的灶燒水,進房門後就笑:“莞莞,搭成這個灶子實在是太好了,我們還能跟院子裏的人分開燒水,方便多了。”

陳念莞也覺得自己出的這個主意不錯。

母女倆正聊著時,那花嬸子不請自來,讓她們猛地安靜下來。

“那個,陳三嫂!陳四姑娘也在啊!”花嬸子尷尬地笑,手裏捧著一個竹籃,裏頭放著一把棗子,一截蓮藕,還有一把莧菜。

陳念莞不知道花嬸子是來幹嘛的,等她開口說:“今日在夥房的事兒,是我誤會陳三妹妹了。”

哦,帶這麽點東西,居然是來賠禮的?

為什麽?

陳念莞秉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花嬸子前頭才懟她跟柳氏,恨不得禁止她們使用公用夥房,她稍一猜測就明白原因。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就是見不得你過得比她好。

若是這種人跟你隔著距離接觸不到也就罷了,你好,她們無可奈何,隻能口舌上占點便宜詛咒兩句望洋興歎。

但若是這種人就在你身邊,她們就恨不得千方百計阻撓你上進,恨不得將你拉下來墜到泥地裏盡情踐踏。

總之,你過得比她們好,就是不行。

花嬸子就是這種人。

你過得不好,她就高興。

你過好了,她就要找茬了。

早上帶著盧婆婆到公用夥房對她與柳氏發難,估計是不知道打哪兒聽說了她們賣魚腐的事,知道賺得不錯,眼紅病犯了。

原身對花嬸子不喜,從來不與花嬸子打交道。

陳念莞也天生對這種人過敏,是以初見花嬸子就跟她杠上了。

現在花嬸子忽然轉性,絕對沒什麽好事。

果然,沒跟柳氏聊兩句,花嬸子話裏話外在打聽魚腐的事。

“陳三妹妹,大家都住一個院裏,平時互相幫襯,出事了也有個照應對不對?”

“花姐姐這話說得是。”

“就是了。你看我在院子裏頭成天呆著沒事,看陳三妹妹你忙裏忙外那麽辛苦,鄰居一場,我就想幫你一把。”花嬸子假笑了起來,一副我很菩薩心腸地仁慈,“你做魚腐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打下手啊,一定妹妹讓我幹啥就幹啥,你別跟我客氣。”

陳念莞聽得明白,知道花嬸子是打上了魚腐的主意,再看柳氏臉色慍怒,卻不知道如何回絕,冷笑了一聲。

像花嬸子這種就知道占人便宜的人,不把話說清楚,她能厚著臉皮黏上來一次就有第二次,還不如一開始把話說明白,讓她死了這條心。

“花嬸子,不瞞你說,這魚腐的做法是家傳秘法,不好外傳,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至於別的,還是該幹嘛幹嘛吧!

陳念莞擺出了就是不告訴你,你在這裏不受歡迎的臭臉,用淩厲的眼神逐客。

花嬸子看陳念莞一個小姑娘這般不給她麵子,心中那個氣啊,當場就想發作,但看看是在別人的地頭,那柳氏還在一旁盯著呢,恨恨地瞪了陳念莞一眼,轉身就走,臨走還不忘將自己帶來的那點東西帶走了。

“嘖,稀罕!”陳念莞一撇嘴。

“你啊!”柳氏看著女兒搖搖頭。

“阿娘,難道我做得不對嗎?那花嬸子分明就是打聽魚腐怎麽做來著,想搶我們的營生呢!”陳念莞抱住了柳氏,“這是我們的立身之本,阿娘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阿娘我像是耳根子這麽軟的人麽?”柳氏嗔怪地也瞪了陳念莞一眼。

好不容易學會個營生能有進項,眼看著日子要好起來,誰會將安身立命的根子拱手讓出去?

想到明日開始每日就有一百五十文的收益,柳氏這天夜裏睡得格外香,做夢都在想月底數銅錢數得手軟的情景,等快到寅時,起身的時候,才發現不是做夢,自己的手當真軟了。

“阿娘!”一旁的陳念莞打著嗬欠,也揉著自己的胳膊。

平日裏因為都沒做過剁魚肉這等苦力活,如今天天天不亮爬起來做這等?????差使,沒鍛煉過的胳膊過度勞累,又軟又疼,差點抬不起來。

雖然未雨綢繆,每日入睡前,母女倆都會在胳膊關節塗上藥酒,但還是沒能徹底消除後遺症。

這也是陳念莞擔心的一點。

看柳氏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衣物也顯得慢了許多,陳念莞忍不住問:“阿娘,能行麽?”

“行,當然能行。”想到今日開始能賺到的銅錢,柳氏心裏想不行也得行。

就在兩母女在屋裏頭穿戴準備的時候,外頭傳來咚咚啪嗒奇怪的聲響。

嚇得陳念莞跟柳氏一下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了聽。

莫不是進賊了?可住在這裏這麽久,還從來沒遇過賊!

等聽清楚那聲響是隔壁側牆傳出來的,陳念莞變了臉色,登時開門跑出去轉到側牆一看:昨兒才壘好的土灶早被人整個拆了,還有瓦罐跟鐵鍋等等,都被掀翻在地,就連買回來的柴火也沒幸免,撒得到處都是。

柳氏站在陳念莞身邊,握起了拳頭:“這,誰幹的?”

誰幹的?自然是院子裏頭看不順眼她們母女的人幹的!

陳念莞氣得渾身發抖,怎麽人的心腸能這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