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夏羽湖看來,沒有誰比陸彌更薄情

大年初一一大早,祁行止被一通視頻電話吵醒。

陸彌和他一起擠在他的小**,手腳並用扒著他,睡得很沉。祁行止費了些時間才坐起身,把她安頓好。視頻被自動掛斷一次,又鍥而不舍地打進來。

一接通,一顆碩大的腦袋,肖大少爺氣得毛都炸了。

“你丫快給我回來!”肖晉鏡頭一晃,祁行止看見他身旁還有向小園和雷帆。

他問:“他們倆怎麽沒回家?”

一說這個肖晉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過年期間見不到林晚來他就夠難受的了,還莫名其妙替祁行止接下了送崽回家的任務。

結果好嘛,一個到了機場都敢溜回來,另一個很有主見地表示自己不用回家,拖得他也不得不留在夢啟,一大二小訂了一桌外賣,大眼瞪小眼地過了個沒滋沒味的年。

祁行止聽著也覺得頭疼,眼神向他表示了同情。

雷帆不肯回重慶這個他還能理解,畢竟這小子跟老雷是真不對付;向小園不肯回爺爺家是為什麽?

肖晉看了眼身側的向小園,走出了房間,在走廊裏小聲和祁行止解釋:“她怕她爺爺也給她送回那家去,碰到她繼父。”

祁行止絞眉,情況似乎比他之前想的還複雜一些。

“你別隔著網線擔心了!趕緊!打飛的給老子回來!我頂不住了!”肖晉在鏡頭裏咆哮。

祁行止不滿地瞥他一眼,“你小點聲,陸彌還在睡。”

肖晉火更大了,“你什麽意思?就你有老婆?!”

祁行止懶得和他進行這種年齡不到三歲的對話,應了聲:“我盡快回去。”利落地掛了電話。

春運機票緊張,好在他們是從小城市逆流回北京,祁行止順利地訂到了晚上的機票,頭等艙。

他不確定陸彌需要休息多久,但條件好點總是沒錯的。

陸彌睡到天光大亮,起床找不到人,聽到叮叮咣咣的聲音,猜祁行止又是在樓下做飯。

她越發覺得自己是撿到寶了,好像每過一段時間、碰到一個生活場景,祁行止就解鎖一樣新技能。從賽車到拆蚊香到做飯,他好像什麽都會。

哪裏找這麽好的田螺姑娘喲。

陸彌美滋滋地下樓,剛踩到最後一級階梯,聽見門鎖“哢嗒”一聲,祁方斌錘著腰走了進來。

陸彌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隔著個大客廳,一老一少尷尬對望,唯一的連接人祁行止先生還在廚房忙得頭也沒抬。

陸彌先回過神來,笑著衝長輩低了低頭,叫道:“三伯。”

一開口她又有點後悔了,第一麵就叫三伯,會不會讓老人家覺得她太不矜持?

誰知祁方斌笑得很和藹,點點頭道:“哎,小陸。”甚至看她這副剛睡醒的模樣,還非常親切地關心了一下:“睡得怎麽樣,習慣不?”

雖然知道長輩隻是單純地關心她的睡眠質量,但心虛的陸彌還是想歪了……

她咳了一聲才道:“挺好的。”

然後非常狗腿地跑上前接了祁方斌的公文包,在鉤子上掛好。

祁行止端著一鍋粥出來,看見的就是笑得一臉慈祥的祁方斌,還有局促臉紅的陸彌。

他倒是很淡定,一抬眼淡淡說了句:“剛好一起吃早飯。”

“謔,這就洗手做羹湯了?”祁方斌像個老頑童似的,斜眼笑道。

祁行止麵不改色:“挺愉快的,您下次可以嚐試一下。動手又動腦,預防老年癡呆。”

祁方斌嗬一聲,不再和他打嘴仗,轉身擺手招呼陸彌趕緊來吃飯,自己先坐下,沿著碗沿嘬了一口熱乎的白粥。

祁方斌豎起大拇指,“不錯!有潛力!”

祁行止:“……”

吃得差不多,他和祁方斌交代:“我們今晚就回北京去了。”

祁方斌還沒反應,陸彌先驚了:“今晚就回?”祁方斌還在家呢,難道要老人家自己過大年初一?

祁行止點頭,“嗯,向小園和雷帆沒回家。”

祁方斌嗬嗬一笑,“去吧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吃完飯眯一會兒就回醫院去了。”

意料之中,祁行止點點頭,“你自己注意腰上的傷。”

“早就沒事了,別擔心。”祁方斌說,“醫院裏那麽多醫生護士,哪個不比你專業?擦個藥都笨手笨腳的。”

“……”

陸彌噗哧一聲,輕笑出來。

祁方斌時間排得緊,吃完飯打了不到一個小時的盹,又急匆匆地出門了。祁行止在巷口送他上車,還是叮囑他注意腰上,被他嫌棄談了戀愛的人就是囉嗦。

陸彌看著遠去的出租車,不禁感歎:“三伯真的是個好醫生……”

祁行止苦笑:“他大概覺得隻要自己不停,就誰都能救。”話音落下,他默了一陣,看了看陸彌,低聲說:“他一直遺憾……當年沒能救回蔣寒征。”

其實祁行止後來了解過,當年蔣寒征的槍傷就在胸口,即使先行手術的是他,救回來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陸彌輕歎:“怎麽能怪他。”

祁行止沒說話,他沒法????????告訴陸彌,祁方斌遺憾的不隻是一個年輕警察的生命,還有不告而別的她。在祁方斌看來,如果他救回了蔣寒征,陸彌就不會離開,和所有人都不聯係。

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不想再提。

陸彌緊了緊握著的手,小聲說:“小祁,我們以後多回來看看三伯吧。”

祁行止笑了,“好。”

房間的門被一把推開,“嘩”的一聲窗簾也拉開,夏羽湖被日光刺著眼眼睛,不耐煩地哼唧了幾聲,蒙上被子。

母親把她的被子掀開,大聲道:“這都幾點了你還不起床!說了今天要去拜年的,人家小李醫生好忙的,你趕緊!”

夏羽湖身上一涼,抱著手臂縮成個蝦米繼續睡,聲音倒很清晰:“我不去。”

大三那年開始,父母就不斷張羅著給夏羽湖介紹對象。其實以他們的傳統程度,本不會這麽著急要她戀愛的,可看著她三天兩頭從學校跑回南城,就為了去照顧醫院裏那個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太太,他們也坐不住了。

父母的想法很簡單——談戀愛了,就沒心思管閑事了。他們很了解自己的女兒,她就是軸,從小當好學生當慣了,不能接受“冷漠薄情不負責任”的自己,所以連照顧前男友媽媽的責任也要扛到自己肩上來。

他們甚至還不知道,蔣寒征並不是她的前男友。

可夏羽湖完全沒有這個心情。從大三一直到現在,她畢業兩年了,托家裏的關係在縣教育局找了個閑差,父母安排的相親對象,不是放鴿子不去,就是拿“我男朋友死了”的話嚇唬對方。

這次這個,是解放軍醫院的醫生,年輕有為,父母早亡,沒什麽家底,但勝在自己有出息能掙錢——對於夏羽湖這種長相不錯、學曆不錯、家境不錯還守著鐵飯碗的小城女生來說,幾乎是最佳選擇。

小李醫生對夏羽湖的條件也挺滿意,因此大年初一就說要來拜訪。父母怕夏羽湖在家更肆無忌憚口無遮攔,所以老早就下了命令,要她打扮得體,大年初一去跟醫生吃個飯。

“你敢不去!”母親一枕頭拍在夏羽湖腦袋上,“這次這個,你要是還敢跟我糊弄,你就別回家了!”

說著,把提前挑好的衣服往她身上一撂,枕頭被子全給她收走,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夏羽湖蜷在**,冷得瑟瑟發抖,麻木地躺了半天,終於坐起身來。

看了眼母親給她配好的衣服,藏藍色針織裙,米白色傘字大衣,一條厚度適中的緊身黑色連褲襪。

瞧,多端莊,多適合娶回家。

母親仍在外頭扯著嗓子催她:“你給我趕緊的!不準磨嘰!今天這個不去也得去,多難得的緣分,你不要太天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尖銳的聲音一下下刺激她的耳膜,夏羽湖難受地閉了閉眼。好像從那個暴雨的夏天起,一切都變了。連她的一向溫和高雅的母親,也漸漸變成了聲音尖利的潑婦。

夏羽湖慢騰騰地起身,去衛生間梳洗完畢,聽話地穿上了母親準備的衣服。

去就去,去了她也有辦法讓那人嚇得跑都來不及。

可當她拎著保溫壺到醫院,眼睛懶散無神地搜尋著照片裏看過的那位小李醫生的尊容時,先看見的,卻是祁方斌喜氣洋洋地給年輕醫生護士們派紅包的場景。

她很久沒見過祁方斌了。除了知道他是當年做決定先救那名犯人的醫生外,便是蔣媽媽剛確診時,她收到過一筆轉賬。數額不小,解了燃眉之急。

夏羽湖對祁方斌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她後來找醫生鬧過,醫院給出的報告給明確——根據手術指征決定手術順序,符合規定。而且,即使先手術的是蔣寒征,生還希望也微乎其微。

就是個隻知道拿手術刀的死板醫生而已。

可現在,那邊的熱鬧對話傳進她耳朵裏——

“哇祁醫生今年這麽大方哦,有什麽喜事說出來我們也開心開心呀?”

“沒什麽大事!我侄子談戀愛了,我高興!”

“小祁談戀愛啦?!哪個女孩子這麽好命喲,小祁長得又帥又有本事的……”

“就是他以前的學姐,還給他補過課的嘞。兩個孩子不曉得有多合適,結婚了我再包更大的!”

“……”

小祁。學姐。補過課……

夏羽湖的眉毛絞起來。

她知道當年在殯儀館外給陸彌撐傘的人是祁醫生的侄子,而現在直覺告訴她,那個“女朋友”,就是陸彌……

她居然談戀愛了?

還是跟當年那個男生?

他們……

她沒有辦法不往齷齪的方向想。在夏羽湖看來,沒有誰比陸彌更薄情。

“哎,夏小姐!”小李醫生拿了大紅包笑嘻嘻的,左顧右盼,驚喜地看見她來了。

他笑著朝她招手,小跑過來。

“夏小姐,來了怎麽不打我電話……”

看到夏羽湖的表情後,他自動住了嘴,有些不安地喊她:“…夏小姐,怎麽了?”

原本甜美的臉龐上結了一層冰,夏羽湖冷冷地盯著那邊喜氣洋洋笑聲不斷的場景。

她看也沒看小李醫生一眼,黑著臉轉身走了。

作者的話

最後搞一波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