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夏羽湖沒等到機會,隻等到蔣寒征犧牲的消息。

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街上行人很少,離開酒吧一條街之後,更是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這兩天夏羽湖的父母都被調去外地監考,不在家,不然平時這個點,她是不可能在外麵的。

蔣寒征喝了酒,步伐不快,但腿長擺在那裏,步幅本就有那麽大,他似乎又沒想起要等一等後麵的女生,因此夏羽湖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跟得上他。

她穿的涼鞋有點打腳,走久了腳後跟生疼。

走了幾分鍾後,她終於忍不住“哎”了一聲,叫住前麵的人。

蔣寒征回頭,這才發現她被落下好遠。

他折回去,問:“怎麽了?”

夏羽湖的右腳腳跟火辣辣地疼,她猜應該是已經磨破皮了,但不好意思和將寒征說。她把重心換到左腳上,小聲地請求道:“…你能不能走慢點。”

蔣寒征愣了一下。

“我跟不上。”

蔣寒征點了個頭。

他沒立即轉回身去繼續走,而是看了夏羽湖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脫下穿在短袖外麵的薄襯衫,遞給夏羽湖。

“你是不是冷?”

夏羽湖怔了怔,抬眼去看蔣寒征。

他目不斜視,表情淡淡的,語氣也稀鬆平常,好像真的是怕她冷,順手提供幫助。

盛夏夜晚,即使有風,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冷的。

但她確實很需要一件襯衫。

穿著這條露肩的裙子在外麵待了一下午,路人沒什麽反應,她自己卻很不自在,時不時就要低頭看看有沒有走光、抹胸會不會歪。

夏羽湖拚命摁下自己悸動的心思,點點頭,接過那件淺藍色的襯衫,披在自己的肩上。

男生溫熱的體溫攏在肩頭,她聞見肥皂的淡淡清香。

蔣寒征還在等她挪動步子。

夏羽湖抬頭對他說了句“謝謝”,然後繼續往前走,忍著疼,盡量加快了腳步。

“沒事,我走慢點。”

蔣寒征插著兜,退後了一步,和夏羽湖並肩。

夏羽湖能感覺到寬大襯衫的袖子拂過他的肩膀,她有些緊張,蔣寒征卻好像沒有感覺,自在地走著,隻是步子慢了很多。

如果在平時,夏羽湖會努力跟上他的速度,盡量走得更快。

但現在,她的右腳仍然很疼,而且她也希望這段路能更長一點。

“你幹嘛去酒吧?”蔣寒征忽然問。

夏羽湖猝不及防,支吾了一下。她本來想好了由頭的,一緊張都忘了。

蔣寒征也沒追根究底,隻是說:“下次還是盡量別去,你是女的,又是一個人,挺危險的。”

夏羽湖忙不迭點頭答應。

一路上,兩個人再沒有說話。

隻有晚風輕輕吹拂,夏羽湖肩頭的寬袖,不斷地擦過蔣寒征的手臂。

在夏羽湖的指路下,蔣寒征一直送她到小區門口。他知道這個小區,安保很好,於是沒有進去。

“好了,你回家吧。”蔣寒征停在小區門口。

夏羽湖從來沒覺得回家的路有這麽短。她愣了一下,點點頭,說:“謝謝學長。”

蔣寒征擺擺手,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蔣寒征走遠了幾步,他的背影的路燈下顯得孤單極了。夏羽湖忽然頭腦一熱,衝著他喊了一聲:“學長!”

蔣寒征回身,疑惑地看著她。

一鼓作氣,夏羽湖小跑到他麵前,從小包裏掏出兩張電影票。

《青春派》。

她在手機上挑了好久,結合網上的那些“約會攻略”,還是覺得一部清新的片子最合適。

“我…我抽中了兩張電影票,你感興趣嗎?”她的臉紅撲撲的,聲音微喘,明顯有些緊張。

蔣寒征看她不自覺地把那兩張票緊緊捏著,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什麽。

吹了一路的風,他的酒也早就醒得差不多了。

他恍然明白過來夏羽湖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酒吧。

小學妹羞怯又火熱的心意就這麽突然砸到他頭頂,蔣寒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有些頭疼擰了擰眉心。

微醺後又吹了風的不適感加上從天而降的青澀追求者,他是真的頭疼。生理性的那種。

但這個擰眉的動作在夏羽湖眼裏,就不隻是生理性的頭疼了。

她的心霎時涼了大半,捏著電影票的手指不自覺地有些發顫,臉頰也憋紅了。

遲遲得不到回複,她都快哭出來了:“學長要是沒空,那就算了吧。”說著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找補道:“反正票是抽獎送的,這電影我也不是特別想看……”

她這表情看得蔣寒征莫名地生出一股愧疚感,下意識地抬起手來躊躇了兩秒,腦袋一熱就接了。

夏羽湖愣了下,有些驚喜又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票已經到自己手上了,蔣寒征不再多想,看了眼時間,說:“明天?明天我還在放假,有空。”

夏羽湖怔了半分鍾才揚起笑來,笑著笑著又不好意思了,低頭紅著臉道:“那…我們就說好了?”

蔣寒征愣了一下,他有點不習慣,隻需要約個時間碰麵而已,有必要用“我們就說好了”這麽旖旎的用詞嗎。

他點點頭,“嗯,十點半的電影,十點二十商場門口見就可以。”

夏羽湖有些愕然地抬頭看他。她默認,男女生一起看電影,男生應該來接女生的。

但將寒征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用奇怪的眼神回看夏羽湖。

夏羽湖慌忙低頭,沒說什麽,點頭稱好。

“那加個微信吧。”將寒征離開前,想起正事,“萬一我們誰臨時有事,或者遲到了,可以提前說一聲。免得另一個人幹等。”

他一向很有時間觀念,做事情也喜歡提前規劃好,也許是一種職業病。

夏羽湖小聲說:“我們加過的。”

蔣寒征有點驚訝,掏出手機,“你叫什麽?”

夏羽湖詫異地看他一眼,難道他根本不記得她是誰?還是沒認出來?這麽一路上連名字都沒想起來?

她緊緊掐著自己的手,近乎羞恥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夏羽湖。”

蔣寒征笑了聲:“不是,我問你微信昵稱。我沒備注的。”

夏羽湖反應過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蔣寒征搖搖頭又笑了聲。她這反應,確實是夠好笑的。

可他咧嘴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啊……那麽漫不經心,又燦爛得像太陽一樣的笑容。

夏羽湖低頭說:“Summer…夏天。”

蔣寒征搜到了,“哦,還真加過。”他點點頭把她名字備注上,打著字又問:“你名字怎麽寫的?哪個 yu 哪個 hu?”

“羽毛的羽,湖水的湖。”

蔣寒征點點頭,“行,那明天見。”

夏羽湖朝他揮揮手,“學長再見。”

第二天十點,夏羽湖提前整整二十分鍾到了商場門口。

她今天沒化妝,也沒有穿“性感”的裙子,但也用心打扮了一番。白色連衣裙,袖口有一小圈蕾絲花邊,蝴蝶結發箍,還有平底細帶的白色涼鞋,是她自己最喜歡也最舒服的打扮。

十點十五,蔣寒征也提前五分鍾到了。

他出現在馬路對麵的紅綠燈下的時候,夏羽湖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

蔣寒征迎著烈日走過來,說:“你到得好早。”

夏羽湖聲音細細柔柔的,“嗯,我習慣早到。”

蔣寒征很公正地表揚她:“這個習慣很好。”

雖然知道蔣寒征這句表揚沒有其他意思,和誇獎他隊裏的兄弟差別不大,但夏羽湖還是輕輕抿嘴,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看電影前,蔣寒征給她買了冰可樂和焦糖爆米花。

夏羽湖問他為什麽不吃,他說他不愛吃甜的。

爆米花已經抱在夏羽湖手裏了,他才想起來問:“哦,你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想吃什麽別的?”

說著,他又掏錢包打算再買點。

夏羽湖忙搖頭,“不是,我挺喜歡的。”

蔣寒征這才作罷,點頭嘟囔道:“你們女的不都喜歡吃甜的。”

夏羽湖沒聽清,也沒追問他說了什麽。

整場電影,蔣寒征看得特別認真,正襟危坐、目不轉睛。

夏羽湖的心思當然是不在電影上的,可她偷瞄了蔣寒征好幾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最終也不得不扭頭專注看電影。

散場後,夏羽湖問他:“學長,你覺得……這個電影好看嗎?”

“還行。”蔣寒征對文藝作品一向沒有什麽鑒賞力,讓看就看,看到就算,他想了想給出了挑評價:“那男的有點慫。”

夏羽湖見他說得一本正經的,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蔣寒征摸不著頭腦,問:“…笑什麽?”

夏羽湖抿著嘴搖頭,“沒什麽。”

正好是飯點,蔣寒征又主動說要請她吃飯。

他這個個性,是不可能讓女生大中午空著肚子回家的。

烤肉店裏,夏羽湖絞盡腦汁拋話題,又是提問又是捧哏,勉強把氣氛帶起來,和將寒征聊得還算愉快。

也知道了他已經是正式上崗的特警,目前是在休假,過兩天就要回局裏上班了。

將寒征也有來有往地問了她一些問題,比如在哪裏上大學什麽時候開學之類的。

吃完飯,夏羽湖又試探性地提出要不要一起去遊戲城玩,被蔣寒征拒絕了。她沒表現得太失落,而是笑著說下次再約。

蔣寒征沒答應,也沒拒絕。

大白天的,商場離家裏又近,蔣寒征沒主動提要送她回家。

夏羽湖並不覺得失落,反而主動和將寒征道了別。

她知道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而是要循序漸進。而且,看今天的狀況,至少,蔣寒征不抗拒她。

剩下的,就是時間和機會的問題了。

可夏羽湖沒等到機會,隻等到蔣寒征犧牲的消息。

而最讓她絕望的是,即使在犧牲的時刻,蔣寒征個人檔案中填寫的“家屬”一欄,也仍然是陸彌。

你看,陸彌有多可恨。

她怎麽能不恨?

作者的話????????

小夏當年也隻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