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晚上七點半,南城雨停,風裏都夾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汀蘭水榭”斜對麵的麵店夾在一排豪華餐廳特別突兀,但食客卻最多。

兩層小樓裝修簡單,二樓一整層露台湖景別有洞天,怪不得火得一批。

向茗在二樓打了個噴嚏,對她的涼麵翹首以盼。

嚴叔又操心上了:“早點吃完,咱們早點回去。”

下午他們一直在她家照顧著,晚上她說自己好些了,想吃點別的。大約是生病的人特別嬌氣,他們拗不過,就來了這家麵店。

嚴叔不由看向齊喚,他從下午開始就心不在焉,連向茗說要來吃麵,他也沒反對。不知道是沒心情反駁,還是對她的縱容。

向茗吸著鼻子:“別啊,嚴叔,我好多了,生病的人就該多出來走走。運動運動,身體才能倍兒棒啊!”

她知道他們是北京人,卷著舌頭來了一段。

嚴厲笑了:“不是這樣說的,是這樣。”他說了一遍給她聽。

向茗“切”一聲:“我樂意。”

說完,她看齊喚。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麵來了,向茗就沒再管他。

齊喚終於等到蘇澤電話,他猜到是下午的事,椅子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下,他半側過身,聽耳機裏的聲音。

“當年撞了於阿姨的肇事司機資金流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可查了這麽多年,我們唯獨沒想到他妻子的弟弟和妹妹每個月賬戶都有固定一萬匯款,從於阿姨車禍的第三年開始到現在都沒停。”

蘇澤口中的於阿姨是齊喚的母親,二十年前她車禍去世,走得猝不及防,幸好,在她走的一年前,她將自己名下中明所有股份寫在遺囑要求轉到兩個兒子名下,沒有便宜了其他人。

齊喚下午接到的兩個電話就是關於這件事。

他將蘇澤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提煉出幾個關鍵詞。一人一萬,兩個人一年二十四萬,二十年近五百萬。

蘇澤翻著手邊的資料,上邊是肇事司機妻子的弟妹信息,“對方很狡猾,單看一個月金額確實不大,還分了兩個人,不易發現。”

然而,對普通家庭來說,五百萬,甚至再一個二十年的五百萬不是小數目,無疑說明當年的車禍並不簡單。

“繼續查。”齊喚終於出聲。

聽著他過於平靜的聲音,蘇澤短暫的驚訝,隨即讓他放心。

其實蘇澤不知道,從齊喚得知母親在去世一年前就將自己的股份寫進遺囑做了準備時,他跟齊越就疑心有問題,隻是苦於無從下手。到這次他如出一轍的車禍,找到了切入點。

懷疑的人他也有,他父親齊瀚和繼母傅瑾嵐。

這也是他跟父親關係一度到冰點的原因之一。

蘇澤思忖了會兒:“無論你想做什麽,先考慮自己的安全。”

上個月齊喚去機場,要不是他胃疼反胃,中途從後座換到了副駕駛,他就不會是暫時性失明了。

“你們家多的那位徐小姐,你注意著點。”齊喚沒讓蘇澤查那位順利登堂入室的徐小姐資料,他隻能隱晦提醒,“還有向茗,確定不要我也給你查清楚?”

這麽一看,確實向茗更適合站到齊喚身邊,畢竟向家的背景擺在那,別說一般人,兩般人都不敢輕易動她。

蘇澤覺得跟向家小姐聯姻,齊喚的路能走得相對輕鬆些。

齊喚緩了緩緊繃的腰背:“不用。”

“行吧,不說向茗,說回那個小姑娘。”有些話,蘇澤還是得說,“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她,小心。”

現在是重要關頭,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他身邊不適合留人,尤其是沒有背景沒有自保能力的人。

齊喚靜默幾秒,“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露天餐桌人多,周圍都是“嗡嗡嗡”的說話聲,還有向茗跟嚴厲的打鬧,齊喚看向她的方向。

一片黑暗,一如他危機四伏的處境。

他看了半晌,拿起桌上的飲料杯,將杯裏的溫水一口悶下去。

成年人懂得在拿起前就放下。

這沒什麽。

向茗吃了半碗涼麵,瞧著齊喚都沒動兩口,她冷不丁想起下午看到的另一張臉,“齊老板,你知不知道,你跟中明CEO齊越的名字一模一樣。”

三雙筷子同時停頓。

之前向茗看到視頻說起時,嚴厲沒應和,她也就是隨口一說,這會兒當著正主麵,她當玩笑分享:“不僅名字一樣,長得也有點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弟呢。”

她知道齊越隻有一個親弟弟叫齊喚,還是她聯姻對象,所以,對他倆的名字和相似的長相,隻當是巧合。

“厲哥,是吧。”她偏頭找認同感。

嚴厲笑都僵了,向茗調侃:“厲哥,你別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嚴厲確實很想哭啊。

嚴叔出來打圓場:“嚴厲就那樣,長得醜,哭笑都不好看。”

向茗“噗嗤”笑了,忘了剛才那茬,開心吃麵。

齊喚皺著眉,下意識摸口袋裏的煙盒。

向茗咬了口麵,隔壁桌有人點了煙,她不喜歡煙味,很輕地“咳”了一下。

齊喚聽到,也聞到傳來的煙味,手裏的煙盒鬆了。他重新倒上水,再次一口悶。

*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向茗感冒好得差不多,晚飯後,打算出門把買的生日禮物寄出去。

剛打開樓下門禁,迎麵遇上回來的齊喚。

她笑著打招呼:“這麽早就結束了?”

嚴叔說他今晚有應酬,但這應酬結束得有點早啊,才不到七點。

齊喚上台階的腳步停滯一瞬,似是猶豫,最後,他隻對她頷首,客氣又疏離。

向茗:??

幾個意思?她看不懂。

嚴叔跟嚴厲麵麵相覷,胳膊互相推了推,嚴厲作為代表,“臨時有個會,提前回來的,哥這幾天太忙了。”這謊撒得他眼睛狂眨。

幸好向茗注意力都在齊喚身上,一點沒發現。

嚴厲大鬆口氣,頂了下嚴叔胳膊,示意下一回該他來了。嚴叔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向茗知道他們忙,拉著門側身避讓,讓他們先進。

齊喚往樓裏走,步子越來越慢。經過她身邊,快走過時,他邁出的腳突然收住,驟然停下。

身後緊跟的嚴叔和嚴厲被他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差點沒刹住車,互相拉了把才不至於撞上他。

向茗看笑了,望著停下的人。

筆挺的西裝,精致的袖扣別得整整齊齊,一股精英範。就是這股精英範,讓他瞧著過於嚴肅。

她不由斂笑,等他開口。

許久,他都沉默不語,向茗覺得奇怪,正想詢問。

齊喚比她快一步:“沒再炸鍋?”他想問她吃飯了沒有。

輪到嚴叔和嚴厲憋笑。

向茗像隻炸毛的貓,中氣十足,“你才把鍋炸了!”

齊喚勾唇,一下又成直線,“感冒好了?”

這才像人話,向茗毛順了,“差不多啦!”

但她還是戴了口罩。

齊喚點點頭,往電梯走,一步未停。

向茗目送他進電梯,再上行,她總感覺哪裏不對,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兒。

寄包的時候,她刷了會兒朋友圈,刷到爸媽轉發的表姐徐佳諾學院的采訪文章。

向茗媽媽是大學教授,徐佳諾也走了她的路線,學術圈裏的人都說徐佳諾是徐教授最好的接班人。

爸媽的轉發一前一後,連表情都一模一樣,是三個翹起的大拇指。瞧著是平平無奇,但對向教授和徐教授來說已經是最大的肯定。

向茗眼巴巴盯著看了會兒,打車去了酒吧。

在國外多年,她跟朋友常去酒吧,談不上喜歡,就是覺得酒吧裏有種放飛自我的氛圍。沒人會管你是誰,也沒人管你是不是得做淑女。

她找出媽媽的微信,先發了個可愛閃現的表情,然後,問:【媽媽,我能不嫁給齊喚嗎?】

十分鍾,媽媽沒回。

向茗喝了第一口酒,挺辣的。她把酒杯拍了照,發朋友圈也發了定位。

自從邵桐回去後,大家幾乎都知道她在南城,她沒什麽好瞞著的。

果不其然,她一發圈,發小群就熱鬧了,問她借酒澆愁還是一個人嗨的。她在群裏撒了頓歡,等重新點開媽媽的微信,媽媽依然沒回。

可能無聲的回複就是答案。

向茗喝完一杯酒,手指輕扣吧台叫了杯新的,手機橫過來打遊戲。

嚴厲不在線,她就隨便玩。

酒吧裏聲音吵,掩蓋了遊戲的聲音,向茗從上路玩到下路,打野玩到輔助,沒一次贏的,星星都快掉沒了。

電量告急,她退出遊戲,喝完第二杯。抬眼,往蹦迪的舞池瞅了一眼,猶豫要不要蹦兩下,忽然擰了眉。

離舞台最遠的一桌,有個人抱臂看著她的方向,在她想細看時,他迅速移開腦袋。

他這腦袋不轉,她還不敢確定,這麽欲蓋彌彰的動作,就是嚴厲無疑了。

向茗找了一圈,沒看到嚴叔他們。

她微信找出嚴厲的頭像,打字:【厲哥,你在哪兒?】

想了想,她沒發出去。找了服務生結賬,她手機揣兜裏,故意去洗手間。

果然,角落的人也起身跟了上來。她快,他也快,她慢,他更慢,跟得特別笨,生怕她發現不了似的。

向茗一個閃身,躲洗手間門後觀察。

一個大老爺們杵女洗手間,是要她發現還是裝看不見?

向茗迅速出擊,一把抓住嚴厲袖子,他猛地背過身。

“厲哥,還躲?”她攥緊他的衣袖,手打了個圈。

嚴厲轉回身,訕笑,“真巧。”

向茗拎著他袖子離開洗手間,避到過道後鬆開,似笑非笑看著他,“是挺巧,夜生活挺豐富麽!”

嚴厲幹笑著搓手,她又問:“你們齊老板呢?”

他糾結著沒答,但表情出賣了一切,向茗換個法子問:“他也在?”

嚴厲背涼,還是衝她眨眨眼,“不在裏麵。”

向茗很快抓住重點,笑得比花好看,“不在裏麵,就是在外麵?”頓了下,困惑,“你不是說他有會要開?”

“這裏外的,可不是我說的啊。”嚴厲欲蓋彌彰地擺手。

向茗上道,手裏的包背好,也戴好了口罩,“那肯定的,走唄。”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去,她問:“什麽時候來的?”

嚴厲沒吱聲,私心作祟,故意把她往酒吧對麵帶。

當然是看了她朋友圈,那條燈紅酒綠,開心蹦迪的朋友圈。齊喚臉都結冰了,嚇得他差點以為自己又要做傳聲筒。結果,這次就是做保鏢而已,所以,他一直守在她周圍,也趕跑了幾個拿著酒杯想找她搭訕的人。

這就不是他能說的了,也不用他來說。

向茗穿過馬路,看到那輛停在路邊的勞斯萊斯,走近,腳步驀然停住。

燈火、豪車、英俊的男人。

還有,他指間夾著的煙。

夜色中,那抹猩紅忽明忽暗。

作者有話說:

齊老板:我身邊很危險。【糾結臉.jpg】

向小姐:嘖,誰敢?【摩拳擦掌.jpg】

嚴厲:深藏功與名。

沫子:朋友們,明早八點半入V啦!有肥章有甜甜的心動,也有紅包等你們來~~~

我保證,這是篇甜文,後麵超甜的!

PS:下本是餘笙小姐姐的故事,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專欄瞅瞅呀~

《隱婚之後》文案:

餘笙跟陸衍隱婚的第二年,她忙,他也忙,她冷靜自持,他沉默寡言,沒有感情的協議婚姻走到盡頭。

和平談離婚那天,陸衍問她:“決定了?”

餘笙淡淡的:“嗯。”

陸衍看了她許久:“好。”

二次踏入民政局,簽字前,微博爆了。

【陸衍隱婚餘氏千金。】

網友炸了:他們倆?怎麽可能?!

媒體蜂擁而至。

“餘總,聽說您跟陸總的婚姻是為了挽救家族企業?”

“陸總堅持離婚,兩家合作是否就此擱置?”

陸衍護著餘笙離開,拒絕回應。

風言風語裏,陸衍竟從“想嫁top榜”的no.1霸總淪為巧取豪奪、以勢壓人的渣男。

陸氏股價動**。

得知隱婚真相的兩家一合計,離婚暫緩,同居秀恩愛。

餘笙:……

後來,陸衍跟餘笙的盛世婚禮,受邀媒體追著他,“聽說陸總跟餘總是利益結合,婚禮是否僅為堵住悠悠之口?”

陸衍看著提問記者,勾唇淺笑,“是嗎?”

記者一時語塞,有些後悔。

不近人情、殺伐果決的陸總,他們惹不起。

“為什麽不是我處心積慮苦追笙笙多年?”陸衍狀似隨意撥了撥襯衣的袖扣,無名指的婚戒在陽光下璀璨奪目,“終於得償所願。”

提著裙擺走來的餘笙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