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向茗下意識閉著眼, 手臂鬆了鬆,被齊喚圈緊。

他抱得她有些緊,幾秒, 他離開她的唇。

向茗紅了臉, 心跳加速。

很淺的一吻,齊喚鬆開手,指腹輕蹭她的唇, 帶了幾分溫存的意味。

向茗趕緊退出他懷抱, 她張了張嘴, 不知道說什麽。

客廳燈火閃爍, 一隻手忽然覆在她眼前,捂著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 睫毛遇到阻力, 很是費勁。

“你幹嘛呀?”向茗被擋著眼睛,沒有安全感。

齊喚另一隻手摟了摟她的肩:“馬上就好。”

他說的馬上真的就是馬上, 比剛才的吻更短暫, 他鬆開手。

燈亮了, 而他們挨得很近。她望進他的眼睛,他目光灼灼。

齊喚解釋:“怕你閃著眼睛。”

所以,在燈亮前捂住她眼睛?

向茗心中一動,被不知名情緒包圍。

齊喚仿若什麽都沒發生,側對著她, 他單手搭在椅背,“加點水?”他看到她跟前的水杯見了底。

向茗搖頭,看水杯, 也看到茶幾的手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簡直就是傻帽, 手機就在邊上, 她還聽話站在那不動。

失策。

這會兒唇瓣後知後覺的火辣,時刻提醒她他剛才出格的舉動。

“差不多了,我家有門禁。”她胡謅的。

齊喚看腕表:“我送你。”他邊說邊起身。

向茗攔了一下:“我打車。”

他回頭,兩個人目光撞上。

向茗沒避開:“天晚了,保重眼睛啊,齊老板。”她指了指他的眼睛,她查過資料,剛複明的眼睛半年內要重點保護。

齊喚想的是她可能擔心他送她回家會暴露地址,略一沉吟:“好,我送你下樓。”

小區裏進不來出租車,要走到小區門口。

向茗沒有拒絕,她拎上包,視線在中島台的鋼絲球花一閃而過,“要不然把它拆了?”她是真有點後悔,要被別人看到,還挺丟他臉的。

齊喚瞅了眼,笑道:“很好看。”

向茗閉了嘴。

兩個人換鞋,誰都沒提剛才的吻。

電梯到14樓停了,進來一男一女,神色不虞。

“你也別氣,等會兒好好說。”男人勸。

女人顧忌著有外人,輕嗤:“怎麽好好說?這周都跳閘四次了,樓下私改電路,物業再不管,我就不客氣了。”

原來剛才是跳閘。

向茗偷瞄齊喚,他麵不改色,她感覺她落了下風。

電梯到一樓,那對男女先出去,她擋著門,是在南城養成的習慣。齊喚幾乎跟她同時伸手,執意讓她先走。

從電梯到小區門口,一路無言。

出租車已經等在小區,向茗上車前忽然轉身,她踮起腳,雙手拎住他衣領。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她側頭在他嘴角親了一記。

很輕的一下,在齊喚沒反應過來時離開。

向茗親完就跑,立馬關車門,她歪頭趴在車窗,“齊老板,我心眼可比針眼還小。”她滿意看著他瞠目結舌的表情。

真是一點不肯吃虧,齊喚笑彎了眼睛,“到家發消息。”他記下車牌。

“知道了!”她關窗。

車裏,向茗長籲口氣。

齊喚有毒,今晚被他占了不少便宜,她不能認輸。

她笑了笑,撫上唇,側頭看著車窗。

長發被束在腦後,沒點造型可言,從超市到他家,她一直沒解開發圈。她手往後一拉,發圈套到手腕。

粉圈紅草莓,她之前沒看到。

向茗盯著發圈出神,在超市,齊喚以手梳著她的頭發,手指觸到頭皮,她真正理解了什麽叫頭皮發麻。那會兒,她憋著氣,都不敢喘一下。

現在摸胸口,回憶都能令心跳加速。

下次,她肯定贏過他。

*

翌日,向茗到電視台車庫停好車,鎖車時看到手腕的發圈。今天出門,她鬼使神差將放在床頭櫃的草莓發圈套手上了。

“早啊,茗茗。”同樣停好車的同事打招呼。

電視台大多人叫她向導,一部分直呼名字,少部分跟她關係還算不錯的叫她“茗茗”。她低頭瞅了眼,將發圈揪下放包裏。

上班的地方,不適合這麽可愛的草莓。

“早。”兩人結伴。

同事問:“你們節目開錄了?”

向茗點頭:“植入廣告都剪輯完了,差不多了。”

“真好。”同事羨慕,“致臻大手筆,不像我們還沒影呢。”

向茗知道現在做節目讚助商不好拉:“放心,江哥出馬,一個頂兩。”

同事笑笑:“希望吧。”她聽說過其他同事的起哄,“說起來,江哥可是咱台裏的黃金單身漢。”她擠眉弄眼了兩下。

向茗不知道大家怎麽都跟著起哄:“咱們這行找同行不著家。”她委婉撇清。

同事沒料到,一想倒也是,“我男朋友就常說我忙起來跟異地戀似的,要是倆人都日夜顛倒,比跨國戀還難。”

向茗笑笑,表示認同。

節目錄製任務重,今天一天都要在現場盯著。跟幾個導演編導溝通拍攝,還要和攝像說鏡頭,向茗一個上午水都沒喝一口。

溫婧喊她吃飯,她看時間,比正常飯點晚了半小時:【來了,你呢?】

溫婧隔了會兒才回:【設備間呢,我幫王哥放點東西,要不你過來?正好弄完去食堂。】

向茗想想也行:【馬上到。】

設備間挨著儲藏室和IT房,她到的時候門開著,裏頭沒有開燈,她到門口喊:“溫婧?”

“向茗?”回應她的是道男聲。

向茗走近,開了燈,習慣性關門,“江哥?溫婧呢?”

設備間沒有空調,跟門外兩個世界。

“溫婧?”江北宸困惑,看到她隨手關門,“誒,別!”

慢了一步,落鎖的聲音。

江北宸追過去拎了拎門把手,沒打開。

向茗看出來了:“門鎖壞了?”

“嗯,一直沒來得及修,關上了裏頭打不開。”江北宸撓了撓頭。

向茗懊惱,難怪他開著門。她習慣了進一個地方就隨手關門,倒是忘了自己是在設備間。

“我打電話。”她看手機,信號全空。

江北宸抹了把汗,找了張空置的桌子拂幹淨灰,“沒用,隔壁是IT房,到了這就沒信號。”他悶得解開襯衫兩個扣子,“你怎麽在這?找溫婧?”

向茗在裏頭兜了兩圈,確信沒信號,放棄,“嗯,她說在設備間。”

江北宸坐到桌子上,給她留了個位,“我沒看到她啊。”

向茗驚訝。

江北宸思索片刻,莞爾,“是不是她沒說清楚,導播間隔壁還有個設備間。”

向茗愣住,這她真沒想到,溫婧說收拾完正好去食堂,她就以為是離電梯最近的這裏。

江北宸以為她不知道:“導播間那都是重要設備,這裏算半個雜物間。以前冠名商的一些電子產品也都堆放著。”

事已至此,她隻怪自己沒問清楚,“既來之則安之,溫婧知道我找她。”

江北宸咧嘴笑:“小溫挺機靈的,估計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又問起節目錄製的情況,他拉完讚助商,就要去下一個節目,目前不跟他們這組。

向茗沒什麽不好說的,將進度說了一遍,最後又道謝:“還是感謝江哥出手,拉了致臻這麽一粗腿。”

兩個人閑聊,除了悶熱,沒別的毛病。

江北宸客氣:“還是你策劃做得好。”說起這個,他擰眉,看著身邊的人,“李語楠呢?還有沒有拖你後腿?”

“她?”向茗驚訝他會這麽問,一本正經解釋,“她很好。”

江北宸欲言又止:“向茗,我比你大幾歲,有些事見得比你多。你可能不愛聽,職場沒朋友,這話是真理。”

向茗明白他是好意,反問:“包括你?”

兩個人對望,江北宸反應過來後,笑笑,“你也可以這麽理解。”他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又解開一顆扣子,“雖然我們並不同組。”

分工不同,他們之間不存在競爭性,他替自己解釋了一句。

向茗看他解扣子,隻覺得自己更熱了。她今天穿了件襯衫裙,領子高,沒空調關著門,饒是她大夏天都不常出汗的人後背都悶出了汗。

她解了第一顆扣子,手撐住桌沿跳下桌子。

高跟鞋落地的聲音。

江北宸沒再繼續這個不甚愉快的話題,他看著好奇打量機器設備的姑娘,“向導有男朋友嗎?”他開玩笑的語氣。

他之前旁敲側擊了解過,具體不清楚,隻知道她背景不俗,應該單身。這麽問,不過是想確認一下。

向茗腳步一頓:“江哥還會八卦啊?”

江北宸收回目光:“互相吃點瓜,時間過得快。”他聳肩,說,“你要想知道我的,隨便問。”

向茗笑了,想起同事的起哄,撒了個謊:“有了。”

江北宸笑容僵住:“真的?什麽樣的帥哥能拿下你?”

向茗笑而不語,他意識到自己越界了,給自己找補,“你們策劃組討論過什麽樣的男生能配得上你這麽好的女孩。”

這話她聽著怪怪的,禮貌說:“家裏安排的。”

向茗無意說自己私事,說家裏安排,門當戶對,是抱著結婚態度的意思,避開不必要的桃花。

江北宸聞言,卻鬆了口氣。家裏安排,那就是沒有感情的相親或聯姻,他還有機會。

他沒有執著這個話題,關心問:“給你找東西扇扇?”

她唇四周出了汗,真的是很熱,她抹了抹,蹭到口紅,“沒事。”

她不想麻煩別人。

沒人發現向茗被關在設備間,錄播廳亂成一團。有兩個選手被熱水燙傷,錄製中斷,現場導演聯係向茗,手機卻始終打不通。還好李語楠頂上出麵處理,調查清楚前因後果。

等李語楠處理完,她聯係溫婧問向茗的下落,溫婧說:“我在設備間等她半天,沒見到人呢。”

李語楠抓住重點:“她去設備間做什麽?”

溫婧一五一十說了,李語楠跟她匯合,去儲藏室旁的設備間。

“我怎麽沒想到?”溫婧自責,“設備間沒空調,她不會出事吧?”

李語楠心裏著急,步子快。

設備間離電梯近,電梯上來,都是吃完飯的同事,問她們吃飯了沒有。

溫婧搖頭,說去找向茗。

大家想吃完飯也沒事,就一起去。

設備間門鎖插著鑰匙,李語楠轉了一圈半,門開。

溫婧嘴邊的一聲“向茗”卡在嗓子眼。

江北宸坐在桌子,襯衫開了三個扣子,依稀能瞧見胸肌。兩個女同事花癡,猜他有沒有腹肌。向茗更狼狽一些,口紅花了一角。

“向茗,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說清。”溫婧解釋。

向茗搖頭:“沒事,門鎖壞了。”

她看到幾個同事竊竊私語,目光來回在她和江北宸之間穿梭。

李語楠解圍:“難怪聯係不上你。”她說錄製現場的事,“有選手受傷,不是意外。”

言簡意賅,向茗懂了,斂神問具體情況。

大家看兩個人說公事,避嫌退開沒有跟上,包括江北宸和溫婧。

李語楠從外套口袋拿了包抽紙,背過人時遞給向茗,“我讓人先送醫院,監控也調了。”

“有背景?”向茗問到精髓。

對著手機相機,她看到自己嘴角的口紅花了,大概是用手擦汗的時候不小心抹到了。

李語楠神色凝重:“嗯,差不多。”

其他的,她沒有擅作主張。

向茗大概了解。

李語楠回頭,遠遠看到跟同事說話的溫婧和江北宸,“當時我加班,你幫我整理資料,你問我為什麽是我在做這些事。”她合計了下,覺得應該告訴向茗,“裏頭有江北宸的意思,當然,我沒有證據,也懷疑過他根本沒必要這麽針對我,真要是他他也不可能這麽輕鬆讓我探到。隻不過是我堅信,空穴不來風而已。”

向茗確實驚訝,她不認為江北宸是這樣的人。

李語楠繼續:“致臻數據的事,我可以拿我的職業生涯保證,我看到什麽就如實寫進台本。我不至於看錯數據犯這麽低級的錯誤,誰調換的資料,我不清楚,但我也沒那麽蠢。”

這點向茗相信:“我知道了,謝謝。”

李語楠點到為止。

向茗到後台看監控,腦中回想著她的話,若有所思。

*

蘇澤到齊喚新家的時候,他正開視頻會議。

筆記本電腦擺在客廳茶幾,齊喚坐在沙發。房地產板塊脫離中明,傅瑾嵐姐弟趁機排除異己,不少老員工不滿,聯名靜坐集團。而傅瑾嵐直接甩鍋齊越兄弟,說是決策出自總裁辦,這不就有人被煽動打算來上海分部找他討個說法。

齊喚自有打算。

蘇澤見他不理自己,自己管自己參觀,最後,他指著中島台的鋼絲球花,“嚴叔買的?現在鋼絲球都這麽別致?”他數了數,總共十一個,“搞活動?”

他邊說邊揪了一下,揪下一個鋼絲球。研究了下,就是平平無奇的一個鋼絲球。

齊喚餘光瞥到,大驚失色,“手拿開!”

他三兩步過去,從蘇澤手裏奪過鋼絲球,試了試複位,裝不上了。

蘇澤訕笑:“不就一鋼絲球!哥送你十包。”他湊近看,醜得不忍直視,“嚴叔什麽時候這麽潮了?還插了塑料花。”他開啟吐槽模式。

齊喚抱起花,冷冷的眼風掃過,“單身狗懂什麽?”他轉身將花抱進自己房間,研究怎麽把落單的鋼絲球裝回去。

蘇澤跟進去,琢磨出不是嚴叔買的了,還想吐槽一句向茗到底什麽審美品味,看他那樣,話鋒一轉,“本來單身狗想告訴你件事,但現在有點不想說了。”

齊喚眼皮都沒抬一下,一心鑽研鋼絲球花。

蘇澤自討沒趣:“你家姑娘真挺搶手的。”

他話說一半,齊喚冷不丁轉頭看過來,目光廝殺。

蘇澤敗下陣:“今天她據說是跟江副主任獨處一室快一小時。”他強調“江副主任”,“哦,就是一起看攝影展那位同事。”

他不大喜歡江北宸,說不上來的感覺。

齊喚聞言,動作一頓,低頭繼續搗鼓。

蘇澤:“……”

齊喚沒能修好鋼絲球花,第一次後悔昨晚沒有拍照留念,他將鋼絲球放手心拍了張照,發給向茗:【抱歉,壞了一個。】

向茗半小時後才回:【沒事,拿去洗碗。】

齊喚:……

他約她吃飯:【之前說過的私房菜館。】

向茗依然回得慢:【可,地址發我,下班我先去換個衣服。】

齊喚先發定位,問:【怎麽?】

向茗拍攝現場協調中,看到這條消息已經過了快一小時,她發語音:“別提了,中午跟同事關在設備間,我出了一身汗。”這沒什麽不好說的。

齊喚結合蘇澤說的,理出個大概,他有點開心,“好,我在餐廳等你。”

向茗沒回,又去忙了。

晚上,齊喚先到私房菜館,點好菜等她。

她到,剛好上菜,第一道是酸辣土豆絲,“你眼睛剛好,能吃辣的?”她玩馬甲遊戲歸玩,還是關心他的眼睛。

這叫出於人道主義。

齊喚夾了一筷子:“沒事。”

他吃飯斯文,嘴巴抿動,卻沒有一點聲音。

向茗不是,沒那麽多講究,“有點酸。”

她喝水,看第二道菜,糖醋藕片,又是酸的。

第三道,糖醋排骨。

最後是醃篤鮮,還有兩碗酸辣湯。

滿桌的酸醋。

向茗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看齊喚,“齊老板,請我喝醋呢?”

他回看,悶悶道:“是我喝了一下午的醋。”

向茗覺得匪夷所思:“什麽?”

齊喚沒見過江北宸的模樣,但知道向茗有多迷人,他直接問:“跟你關一起的同事喜歡你?”

暗示性很濃,他肯定知道點什麽。

向茗第一反應是自己工作時間都被他掌控,可她想了想,致臻跟電視台有合作,她又跟齊家有婚約,被特別關注也是情理之中。中午她跟江北宸關設備間,別說外人,組裏的同事都議論紛紛。

她起身摸摸他額頭,很自然的動作,就摸了兩下,“這麽可憐啊。”她摸完就收手,坐回去。

齊喚一時摸不著頭腦,隻看著她。

向茗吃了片糖醋藕片:“可惜,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

齊喚無語,隨即笑了。

向茗無辜支著下巴:“你笑什麽?我說的又不是你。”

齊喚揚了揚眉。

向茗笑吟吟:“追我的可多了,記得排隊。”

作者有話說:

蘇·單身狗·澤:鋼絲球?什麽審美?

齊老板:別動!

齊老板:壞了,委屈。

向小姐:沒事,拿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