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向茗讓嚴叔送她到餘笙的單身公寓, 餘笙今天下午去杭州出差,兩三天不會在,路上她跟她說了來住一晚。

下車的時候, 齊喚有些欲言又止, 但誰在意。

88咯!

向茗洗完澡,頭發半幹進次臥,她開電腦翻看在咖啡廳的成果, 結果, 愣是沒看進去, 腦子裏都是雨中背她前行的齊喚。

上車時, 他身上濕了一大半,她卻幹幹淨淨。

心煩, 她去冰箱拿了瓶冰飲, 一口悶了半瓶,透心涼。

今天在咖啡廳, 齊喚中途接了個電話, 工作上的事情, 但他並沒有像在南城那樣避開她。

什麽意思?

向茗不知不覺又喝了三分之一,涼得胃疼。理智慢慢回了家,八成又是他循序漸進的養魚套路。

去他的吧。

她回房,**的手機亮著,顯示一個未接來電, 來自向晴。

向茗回撥:“姐,怎麽了?”

向晴有些支吾:“皎皎,如果我說不想結婚了, 你會不會覺得奇怪?”有的話她不知道怎麽說, 覺得難為情。

向茗踢了拖鞋, 盤腿坐**,“隻要是你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我當然會支持。不過,姐,你別受我影響。”

不像她性子野,向晴從小就是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按部就班讀書,畢業後訂婚,她總是溫溫柔柔,從沒發過脾氣。

“姐,我不喜歡聯姻純粹是我自由慣了,齊喚他也……”一開始她也不喜歡齊喚啊,當然拒絕。她怕向晴是受她跟齊喚的影響,一時腦熱沒想清楚。

向晴耐心聽她,見她說不下去,“我想清楚了。”她很平靜,“今晚下大雨,他小青梅生理痛,他把我放在路邊去給她送藥。”

三言兩語,向茗明白了,“這樣的渣男不踹了留著過年都嫌膈應!”

向晴倒沒那麽難過:“一旦想到往後我們結婚,我也永遠排在他‘假妹妹’後頭,我就難以忍受。”也算她自作自受,總覺得身邊都是聯姻結合,沒什麽大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向茗定定神,鬼使神差又想起齊喚。

他背了她一路,她有了那麽點愧疚,糾結許久後,她給他一次坦白的機會,但他說“她不重要”。

可不就是了麽。

不管是向茗輸給皎皎,還是皎皎敗給向茗,她心裏頭都會紮進根刺。

反正,她覺得:“去他大爺的狗渣男!”

向晴笑,跟她說約了未婚夫明天攤牌。

“行,我也去。”她怕姐姐吃虧。

兩個人說好了明天中午見。

*

齊喚落地北京,沒有回齊家,先跟齊越一起見了中明的董事姚仲先,他帶了女兒姚漫赴約。

姚氏主營房地產,姚仲先是齊喚母親於書媛的大學同學,於書媛在世時,兩人關係頗好。不過,自從她意外去世,姚仲先跟齊喚父親大吵一架,關係不複,就連齊越和齊喚先後進中明,他也沒像幫襯於書媛來幫她的兒子們。

集團高層都清楚,姚仲先早就跟齊家鬧掰了,占著股權不過是在商言商。也有人說姚仲先女兒姚漫喜歡齊喚,苦追無果,兩家關係雪上加霜。

四人會麵,沒有外傳的劍拔弩張。

“姚叔。”齊喚跟齊越都這麽叫他。

姚仲先先關心齊喚的眼睛:“你在上海露麵,傅瑾嵐大概摸不準你到底複明沒有。”

向家牽頭的峰會,他開幕式當晚進退有度,隻有極少部分人知道他暫時失明。

姚漫托腮聽他們說話,無聊地喝茶,“爸,你們有事快說唄,我還想跟齊喚哥吃個飯。”

姚仲先寵溺地看了眼女兒,說正事,“房地產剝離中明,你們怎麽想的?”

傅瑾嵐打中明研發中心的主意遇阻,曲線救國提出將房地產板塊剝離中明,姚仲先明著沒有反對,私下裏沒少調查,他簡單說了說。

齊越說:“先順著她。”

齊喚認同,他要抓的是實驗室研發。

姚仲先秒懂,三個人繼續說中明一個月後的股東大會。

大半個小時,交流完,齊越讓服務生上菜。

姚漫終於鬆口氣:“齊喚哥,你這次待幾天?”她喜歡齊喚是真,好不容易盼他回來,當然想多見見。

齊喚客氣回應:“上海有事,盡快回去。”

姚漫癟了嘴:“就不能多待兩天嗎?”她想到向茗在上海,表情黯然,“你眼睛還沒好呢!”

服務生上菜,姚仲先打岔:“齊喚有事忙,漫漫,別任性。”

姚漫皺著眉頭看父親:“爸!”

姚仲先無奈,目光落在齊喚臉上。怪隻怪齊喚長在女兒審美上,但他知道齊喚壓根就沒那意思,都是女兒單相思。他也做不出強人所難的事,他就這麽一個女兒,這次帶她過來是距離產生美,他讓女兒多看看,也許就不那麽美了。

齊喚這性子女兒駕馭不了,盡早認清,才好找自己的幸福去。

果然,姚漫纏著齊喚說話,他都客客氣氣。

齊越問姚仲先:“出去抽根煙?”

姚仲先欣然答應。

包間裏隻剩兩個人,姚漫見狀,麻溜地蹭到齊喚邊上,“齊喚哥,你多吃點啊。”她上手要給他夾菜。

齊喚放下筷子,拒絕的態度很明顯,“還不餓。”

他側頭,四目相接,禮貌地對視。

他沒明說,姚漫卻悻悻放下筷子,自覺挪開距離,坐姿端正。

空氣裏安靜幾秒。

姚漫憋不住話:“向茗有什麽好的?你為什麽非要跟她訂婚?”她話裏帶上哭腔,覺得自己委屈。從小陪著他的是她,憑什麽一個外人就直接越過她跟他訂婚,姚氏也不差啊。

齊喚沒有收回目光,認真看她,“姚漫,跟向茗無關。”

他不會跟向茗訂婚,這事他沒必要跟她解釋。

“那跟誰有關?”她倔強質問,“反正向茗就是個小偷。”偷了他的心。

齊喚顧忌著姚仲先,話沒說太重,“姚漫,我希望你尊重向小姐。”

“你就這麽喜歡她?”姚漫聽出他話裏對向茗的維護,眼圈紅了。

他這話說的太紮心了,她受不了。

齊喚坐在那沒動,許久,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姚漫。”他以一個兄長的口吻,“你該長大了。”

姚漫擦眼睛的動作一頓,更難過了。

他果然心狠,一點餘地不留。

但她才不想長大呢,她要一起去上海。

*

向茗跟向晴赴約,去的是家網紅餐廳,向茗坐在隔壁桌,沒想到渣男果然愛護妹妹,跟未婚妻“約會”也得把人帶身邊。

更絕的是,未婚夫妻反而麵對麵坐著,綠茶倒是粘著渣男排排坐。

聽說綠茶是渣男司機的女兒,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真正的青梅竹馬。

綠茶見到向晴,立馬叫“姐姐”,向晴沒理會,綠茶又可憐巴巴看著渣男,“你跟姐姐解釋解釋,我今天跟過來就是想解釋清楚。要不你們先聊,我可以去隔壁桌。”

說著去隔壁桌,坐得卻是穩如泰山,向茗都快吐了。她坐的位置巧妙,能看到許多有意思的東西,她不動聲色打開相機。

“姐姐對不起,昨晚我不舒服,哥哥才冒雨來的。”

“你知道的,雨太大,我怕他感冒,就讓他留宿一晚,你千萬別怪他。”

“我們小時候上幼兒園,還睡一張床,住一起都習慣了的,但我們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

“隻要你不生氣,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向晴點了杯招牌,舒舒服服看兩個人演情深深雨蒙蒙。

渣男桌子底下揉揉綠茶的手:“不用道歉,晴晴這麽善解人意,不會誤會的。”

向茗翻白眼,抓拍的角度特別棒。

微信彈出一條消息,是張照片,齊喚特別豐盛的一桌的午餐。他看不見,也不知道誰給他拍的。

昨晚還說回北京是有事處理,她看著他就挺閑的,還有功夫拍照麽。

向茗回:【已閱。】

狗東西跟姐姐,當然姐姐重要!

綠茶說了一通,覷向晴一眼,看她麵無表情,便若無其事拿起渣男那杯渣男綠飲小口小口抿,忽然像想起什麽,她慌亂無措地縮了縮身體,“哎呀,我忘了,姐姐,你別介意,我就是嚐嚐哥哥這杯味道,我們從小就這樣。”

向晴下巴一抬,大方道:“不介意。”

綠茶吃癟,桌下拉了拉渣男衣袖,他問向晴:“今天什麽事?”

向晴微笑:“沒什麽大事,想給你送個祝福。”

渣男綠茶麵麵相覷。

向晴輕描淡寫:“祝你倆恩恩愛愛,天長地久。”

綠茶眼睛裏藏不住驚喜,渣男錯愕,板起臉,“晴晴,你什麽意思?芸芸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你別開她玩笑。”

向茗看準時機出場,她今天穿了條白裙子,校花偽素顏妝,超清純,“呀,姐姐,你什麽時候又多了個妹妹?”

渣男知道她,綠茶不認識,打量了好幾眼。

向茗同樣將人上下掃一遍,托腮眨了眨眼睛,“你們是兄妹?”

有些話向晴說不出口,她不怕,“我聽說有一種純純的兄妹情,就是在洗澡的時候會互相幫忙遞衣服,吃飯的時候能喝同一杯飲料。”她說著,看向渣男的渣男綠果汁,“喝醉酒還會親親抱抱舉高高呢。”

她無辜眨眼,眼神傳遞:你們不會就是這樣的兄妹吧?

渣男表情裂了,胳膊動了動,向茗不著痕跡往對麵踹過去,“呀!對不起,腳抽筋了!”她趕緊彎腰往桌子底下看,“沒踹疼你們吧?”

如願看到渣男慌亂擱回自己腿上的手,她坐好,“還有哦,這種兄妹有種什麽肌膚饑渴症的大病,一秒鍾不牽手不貼貼就想死一死。”

向晴“噗嗤”笑了,還有道輕笑隱約傳來,大約是他們後麵那桌。

綠茶臉一陣紅一陣白,想開口,被向茗完美堵回去,“不知道你們二位是不是這樣的兄妹情啊?”

渣男看向晴,眼神裏寫滿了:管好你妹妹。

向茗挑釁望過去:“呀,你眼睛抽什麽?犯病了?不會吧?被我說中了?那你倆還真是天下第一最純潔的親親好兄妹呢!”

“姐,咱們向家人向來潔身自好,我可不想再多個妹妹,你不許瞎認妹妹啊!”她滿臉嫌棄。

綠茶惱羞成怒:“你怎麽欺負人!”

向茗“哎呀”一聲,躲到向晴身後,“姐,她冤枉我!我不就是想解釋清楚嗎?要是你們不愛聽,我可以去隔壁桌,不打擾你們。”她原話還回去,一副委屈巴巴又十分害怕的樣子,“我從小就說話直,沒有什麽壞心眼,隻要你不生氣,我可以當啞巴的。”

“不過,你這麽善解人意,肯定不用我道歉,也不會介意的,對吧?”

綠茶:“……”

渣男:“……”

向晴抿嘴笑,看著渣男,“說真的,你倆趕緊鎖死吧,我真心祝福你們。有些事擺到台麵上就不好看了,該怎麽對你家裏人說,你應該知道。我忍你,不是我蠢,是看在兩家的關係上。”

她言盡於此,沒什麽好說的,“走吧。”這話是對向茗說的。

向茗點點頭,手機相冊打開,在兩人跟前晃了一眼,“要是被我聽到一句我姐姐的壞話,我說話很直的哦。”

綠茶作勢要撲過來搶手機,她輕巧躲開,“嘖”一聲,“你這是幹嘛呀?穩住誒,人設不能倒!”

渣男揪住綠茶,又一把甩開。

向茗和向晴瀟灑離開。

齊昕在他們後桌全程圍觀,看向落地窗轉角,兩姐妹有說有笑。

她給齊喚發消息:【向家小姐挺有意思。】

他沒回。

齊昕今天約了上海的朋友,沒想到會遇到向茗。落地窗外,人影遠去,她久久沒能收回目光。

向茗的眉眼乍一看很熟,不知道在哪兒見過,但她確信沒有。也可能因為是向晴的妹妹,姐妹兩長得像。

她沒有放在心上。

向茗陪著向晴逛街散心,這事小叔還不知道,兩家聯姻,關係錯綜複雜,又不能粗暴地“捉奸”鬧僵。一時半會兒解不了綁不說,就怕渣男顛倒黑白,今天她倆才選擇直白戳破。至於渣男跟綠茶坐一起桌子底下的小動作,他們以為向晴坐對麵看不到,卻全部落在向茗眼裏。

所以說什麽家族聯姻就是麻煩,解綁還要顧及臉麵。

向晴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早知道就早點解決了。”

“現在也不晚。”向茗給她拿衣服試,“他倆這樣純屬惡心了青梅竹馬這詞。”

要是齊喚也有個青梅竹馬,她能做得更……

呸,跟她有什麽關係。

說曹操曹操到,小叔來電,向晴先去試衣間。

“皎皎,我約了齊喚下周三來家裏吃飯。”向彥達都計劃好了,酒會兩個人沒碰上,家宴正式介紹兩人認識。

向茗手滑過衣架,又挑揀兩件適合向晴的,“哦,他答應了?”

“當然,他現在在北京,周三既然答應了,一定回來。”向彥達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的事,解釋說,“皎皎,有件事小叔一直沒告訴你。齊喚眼睛受傷,暫時失明。”

這事他也是酒會才知道,知道後,他猶豫過,後來問清楚齊喚眼睛正在恢複才沒有計較。

向茗早知道了,她想的是,狗東西周三要回來,那她昨晚客氣客氣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他還說不確定。對她是不確定,對向家就歸心似箭是吧?

狗東西!

向彥達叮囑:“周三晚上,一定回來。”

向茗“嗯”了一聲,才怪。

她將手上的衣服給導購,轉頭就給齊喚打電話,電話響了幾下才接,“齊老板!”

電話裏很安靜,她猜他應該是到沒人的地方才接的電話。

齊喚問:“怎麽?”

最近她從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有點稀奇。

向茗笑著:“就不能關心關心你?”

“可以。”

“那就好了唄。”

齊喚知道她肯定有事,又問了一遍。

向茗開門見山:“齊老板,確定什麽時候回來了嗎?我周三有空,晚上想吃你昨晚說的私房菜。”

她知道自己作,那又怎麽樣?騙人的又不是她。

齊喚果然沉默,她也不多說,就等著。

他怔了一下,確實猶豫,隻是一瞬,他道歉:“對不起,周三晚上我有事。”

他先答應的向家,不可能貿然毀約,最重要的,他打算正式談解除婚約的事。

“周三下午我回上海,我們改天再約,好不好?”齊喚補救。

向茗覺得自己有病,知道會紮心,還要反複紮,她故作淡定,“知道了,再見。”

她掛了他電話。

聽著“嘟嘟”聲,齊喚在門外站了會兒才重新進包間。

手機接連響了兩下,她的語音消息。

第一條:“你這小嘴怎麽這麽好看?”

齊喚一頭霧水,但笑了。

第二條:“不做成標本真是可惜了!”

損他呢,他聽懂了,嘴角的弧度收不住。

齊越看到,問:“怎麽?”

齊喚目光定格在手機:“沒事。”他頓了下,聲音愉悅,麵上卻一本正經,“她跟我撒嬌呢~”

作者有話說:

徐小姐:周三想吃私房菜。(好好選吧你,狗東西!)

齊未婚夫:抱歉,我有事。(先答應了向家,談解除婚約。)

向未婚妻:好的呢!你真棒!(火葬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