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撫寧縣上大的酒樓有兩家,一家叫海香苑,一家叫福星樓。

原身極少到酒樓下館子,並不知道這兩家酒樓的東家是誰,陳念莞也不知道。

她隻是推銷自己的美食,隻要掌櫃的識貨就可以了。

最好兩家酒樓都能看上自己賣的魚腐。

可惜陳念莞的期待落空了。

她第一家去的是海香苑。

海香苑是專門做海錯菜肴的特色酒樓。

門口迎來送別的夥計聽說是來送吃食的,上下打量著陳念莞。

因為今日要在城裏給自己的美食做廣告,積累口碑,陳念莞已經是挑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出來見人的。

半舊的淺青湖色對襟夾衫,米色羅裙,清清秀秀的,再加上這幾日在庵裏歇息養出的好臉色,墨發雪膚,紅唇水眸,端得是一副好容顏的小戶娘子。

那夥計沒有為難陳念莞,去見主事人劉掌櫃稟告了此事。

“我們海香苑是什麽地方?豈是任何人送上來的東西都要的下品館子?”

劉掌櫃一聽來意便明白陳念莞的用意,大手一揮:“如果真收下了來曆不明的吃食,萬一食客吃了出事了怎麽辦?你負責嗎?”

夥計趕緊解釋:“劉掌櫃,並非來曆不明,那位姑娘說,她是那青雲書院陳秀才家的娘子……”

“既然是讀書人家,就更不應該了。”劉掌櫃冷嗤,“秀才家的娘子還出來拋頭露麵,做這等走卒商販的活計,有辱斯文。”

陳念莞在海香苑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夥計一臉歉意地出來,知道事情沒成,心裏也有點堵。

她也是想到,這魚腐是新小吃,沒有什麽人品嚐過,如果一開始就出售,怕是受眾不多,市場不大,所以才免費派送給酒樓食客試吃的,寄希望於酒樓的食客喜歡,借此打開市場。

卻沒想到,自己親自送上門白給,這酒樓裏的人居然也不要。

出師不利,有點打擊信心。

陳念莞到底在現代千錘百煉過,很快振作起來,去了福星樓。

福星樓的張掌櫃倒是出來見了陳念莞,也收下了魚腐,並且當著她的麵就試吃了一個魚腐,吃完後頓了頓,而後搖搖頭:“火候不夠,味道不夠鮮,那食材應當不新鮮吧?”

“怎麽會不新鮮?掌櫃的,我們是早上起來才現殺的魚。”陳念莞急了,道。

“嗯。”張掌櫃的不予置評,又拿筷箸夾起一個,蘸了些陳念莞親自做的醬料,吧嗒吧嗒品味著。

陳念莞看張掌櫃臉色明顯浮現出驚奇的表情,以為有戲,沒想到張掌櫃的吃完後,幹咳了一聲,道:“這魚腐嘛,應該就是將魚肉剁成魚蓉炸製的,這種烹製手法並不罕見。”

陳念莞一股氣又泄了。

“這樣,你給我多留一份,我盡管給你介紹給光顧的食客,若是有銷路,明兒你來的時候,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買,如何?”張掌櫃問清楚了魚腐的價格,這麽跟陳念莞提議。

想著反正那海香苑的一份沒送出去,於是陳念莞就大方地多送了一份給張掌櫃。

陳念莞不知道,她一走,張掌櫃便把兩份魚腐拿進了後廚,叫來了掌廚的兩個廚子,“來來來,今日我們酒樓收了一份特別的菜式,味道也不錯,你們兩個給我嚐嚐,看看是如何做出來的?”

接下來,陳念莞去了兩家小酒館,一家麵館,分別都送出一份。

陳念莞跑得累了,朝食還隻是一碗魚湯,也餓了,於是找了一家包子店,要了一份一文錢的白粥。

大概是包子店的廚子手藝很好,店裏頭生意不錯,食客熱鬧。

陳念莞心念立轉,將剩下的兩包魚腐拿了出來,一份現場分發給了店裏喝粥的食客,另一份送給了包子店的掌櫃的。

“哎,小姑娘,這叫啥來著?”

分到一個魚腐的其中一個食客問。

“魚腐。”

“這魚腐不錯啊,小姑娘你還送給我們吃啊?”另外的一些食客也在問,“那麽好吃的東西你白送給我們吃啊?”

“哎,就是新研究出來的特色小吃,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吃,所以才送你們吃?????吃看。”陳念莞還想繼續說下去,話卻被另一個人打斷了。

“那小姑娘還有沒有?再送幾個給我吧?”

“對,再送一個給我。”

“我都沒吃上,小姑娘你得送我一個。”

“這魚腐要一文錢一個呢!”陳念莞笑了,“剩下的我都送掌櫃了,你們得找他送!”

那食客們一聽,白送的魚腐居然是要一文錢一個的,端著粥便找掌櫃的要去了。

跑了那麽多個地方,總算見到有一個地方的食客是喜歡魚腐的,勉強可以彌補一下跑了一上晌的辛勞。

陳念莞坐下繼續喝粥時,沒見到坐在角落裏的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中青年,就著粥吃完了一個魚腐,而後慢條斯理地品著,不動聲色看著店裏爭搶那免費魚腐的情景,暗暗點了點頭。

陳念莞一口氣喝完粥,正起身打算離開,卻見自己桌子旁來了個拚桌的,還對她拱了拱手,“小姑娘,那魚腐是你做的?”

陳念莞點頭,“我跟我阿娘一起做的。如何?好吃吧?”

她記得自己分派那魚腐時,有送給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青年。

也正因為見他氣質好,猜測這人有點來頭,所以先把魚腐送他了,還多給了不少醬汁。

“醬汁也是?”

陳念莞點點頭。

“看不出來,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有一手好廚藝。”

陳念莞笑了笑,心裏想這人該不是就隻想過來誇讚自己吧?

“實不相瞞,鄙人是楚州府城月滿樓的二東家施存祈,近日到撫寧縣老家探親,也考察過一段時日,已經準備在撫寧縣多開一家分店。”

撫寧縣雖不過是個小縣城,但因臨海,又有商業運轉的碼頭,也算是沿海頗為重要的交通要塞,那每日出出的船舶便是帶來巨大人流量的商機,施家的月滿樓開遍全國,想在撫寧縣分一杯羹也不奇怪。

陳念莞跟施存祈聊了一會兒,得知月滿樓已經籌措完備,恰好在四日後會開業。

今日剛好吃到陳念莞新製的魚腐,也是機緣巧合。

施存祈亦跟陳念莞探討這魚腐的幾種吃法,以及醬汁特色,施存祈亦是個厚道人,並沒有專門打聽具體的做法。

“這魚腐,陳姑娘是隻接受一隻一文錢的做法,還是可以按量銷售?”考慮到酒樓的食客,以及午膳跟晚膳營生,再根據陳念莞說的幾種吃法,顯然魚腐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入湯,那按一隻一個賣給月滿樓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若是月滿樓大量購入,能否與陳姑娘按量的模式跟我們合作?”

“能。”陳念莞點頭,“自然是能的。”

這豈不是說月滿樓營業起來後,她就多了一個穩定合作的對象,每個月有固定收入,怎麽會不願意?

“不過滿月樓也還是新開業,客流量還未能預計的情況下,我們先跟姑娘小量訂購,看後續市場再增加數量,你看如何?”

不愧是做東家的人,比自己更會畫大餅。

陳念莞先前冒出的終於找到穩定合作夥伴的念頭一下被淋了盆冷水,冷靜下來後問:“那,施二東家是打算每日跟我買多少魚腐?”

“先每日拿五十個如何?”

月滿樓果然是闊氣,一下就解決了她每日必須賣出的魚腐一半定額,若不是現下有性別大防,男女授受不親,陳念莞當即想緊握施存祈的手熱淚盈眶說一句:“老板真是個好人。”

隨後,陳念莞跟著施存祈去了月滿樓的新址。

酒樓就選在撫寧縣最繁華的商業區,兩層樓的模式,下麵是堂食,上麵是雅座,顯見已經修葺完畢,隻等選定的吉時一到就可以迎客。

施存祈給陳念莞引見了月滿樓的楊掌櫃,約好了新開張那一日送五十個魚腐的事,陳念莞就回了石頭巷。

柳氏早就回來了,看陳念莞那麽遲都不見人影,正擔心著呢,見到人沒事,才鬆了口氣。

“怎麽樣,阿娘?你送出去的魚腐,那些行腳商喜歡吃嗎?”

“喜歡,那魚腐可受歡迎了。”柳氏高興地點點頭,放下手裏的繡活,跟陳念莞說了起來。

“我照你說的,送那些看起來穿著打扮穿著上等衣料的行商,還有那些吃湯麵的食客,他們都喜歡得很,有一家麵館說,明兒給他們送二十個去。”柳氏得意地道,“還有一些商人說想買來帶船上吃,問我能不能包好了賣給他們。”

陳念莞於是也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告訴給柳氏,柳氏吃驚:“那一日就能跟滿月樓賣五十個?”

“賣得好就是。賣不好還得看情況。”

聽施存祈的意思,賣得好,大概會大批量的買,她可得先想好按斤賣應當賣多少文才合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柳氏興奮起來,俯身去看床底下的魚,恨不得馬上開始處理魚肉。

陳念莞笑了,“阿娘別急,這魚腐要現做味道才鮮。我們現在要做的是養精蓄銳,等明兒一早才有體力起來幹活。”

“對,對。”柳氏連連點頭。

“還有,那些行腳商既然想要買了上船吃的,我們一會兒先去買點包魚腐的油紙。”

陳念莞說著,將剩下的最後六文錢也拿了出來,柳氏看著,急忙也把自己的荷包拿出來,倒出所有的銅錢,攏共隻有二十二文。

“這是阿娘所有的銅錢了。”

二十八文錢,這便是她們兩人餘下的所有錢銀了。

“昨日我買的油紙也還有,二十八文錢買油紙,一個月的份量綽綽有餘。”陳念莞道,“明日阿娘您帶張桌子去,現賣現裝!”

“我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柳氏有點猶豫。

陳念莞想到今日送出去的那六份魚腐,除了月滿樓,其他地方都沒有即時收到要訂購的意向,估計沒啥想頭。

貪多嚼不爛,估計隻能主要先做碼頭的營生。

陳念莞道:“明日我跟阿娘你一起去碼頭。阿娘負責賣,我負責收銀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