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學生們的態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離元旦還有不到一個月,陸彌在網上訂的戲服到了,開始組織學生們實景排練。
幾次排練下來,她發現這些孩子們雖然比普通學生更敏感和更有戒備心,但同時,他們也比普通的孩子更“好哄”。從中秋露營時請喝奶茶,到課上偶爾“開明”地讓他們看小說看電影,陸彌覺得自己並沒有多做什麽,如果非要說她有什麽變化的話,也許是她的心情變好了些。但學生們的態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就連龍宇新都會主動和她搭話,問她“老師我這句詞念得怎麽樣”。
這讓陸彌有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就像小時候玩黃金礦工,搖了好久的吊鉤終於得到一枚巨大礦石一樣。
唯一不足的是,黃金礦工是單機遊戲,她沒法把戰績展示給她的戰友看。
她已經兩周沒有見到祁行止了。
Jennifer 說,每學期到了期末,祁行止都會提前兩周停課。大學生的期末一般比中小學生早,他會在忙完了自己的考試之後來夢啟幫孩子們複習。
再天才也熬不住清華期末的苦,那都不是人待的。Jennifer 玩笑地說。
陸彌一邊附和著她的玩笑,一邊心裏的天平又開始計較了——那麽,祁行止是因為忙著期末考試沒有來,而不是因為生她的氣?
但兩周不見人影,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
陸彌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麽糾結的一個人。
“怎麽,找人啊?”Jennifer 斜眼笑,不懷好意地問。
“沒有。”陸彌否認得飛快。
“放心吧,跑不了。”Jennifer 胳膊肘捅了捅她,笑著說。
陸彌抿唇,扯開話題:“元旦晚會,我帶孩子們排了場戲,英文的,你應該會來看吧?”
Jennifer 雖然為人親和,一點架子也沒有,但畢竟是夢啟的創始人、陸彌的老板,嚴格來說這是陸彌第一次正式做老師,她多少會在意 Jennifer 的評價。
誰知 Jennifer 愣了愣,短促地笑了一下,搖頭說:“我不去。”
陸彌有些驚訝,問:“有事?”
“嗯。”Jennifer 點了點頭,“每年元旦晚會我都不去的。”
陸彌心裏隱約覺得這不太對勁。Jennifer 雖然不授課,但幾乎每一天都會來夢啟,在辦公室坐一會兒、或者找老師學生們聊聊天。她也從不缺席夢啟的任何集體活動,至少在陸彌入職後的這幾個月裏,她連集體大掃除都沒缺席過。元旦晚會算是夢啟一年裏最重要的一次集體活動,她居然不去?
但她和 Jennifer 好像並沒有熟到能直接問“為什麽”的程度。
陸彌怔了怔,歎說:“這樣……那可惜了。我還想讓你看看他們的成果呢,進步真的不小。”
Jennifer 粲然一笑,“不用看,我知道。”
陸彌疑惑地揚了揚眉。
“你以為我為什麽同意招你?”Jennifer 一臉“你可太天真了”的表情,“祁行止推薦兩句就有用?”
陸彌沒太聽明白,但臉已經無比誠實地開始發燙了。
“是小段!”Jennifer 指點迷津,“她跟我說,雖然她很不情願誇你,但她的兩場麵試和一場筆試,你確實都完成得很出色。”
陸彌驚訝極了,一時失語。又想到那天晚上段采薏決絕而失態的表現,心情沉下來,又不知道該睡什麽。沉吟半晌,說:“嗯,她挺好的……是個公正的人。”
“噗。”Jennifer 笑出聲來。
陸彌不解地看著她。
“你真的不太會說場麵話。”Jennifer 毫不留情地嘲諷她,“以後還是閉閉嘴吧。”
陸彌:“……”
周三的課上,陸彌照舊把時間留給學生們自主排練,她大部分時間是個享有優先點播權的觀眾,並不幹涉他們創作的自由。
兩組人,兩場戲,四隻黑貓。四個男孩子穿著帶尾巴的黑色戲服在教室裏上躥下跳,一個扒在窗邊,一個蹲在桌上,場麵說不出的滑稽。
陸彌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忽然聽見“刺啦——”一聲,扒在窗邊的那隻黑貓屁股上裂開一條大縫,白色底褲在黑色戲服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晃眼。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褲子、褲子開了!”
女生們詫異一秒後慌忙撇開了眼神,以龍宇新為首的男生反應過來後則放肆地大笑起來,簡直笑得快岔氣了。
是雷帆。
他“唰”的紅了臉,連脖子上都漫起血色。他本來就是背對著大家手扒著窗戶欄杆的姿勢,這下就更不敢回頭了,隻側著臉,可憐巴巴地擠眉弄眼向坐在講台邊的陸彌求助。
陸彌接到信號,嗬斥了男生們幾句,又小步快速走到雷帆身邊,問:“什麽情況?”
雷帆苦著一張憋紅了的臉看她,擠出幾個字:“我怎麽知道……江湖救急啊姐姐。”
陸彌心道不妙,這戲服可沒有備份,都是按人頭訂的。她想保證質量,所以挑了比較好的廠家,價格也不便宜,因此沒舍得多訂幾套。隻想著學生們都有分寸,肯定比她還愛惜這些衣服。
她火速想了好幾個方案,最後提議:“要不……我給你補補?你裏麵穿的什麽衣服,能脫麽?”
雷帆麵露猶疑道:“T 恤褲衩,能脫是能脫……但是,您會補衣服?”
當然是不會的。
陸彌小時候在福利院雖然也沒少穿帶補丁的衣服,但那都是出自阿姨們的手。福利院的阿姨們個個手巧又麻利,眼裏全是活,哪輪得到她動針線?她最多也就是觀摩過幾次,在阿姨們沒工夫的時候自己上手過一兩次。
成品都是很上不了台麵的程度。
陸彌咬咬牙,肯定道:“我以前補過自己的衣服。”
雷帆見她一臉篤定,放心了,“那行,我這就去廁所換下來。”
陸彌幾乎有些感動,他居然就這麽信了,目光懇切地點了個頭:“嗯!”
雷帆螃蟹似的背貼著牆挪出了教室。
拿到雷帆的黑貓戲服之後,陸彌直奔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出了之前淘寶買衣服,打著“手作”招牌的店家十分做作地贈送的一個簡易針線包。
好在這戲服全黑,縫醜了也看不出來。
陸彌這樣安慰自己,顫顫巍巍地下了第一針。
祁行止走到教學樓樓下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陸彌房間亮著燈。
他剛剛結束了倒數第二門考試,壓力減輕了大半,想到今天是周三,便想來看看陸彌和孩子們怎麽排練。
沒想到,陸彌居然在自己屋裏。
樓上的教室也照常亮著燈,還隱約傳來孩子們嬉笑的聲音。祁行止更好奇了,陸彌在自己房裏做什麽?
他忽然有點擔心。尋常來說,上課時間,陸彌絕對不會離開教室的。
他擰著眉猜了好久,又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上前,輕輕叩響那扇門。
陸彌盯著自己那幾針慘不忍睹的針線,心說衣服是黑色的也沒用,她好像有本事縫出五彩斑斕的黑。
聽見敲門聲,以為是雷帆等不及來催了,心裏更緊張,不知道該怎麽向孩子交代。慌亂了幾下,最終非常慫地拿著衣服和針線一起去開了門,假裝還在認真修補的樣子。
她拉開門,頭也沒抬又拿著針線扭頭往回走了。
“馬上!最後兩針!”
祁行止:“……”
陸彌緊張地坐回桌前,快速地打著腹稿,思考要怎麽安撫小孩。
祁行止怔了幾秒,出聲道:“陸彌。”
陸彌身子一僵。
“你在縫什麽?”祁行止沒等她回神,他沒關門,徑直進了屋,語氣尋常地問。
陸彌緩了緩心神,放下針線,“雷帆的戲服????????,褲子開了。沒有備用的了,我幫他補一補,勉強還能穿。”
祁行止這才把目光挪到桌上那件黑不溜秋的衣服上。
一片黑中,他居然一眼看見了褲子那處一條歪歪扭扭、卡其色的線。這顏色在黑色之中絕不顯眼,但那形狀實在是太藝術了,叫人難以忽略。
祁行止下意識地擰起眉,問:“…你用卡其色縫黑色?”
其實顏色不是問題,問題是這手法。就算用一模一樣的黑線,縫補者也必定能讓其鶴立雞群、C 位出道。
陸彌赧然:“…沒別的線了。”
祁行止沒說什麽,伸出手,“要不我來?”
陸彌疑惑:“你連這個都會?”
祁行止點頭,“會。”然後又將手伸近了一點。
陸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鬆手,把衣服和針線都推給他。
祁行止是真的會針線活。
陸彌看得目瞪口呆,因為他說“會一點”,絕對是過分謙虛了。祁行止動作幹淨利落,走線整整齊齊,強迫症似的筆直一條線,一點磕巴都不打。
這嫻熟的手法令她一時忘了尷尬,歎道:“你真的連這個都會啊……”
祁行止笑了笑,“我爸會。他以前說,要是不做地質的話,就想當個裁縫。”
陸彌笑了笑,雖然沒見過祁行止的父親,但不知怎的,看著祁行止,就覺得老祁先生會是很適合做裁縫。
在她的認知裏,裁縫是很有風度的一個職業。
祁行止靈活地打了個收尾的結,兩手直接把線扯斷,戲服直接交換給陸彌,“給,好了。”
陸彌接過,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針線都收回針線包,動作不緊不慢,連針線包的紐扣都細心扣好。
她忽然又不自在了,連道謝都結巴。
祁行止沒說“不用謝”,也沒說“不客氣”,他徑直問:“能去看看你們排練嗎?”
陸彌仰頭,看他立在台燈前,笑得謙和平靜。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這才發現房間門沒關。
一個別扭的念頭躥進她心裏,使她一瞬間便有些慌了。她愣了一下,才笑著回答祁行止:“當然可以啊。”
作者的話
小祁,好適合娶回家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