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剛過十月，江城市氣溫驟降，降溫嚴重，夜晚的寒風刮在身上呼呼作響，本就寂靜的天橋除了放學回家的學生鮮少有路人經過。
江離穿著單薄的校服外套，一張白皙的臉龐被吹得通紅，頭發被吹得像團淩亂的雞窩，整個人都凍縮在衣服裏。
進入立冬，她還穿著日常兩件套，一件短袖，一件外套，企圖以血肉之軀對抗大自然強大力量，很難不被凍哆嗦。
艱難地吸了吸鼻子，扛不住的江離還是決定明天一定要穿羽絨服。
太冷了……
對比她的衣著單薄，身旁穿著淺灰羽絨服的女孩可謂包裹嚴實，羽絨服，格子圍巾，羊羔雲朵帽，除了披散的黑發微亂，那張白瓷的俏臉泛著淡淡的紅潤。
“怎麽不多穿一點。”女孩悄悄盯了她一會兒，聲音柔柔開口。
她昨晚就提醒她要降溫了。
“早上太急就忘了……”
對上女孩那雙溢著關心的漂亮杏眸，江離撓了撓後腦勺，笑容無奈實話實說。
早上起來的時候就快遲到了，江離套上衣服就往學校跑，自然就忘了這茬。
被當事人問起，江離有些小尷尬，縱使她知道吳思陽並不會在意這些。
“我明天一定記得。”江離又補了一句，神色很認真。
“很冷吧……不介意的話可以戴我的圍巾。”
“晚上太冷了，著涼了會感冒的……”
女孩沒太糾結這個問題，隻是低著頭把脖子上那條圍巾取了下來。
淺灰色棉質格子圍巾從女孩雪白的脖頸上抽了下來，那截細膩如雪的天鵝頸就這般暴露在了空氣之中，沾染了香甜和暖意的圍巾順著女孩的手環在了江離脖子上。
“我真的不冷，真的不用……”
江離僵硬著身子，目光怔怔看著女孩柔順飄柔的發頂和低斂的眉眼，看著女孩纖細的手指怎麽溫柔地把那條圍巾係在她脖子上。
她們靠得很近，江離低眸便是女孩認真的俏臉，鼻尖那股屬於她身上的清香濃鬱了些，讓江離不由自主地偷偷深吸了一口氣。
她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很清甜的味道，說出來到底是什麽花香，但莫名好聞。
“好了。”
吳思陽少有強勢地替她戴好圍巾，看著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埋在自己的圍巾裏，乖乖的模樣讓心房瞬間塞得滿滿的。
“你不是說我們是好朋友嗎，戴圍巾也沒什麽吧……”
女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兩人距離的旖旎，而是伸手替她整理好了衣領才抬眸看向她。
她抿著櫻唇，美眸亮亮的，裏麵似藏住了夜空星辰，神色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份的狡黠。
“嗯，是這樣，但是我會不好意思的……”
戴著女孩溫暖的圍巾，讓江離凍僵的神色緩和了很多，但眼眸卻因為內疚沒和女孩對視，眸底泛著些許的黯然。
相處的這幾天來，江離真的覺得吳思陽是個非常好的人，很溫柔很細心，對她真的很好……
每次兩人回來都會給她塞各種各樣的小甜點，這幾天江離都吃了好幾種味道，南瓜脆皮小方，堅果巧克力，抹茶馬卡龍……
她對她這麽好，江離會因為自己偶爾齷齪的想法很羞愧。
她不會承認她的春夢裏出現過吳思陽的身影。
“上次你不是也很耐心教我一種數學解題方法了嗎，然後每天陪我回家，自己還要繞那麽大一圈回去。”
“江離，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聽著女孩溫柔得像羽毛一樣飄落的嗓音，江離瞬間急眼。
“什麽呀，這確實是我答應她們的，是我應該做到的事情。”
“是嗎?”
“嗯。”
“那你以後乖乖聽話。”
“嗯???”
江離表情有些懵，一時不明白吳思陽是什麽意思。
乖乖聽話……這話怎麽聽著不對勁。
“好冷，我們趕緊回去吧。”
反應過來的吳思陽自是發現了自己那句話的不妥之處，臉龐沒由得就熱了起來，迅速轉移了話題。
“好。”
聽她說冷，江離也沒再多想，隻想趕緊把她送回家後，自己也早點回家。
吳思陽走得比平常要快一些，不知是著急回家還是什麽，如往常一樣和江離說注意安全後，便刷了門卡匆匆進了小區。
江離站在保安亭看她進去後才發現脖子上的圍巾沒有還給她。
“誒……”
站著糾結了一會兒，實在太冷的江離還是決定明天再還給她。
……
好尷尬。
一路匆忙的吳思陽直到進了自家那棟樓樓下的門廳才放緩腳步等電梯。
想起剛剛的情形，一向沒為什麽紅過臉的女孩低下頭捂住了燙得要命的臉，鮮豔的紅色從耳根一路蔓延到了白皙的臉。
她剛剛在說什麽……
本來隻是想讓江離記住她的話多穿點衣服，不知道為什麽一說出來就變了味。
明明她們還沒有交往也沒有太親密。
好煩……
吳思陽抿住淺色的唇瓣，美眸閃而過一抹羞澀的情緒，伸手摁了電梯樓層。
江離應該不會多想吧……
……
江離確實沒有多想，畢竟和吳思陽有過接觸後，她越發覺得兩人之間的差距巨大，像吳思陽那麽驕傲優秀的人怎麽會看上自己。
她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雖然因為一起回家的緣故，兩人之間的關係親密了很多，都會主動分享一些學校裏的瑣事。
盡管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她在說，吳思陽在聽，但比之前冷場的局麵好轉了許多。
江離不算特別專一的人，再加上和吳思陽關係親近，捅破了那層朦朧的窗戶紙後，想追吳思陽的心思漸漸就歇了。
其實她們現在的狀態就很舒服，像好朋友一樣相處。
“江離，這道題用什麽公式。”
晚自習放學，教室裏的同學都在陸陸續續離開，正打算衝出去去找吳思陽的江離被同桌章彤叫住。
章彤是坐在江離左側的一個留著齊劉海的軟妹子，兩人成績不相上下，都屬於中等水平，沒事會一起討論題目。
“這個……你要用這個誘導公式算一下，用π換算一下再代入裏麵繼續計算……”
晚自習就寫完作業的江離也不含糊，拿過筆就唰唰一頓算。
“哎呀，我看不懂，你寫的什麽啊，算了，你把你的作業本給我看看吧。”
章彤看著草稿紙上龍飛鳳舞，筆跡潦草的數字就頭大，直接放棄問她的打算，打算借她作業回去研究研究。
“噢。”江離想著吳思陽要出來了，動作麻溜地從課桌掏出皺皺的作業本給她，隻想著趕緊走。
“江離，我突然發現你有點帥誒！”
江離拿作業的時候，章彤站在旁邊看她，突然冒了這麽一句。
江離本來就長得不錯，很英氣很酷，這會這麽爽快借她作業，人格魅力直線飆升，讓章彤都有些小心動。
“謝謝您的誇獎。”
江離把作業遞給她，望著她齜牙咧嘴一笑。
“哎呀，下頭，滾！”
江離那一笑，直接讓所謂的氛圍感破滅，章彤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上去就錘了她一拳。
“靠，這麽大力，疼死了。”
“你完了，章彤。”
江離捂著胳膊憤憤看了她一眼，想著還要接人，撂下狠話，腳底抹油開溜。
“我等著，江離！”
“傻叉……”
江離從教室出來後笑著嘟囔了一句，正打算去出口等吳思陽，沒想到在九班後門的轉角就看見了那人。
她穿著米色的毛衣，冷冷清清地站在靠近教室窗口的位置，那雙不夾雜著情緒的美眸正靜靜地看著她。
江離明顯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下來到九班找她。
是她出來的太晚了嗎……
“怎麽來了。”
江離小跑上前，正打算幫她拿包，才發現她今天沒帶書回去。
“今天早放學就先下來了。”
兩人視線交匯，吳思陽率先偏開頭邁開步伐往外走去，聲音也沒含什麽情緒，顯得有些冰冷。
“噢。”
江離應了聲，跟上她出了教學樓。
一路上，氣氛變得有些沉默，江離試圖找話題，但吳思陽似乎興致都不高。
好像從那天她給她圍巾後，江離之前喜歡的那種好朋友氣氛就消失了，吳思陽這幾天貌似有了心事，也很少和她分享在學校的事。
路上，裹著羽絨服的江離偷偷瞧了好幾眼身旁穿著毛衣的吳思陽，雖然江城市這幾天有所回溫，但她穿毛衣不會冷嗎?
想和她說話，但又擔心對方不會理她，江離索性閉嘴沒有說話。
直到她如往常一樣送她到南門。
“再見。”
“注意安全。”
吳思陽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江離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莫名有些難過，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是不舒服。
“等一下。”
她上前喊住了她，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臂沒讓她離開。
吳思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四眸相對，觸及那雙眼裏的抱歉，她斂了斂眸低頭沒說話。
“那個，對不起呀，今天因為一點事耽誤去等你了，本來我都打算出去的，她讓我給她講一下題就耽誤了，我出去的時候就遇到你了。”
“嗯。”
對於她的解釋，女孩也是淡淡地回應了一聲，讓江離瞬間抓馬。
她不就是因為這個生氣的嗎，為什麽反應不像，到底是為什麽???以她對吳思陽的了解，不應該啊……
解釋不清楚就走不是江離的風格，所以她握著她胳膊的手沒鬆，兩人都沒說話僵持在那裏。
吳思陽也沒著急走。
“你是不是很冷，手好涼……”
沉默許久都沒開口，江離突然開口冒了一句。
原本放在她胳膊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輕輕握住了女孩冰涼的手，將其牢牢包裹在了自己散著熱量的掌心，試圖用自己的溫度煨暖她。
明明她放她走，她就不用挨凍了……
江離還嫌不夠，還放在唇邊小心吹了吹，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含著一絲的小心翼翼和心疼。
兩人的手親密地扣在一起，一個骨節分明，一個纖細細膩，宛如天生契合，吳思陽能感受到江離的體溫以及她指腹上的那一層薄繭。
她輕抿了一下唇，抬眸望向那人的臉，眼底深藏的薄冰似在慢慢融化，如青蔥般的手指舒展，不經意間悄然反握住了她的手背。
江離吹了吹，心思敏感地感覺到了她態度的軟化，有時候她和吳思陽總有種說不出的親密的感覺。
就是自然地想靠近她，想貼近她，有些對別人難以啟齒的心裏話也能用很輕鬆的口吻對她說。
“那個是我同桌，我們平時會在一起討論數學題，她像男孩子大大咧咧的，我和她的關係就像我和錢佳多的關係一樣，有時候會在一起開玩笑，今天也是她問我題目，我想早點去找你，所以就把作業本給她了。”
江離低眸看著女孩時不時顫動的睫毛知道她在聽，心房一下變得很軟，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因為我借她作業，她說我很帥，然後我覺得她很莫名其妙就對她一頓齜牙咧嘴，她打我很疼，我想早點去找你，隻想趕緊上去，就罵了她兩句。對不起，我明天一定不理她直接去找你，一放學就衝上去。”
解釋完，江離咬了咬唇，嫌棄自己婆媽囉嗦，但心卻慢慢安定了下來。
其實她還有一句沒說，那種和她們在一起的感受和你在一起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明明都是好朋友，江離現在也發現了其中的一點點不同。
對錢佳多章彤，她是無所忌憚互相嫌棄，恨不得掐死對方，對她，她是小心翼翼有所顧忌，甚至還有點朦朧的欲.望，喜歡和她的肢體接觸……
就像現在她握著她的手，心跳得很快……
恍恍惚，江離好像發現了什麽。
“嗯，我知道了……”
兩人的手交握了好久，吳思陽抿住櫻紅的下唇，將手從江離手心抽離，整個過程她都沒抬頭看江離。
但江離感覺她應該已經不生氣了……
“我先回去了，好冷。”
“嗯，明天我早點去等你。”
“回家注意安全。”
“好。”
看著女孩纖細的身影消失在目光所及，江離驀地心有些空空的，唯獨掌心還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