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高一上學期也悄然過去了大半，初來乍到的江離也漸漸適應了學習任務繁重的高中。
不過相對身邊有明確清晰學習目標的同學，江離是很迷茫被動的，現階段隻知道對付考試。
和她同班的姚煥目標上財大學，錢佳多江城理工大學，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想要達到什麽樣的高度，唯獨江離是隨大流隨便填了一個江城本地的普通一本高校，江城工程大學。
興許在她自己心裏也認為，自己能上一個普通一本便已經是她的極限，也不會像她們奢想什麽省重點，雙一流……
想上哪一所大學，想做什麽工作，想去那一座城市……關於未來的事情，她沒有任何的計劃，原生家庭的影響造就了她性格方麵的缺陷，所以渾渾噩噩地度過著每一天。
其實兒時的江離和現在的江離是不同的，在鄉下爺爺奶奶照顧下的江離聰明活潑，積極向上，在老家石羊鎮小學讀書時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直到後來她要上初中，在她十二歲人生僅僅出現過兩三次的江父江母把她帶到了江城市。
江昊業再怎麽討厭這個女兒，畢竟也是他的親生骨肉，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他嫌棄鄉下教育水平落後，執意把江離送進了江城市初級中學。
這也是江離叛逆的開始。
因為江父江母，她被迫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離開了疼愛自己的爺爺奶奶，不得不適應一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家庭。
在年少江離印象裏，她隻在過年的時候見過江父江母和江耀幾次，她們一般都是臨近除夕夜時開車回來住幾天，然後一家三口再離開。
江父身材高大，留著平頭，一張剛毅國字臉總是沉著不愛笑，看見江離也是當作沒看見，而他的妻子江母則一頭大波浪卷，長相溫柔，眉間總帶點憂愁，隻是望向她的眼神也是冷冷的，她們的兒子江耀又高又瘦戴著眼鏡，像城裏來的孩子，在老家總會各種嫌棄條件不好吵著要回家。
過年這幾天是兒時江離最難受的日子，因為一向疼她的爺爺奶奶會去對另一個叫江耀的孩子很寵愛，事事都順著，百般討好。
江離不喜歡江耀，也討厭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明明兩人隻差兩歲，為什麽江耀能擁有一切，她什麽都沒有，到最後還要搶她的爺爺奶奶。
由於身體原因，她沒有住校，而是選擇了走讀，隻是在這個三口之家，她的存在無疑是尷尬的。
江父常年不著家，江母一心都在兒子江耀身上，每天都會煲好湯帶給在學校的江耀，明明都在同一個初中，江母從來沒去看過她一眼。
那時候的江離也會想，為什麽爸爸媽媽不愛自己，隻是因為她長了那個東西，所以他們都把她當怪物。
但這也僅僅是開端，真正讓江離對這個家徹底失望的是初一那年的期末考試。
那時候的她對自己的父母還存著一絲的期待，期待有一天他們能接受她。
所以江離很認真學習，她想考一個好名次讓父母重新重視自己，很幸運地，那年年級期末統考她考了全校第三，也是全市第三名。
她很高興地拿著成績單想和母親分享喜悅，江離還很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午後的晴天。
她開門回家的時候，媽媽嚴莉正穿著休閑服坐在沙發上，其實江離挺喜歡她的媽媽的，因為媽媽很漂亮很年輕，比其他同學的媽媽都要好看。
然後在這個家裏生活了一段時間，江離也發現媽媽做飯很好吃，偶爾幫江耀買衣服也會給她帶一兩件，她很喜歡媽媽買的衣服。
其實她很容易滿足的，媽媽對她稍微好一點她就很開心。
她看著媽媽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大概知道是和爸爸或者江耀有關吧。
小小的年紀根本藏不住喜悅，她隻想和媽媽分享自己有努力學習功課，想得到一句大人的誇獎。
所以她小心翼翼將那張成績單遞給自己的母親時，用滿是期待的目光看向她時，心情是踴躍激動的，想媽媽誇她一句很棒，也想媽媽知道她其實很棒，很聰明，是個好孩子。
“這什麽啊，有什麽好看的。”
嚴莉掃了一眼，那張臉上瞬間出現了不耐煩的情緒，她皺著眉看了一眼江離，想著這次沒考好的兒子，她直接撕了那張成績單扔進了垃圾桶。
隻那一刹，江離紅了眼眶，她低下頭什麽都沒說，死死忍住了即將奔湧而出滾燙的眼淚。
“耀耀在房間休息，你回去的時候動靜放小聲點，耀耀說你每天晚上房間有響聲，我不管你做什麽，你別影響耀耀休息，他現在是畢業……”
江離不記得嚴莉說什麽了，隻知道最後她一反常態紅著眼咬著牙狠狠瞪了嚴莉一眼扭頭就走，把門甩得怦怦作響，就像她們之間有著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一樣。
後來江離就不愛學習了，也愛和江父江母江耀抬杠，就像報到前夕江耀嘲諷她不愛學習一天到晚在外麵鬼混，也被她一句當場懟了回去。
我再怎麽差，也總比某人考不上一中強吧。
確實，江離再怎麽玩最後還是去了省重點一中，江耀再怎麽萬眾期待還是去了三中。
這是江耀的痛，被江離戳中當場就黑了臉，嚴莉也一臉嚴肅喊了聲江離示意她閉嘴，反被江離諷刺了一句什麽樣的人教出什麽樣的人來。
她長大了，在這個家裏，她不畏懼任何人，公然和江昊業叫板，和嚴莉唱反調，和江耀打架都是家常便飯。
逃離這個家也成了江離的畢生夢想。
“你們班主任說你化學成績很差，到時候要不要讓你爸爸學校老師幫你補下課。”
天蒙蒙亮，江離起床穿好羽絨服拿著書包穿鞋準備出門，起來給兒子做營養早餐的嚴莉對她說道。
她再怎麽討厭江離，江離也是她女兒，現在也這麽大了，學習方麵的事情還是比較看重的，再加上江昊業自身就是教師，跟她提過要盯一下江離的成績。
江離麵無表情地穿好鞋，也沒正眼看她，轉身就出門，語氣極其嘲諷。
“給你寶貝兒子安排吧，我不需要。”
說完也不管嚴莉什麽表情，啪地一聲甩上了門，留下被她懟得臉色青紫交錯的嚴莉。
她想怎麽說怎麽說，才不會顧忌她。
……
高中的一天永遠過得是那麽充實而繁忙，江離上了高中後確實學習比以前要更用功了，除了心態發生改變外，班主任老張也是重要因素。
老張和江父江昊業是大學同學，自然會對朋友的女兒格外關照，所以他對江離要求很嚴格，常常找她到辦公室談心。
江離的幾門功課裏，數學最好，或許是因為父親就是數學老師的緣故，其他幾門都一般般，不過化學是最差的，老張幾乎每天都會聽到化學老師吐槽江離從來不背公式，每次默寫都得零分，化學成績永遠都在及格線徘徊。
下晚自習之前，老張把江離單獨叫出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讓她晚上回去好好背公式，明早考她默寫。
這讓本來打算空手回家的江離不得不拿了本化學書。
漆黑寒冷的夜裏，她送吳思陽到樓下，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樣。
“江離……”
吳思陽接過她遞來的書袋，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
江離抬眸望向她，目光溫柔，伸手替她撫平被吹亂的發絲。她最近有好好聽吳思陽的話，除了一身包裹嚴實的灰色羽絨服，還戴了白色的針織帽，看起來又高又酷。
“我媽媽今天不在家，阿姨很晚才會來，今晚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因為是請求，所以女孩目光很真誠地望向她，裏麵含著絲絲的期盼。
由於不確定家政阿姨幾點來以及過不過來，她一個人在家屬實會有點害怕，如果江離在會好很多。
“可以嗎?”
江離看出了她眼裏的懇求，隻是詢問她家裏是否同意，她倒是無所謂，回不回去一個電話的事，再而言她也不是很想回去。
光是麵對嚴莉和江耀那兩張臉，她就夠壓抑了。
“當然可以，我早上就幫你套好被子了……”聽到她答應，吳思陽精致的眉眼彎了彎，眼底傾泄著歡喜的笑意。
偶爾，她會在江離麵前表現出俏皮的一麵。
“那我一會兒打個電話。”
“好。”
興許是擔心江離在小區走丟了，吳思陽主動牽住了她的左手，女孩的手細膩柔軟，像一塊溫潤的羊脂玉，覆在手上很舒服。
興許江離也沒想到，吳思陽有一天會帶她回家，畢竟她對她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電梯直達20層，和江離想象的一樣，是那種一層兩戶的大平層，目測麵積至少200平以上。
以江離對江城市房價的了解，這套房子至少千萬起步，更不用說裏麵奢侈的現代風格裝修，中式風紅木家具，透明三角鋼琴，璀璨的水晶吊燈……
江離再一次認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她們確實好像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不管從哪個方麵而言，她的條件都非常優越，這也讓江離越來越不確定她和吳思陽是否能到哪一步。
她好像陷在迷霧中的人，現在清醒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