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娘,是花嬸子幹的。”

昨天夜裏那花嬸子想學做魚腐,肯定是因為她們不教,所以她救使壞了。

陳念莞說著就要去找花嬸子要個說法,卻被柳氏抓住了:“阿娘,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你還忍?”

“不是忍,你說是花嬸子幹的,你親眼見著她幹的?就是找了她出來,她會認嗎?”柳氏問。

“不是她還有誰?”陳念莞氣昏頭了,也沒控製住自己,大聲叫喊起來,驚動倒座房那頭的住戶,那兄弟中的誰推開窗衝她們喊:“他娘的有完沒完?老子好不容易回來睡個覺,你們這些婆娘這也吵那也吵,真當是在自己家啊?”

陳念莞與柳氏一下噤聲。

隔壁王嫂子跟王大哥也被驚動了,走出來摸到這邊,原本還疑惑,一見滿地狼藉,馬上明白了,王嫂子低聲就罵:“挨千刀的!你們沒事吧?”

柳氏搖搖頭,抓著陳念莞回到了房中。

“阿娘,姐姐,你們是怎麽了?”萱萱也醒了,躺在小榻上揉著眼睛問。

“沒事。萱萱你繼續睡啊!”柳氏安慰過萱萱,這才拉著陳念莞坐到了榻上。

公用夥房不能用,才搭好的土灶沒了,今日怕是不能出攤了。

兩母女呆坐著,聽著外頭起身上工地人陸續出來洗漱,還有夥房那頭飄出了朝食的香氣,才慢慢回過神來。

“莞莞,我們這些日子攢多少錢銀了?”柳氏率先回過神來,問。

“四百六十八文錢。”

“我們換個地兒吧?”柳氏幽幽地歎了口氣道。

她們是這大雜院裏最遲搬來的一戶租客,當初就是看這石頭巷治安還算好,廂房夠住,一個月八十文也算便宜,才決定住下來的。

平時來往間磕磕碰碰也不是沒有,忍忍就過去了。

但像今日這般嚴重還是第一回 。

好不容易找到的營生,總不能因為住的四合院裏頭有人不允許她們做下去就當真不做了吧?

這裏不允許,就找允許的地兒去。

陳念莞這才沒吭聲。

四百六十八文錢,距離租自己一家子住的獨立庭院要花的銀子還是差得遠。

先前原身跟著柳氏看房子的時候就知道,一般東家找租戶,正常都喜歡尋三個月以上才結契的,至於願意散租的,不是貴,就是房子不好。

要是跟現在一般找合住的四合院,怎知道新租的地方不會遇見像花嬸子那樣的人呢?

“阿娘,我去牙行問問,找先租兩個月的獨立院子。”陳念莞很快打定了主意,“要有,我們辛苦兩個月,或許能賺到續租個半年的錢銀。”

“阿娘我也是這麽想的。”柳氏點頭,“今日我們就去看房子。”

有了決定,陳念莞從打擊裏恢複過來,起身準備洗漱,“不過我得先去月滿樓一趟,跟他們說一聲,免得楊掌櫃以為我平白無故斷供了。”

“我也要去跟碼頭的麵攤說一聲,最近不能賣他們魚腐了。”

月滿樓裏,施存祈跟楊掌櫃看今日陳念莞兩手空空出現,本還疑惑,等聽說因為在找新的落腳地搬家,可能幾日都供應不了魚腐,也沒追究:“既然今日陳姑娘不做生意,那我請陳姑娘嚐嚐我們月滿樓的特色菜如何?”施存祈誠意邀請。

陳念莞推托不過,再說她穿過來時日尚淺,還沒嚐過這時代知名酒樓做的菜肴。

就連原身也沒在月滿樓這等高大上的酒樓裏下過館子,更別說雞鴨鵝魚肉也隻能過年節的時候小嚐一兩口。

所以陳念莞當即就答應了。

可別說,這時代的廚子,或者說能在月滿樓掌勺的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針對高端食客的菜肴端上來,色香味俱全,其中就有一道鬆鼠桂魚,怕是專門給她準備的。

果然,菜一上齊,施存祈就請陳念莞品嚐那道桂魚。

陳念莞依言嚐試。

“如何,跟你那金菊魚是否不相上下?”

陳念莞點點頭。

都是功夫菜,體現在刀功上,兩者自然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道鬆鼠桂魚,魚肉炸得好,外酥內嫩,酸甜中帶著鹹香,主廚對魚肉的火候掌握得極好。

要說她做的金菊魚跟這道菜最大的區別,便是醬汁。

鬆鼠桂魚用的醬汁還是傳統的蒜蓉糖醋,她做的醬汁是用各種香料後調製出來的,並且是香辣味的。

公平地看,就味道來說,各有千秋,並非她這個多活了一世,又多了一段五千年曆史知識的人就占盡了優勢。

再看看其他一看就很有食欲的高端饌食,陳念莞隻能在心底暗歎不愧是有智慧的古人,跟現代的主廚水準亦是差不離。

唯一比不上的該是尚未麵世的食材以及香料知識的匱乏。

在現有的蔬果肉食以及佐料上,這時代飲食屆的高手們已經將廚技發揮得爐火純青。

“不瞞陳姑娘說,昨日你送過來賀喜的金菊魚,其實亦很受食客歡迎。”施存祈道。

昨日將那金菊魚送上二樓雅座後,八小份賣出去後,吃過的食客問能不能上全一道菜,沒吃過的食客追著問還有沒有,什麽時候正式上新。

可見,這金菊魚並非不可做。

不僅僅可以在撫寧縣做,還能讓每家分店都能供應這道新菜式。

所以施存祈想將金菊魚列入月滿樓的菜肴名單,提出跟陳念莞合作。

“合作?”陳念莞直覺好運來了,這施存祈是打算給自己送銀子了嗎?

“我想買陳姑娘的醬汁配方。”施存祈開門見山道。

“不是金菊魚的做法?”陳念莞驚奇。

施存祈笑著搖搖頭,跟楊掌櫃的一頷首,那楊掌櫃眼神示意一個夥計,不大一會兒,那夥計就回來了,手裏托著兩朵剛剛炸好的金菊魚。

陳念莞看了一眼,便震驚了。

便是金菊魚跟鬆鼠桂魚的刀法上異曲同工,這廚子也太快領悟到精髓了吧?

這炸出來的金菊魚,金燦燦,黃澄澄,條條花瓣分明,可比自己炸得好看多了。

難怪這東家隻買醬汁的做法。

陳念莞尷尬了,就像廚藝不好還想班門弄大斧的學徒被人逮著現出了原型。

隻買醬汁的配方,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是自己最擅長的,也就這點值錢。

“那,施東家想怎麽買?”

“二兩銀子,這醬汁配方歸我們月滿樓所有,陳姑娘不得再賣與他人。”

二兩買斷。

對於如今手頭拮據,急著要找地方搬的陳念莞來說,二兩銀子簡直雪中送炭。

拿著這二兩銀子找個獨門獨戶的房子起碼能租四個月。

陳念莞按捺下自己內心的激動,歪著頭假裝考慮了一下,猶豫,“可是,那醬汁可是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獨家研製出來的,旁人破解不了,你買了就是天下獨一份的,二兩銀子就買斷,未免價格太低了?”

“那陳姑娘覺得多少銀子才合理?”

“五兩。”陳念莞脫口而出。

五兩,她可以租一年的宅子了。

“不偌這樣,陳姑娘也將那魚腐的做法一起賣與我們月滿樓。”施存祈又道,“我們願意直接出二十五兩,如何?”

也是昨日將六十個魚腐免費送出去給食客後,眼見受歡迎,看到其中的無限商機,所以施存祈才起了這念頭。

二十五兩銀子?天降好大一筆巨款。

陳念莞砸得昏呼呼的,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這魚腐可不比蓮花魚,可以輕易就讓廚子參透怎麽個炸製方法。

魚腐要如何處理魚蓉去除腥味,如何炸得外層薄如蟬翼,內裏嫩滑香甜,也是有技巧的。

而且魚腐可以做成不僅一道菜,二十兩就等於起碼買了四五道菜,劃得來。

這施存祈先前就跟自己打聽過魚腐入菜怎麽做,明顯是摸清這魚腐的前景才想買出手的,卻隻說買魚腐炸製方法而不是魚腐菜品,陳?????念莞心裏暗道一句狡猾。

“施東家,二十兩銀子太低了,不可能買斷魚腐的方子。”

“魚腐市場很大,我們月滿樓估計沒辦法全部吃下,而且做生意大家一起賺才有意思。”施存祈道,“我們隻買魚腐的做法,魚腐的經營陳姑娘也可以繼續,我們月滿樓不予幹涉。隻有一點要求,日後陳姑娘要是再賣魚腐的炸製方子給酒樓同行,必須在契書上聲明不允許在月滿樓已開分店的所在城縣售賣魚腐。”

聽施存祈並沒有直接斷了她們賣魚腐的營生,再想到靠她與柳氏每日起早摸黑爬起來辛辛苦苦的跺魚肉炸魚蓉,要花上至少半年多的時間才能賺到二十兩,沒多猶豫,她就點頭了,並應允稍後到月滿樓教廚子們做醬料跟炸製魚腐。

當陳念莞揣著跟月滿樓簽訂的契書與二十五兩走出酒樓門口時,整個人都是飄的,不知今夕何年。

“莞莞?”

從碼頭過來守了許久的柳氏看陳念莞神色不對,出門見著自己這個親娘都不認識了,著急,“你怎麽了?”

陳念莞被柳氏一喚,這才從巨大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緊緊抓住了柳氏的手:“阿娘,我們有銀子了!”

在去找牙行的路上,柳氏聽陳念莞低低地說了這遭去月滿樓的奇遇,心情雀躍得喜上眉梢,“那是說,我們可以看個好點的房子搬了?”

豈止是好一點。

陳念莞覺得租個精致一點的庭院完全沒問題。

考慮到日後得計算出攤成本,還是收斂了不少。

富不露財,淡定,淡定。

找到牙行,跟牙行的掌櫃說了要求,第一房子年租最好控製在四兩,第二地段要安全,第三左鄰右舍最好是安分守己,人品良好。

到底是怕了像花嬸子那般的鄰居,如今願意花大價格自家住圖的就是省心。

她們不想辛辛苦苦做營生,還得防備有誰故意來使壞。

給了中錢,跟著牙行夥計看房子的第一日,沒看上。

有銀子在手,有底氣,最近也不預備出攤,所以陳念莞不急,天黑前回到石頭巷的四合院,沒打算在夥房燒菜,還特意在外頭買了往常不舍得買的肉食直接做晚飯,吃得母女仨油光滿麵的。

對搬家後的未來生活憧憬了好一會兒後,母女仨充滿期待地先後入睡。

待到第二日第三日,繼續看房子。

花嬸子看柳氏跟陳念莞不做營生閑在家了,似為生計日日往外奔波,在背後陰惻惻地笑。

就是,都住一個大雜院的,憑啥她們那麽掙錢,還不帶大夥一起發財的?

要不一起好,要不一起壞。

有能耐,別住這兒礙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