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執念

看著顧玄禮遞回來的空碗, 她心頭原本的那股子氣兒仿佛一下被捅散了。

沉默許久,才恍惚點了點頭,將藥碗拿走, 繼續替他清理上藥, 剛剛的那一幕小波瀾如同沒有發生過。

是呀,他早有他墨守了數年的一套行事規矩,起碼這一整年, 都不會出什麽意外, 自己何須因為他當著自己的麵受了次傷, 喝一次燙藥, 就心緒翻騰不休不止。

可從前的記憶是記憶,知曉的道理是道理, 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麵前, 又非草木,豈會無心?

林皎月緊緊抿著唇, 手上的動作亦麻木利落很多, 想借著忙碌來遮掩心中的荒蕪與枯澀。

卻不料, 腦子裏裝了太多事,下手便有些忘乎所以,等她的手攥上顧玄禮腰帶時,一直忍著不說話的督公忍無可忍了。

他神色微妙,捏住了小夫人的手:“夫人, 你剛剛將咱家當條死魚挫鱗,咱家都不計較了,現在怎麽說, 心大了?”

或許是前不久才喝了滾燙的熱藥, 他的指尖不似往日冰涼, 帶著灼熱,輕輕鎖住她的脈搏。

林皎月猝然反應過來,張了張嘴,下意識回道:“我以為,您腿上也會有傷……”

哪會有人上半身傷得這麽重,下半身卻無事呢,又不是自己刻意導致的,是吧?

顧玄禮無言以對,半晌,拍了把她的手背,語氣似笑情緒懨懨:“別瞎以為。”

他提起她的手,隨意揉了番,撥弄到了旁邊。

他不讓她碰的下半身,大約是所有太監都敏銳忌諱的地方,哪怕他們已經親密無間,在榻上,他也從不讓她真的接近他的殘缺。

但結合他渾身的傷,他的過往,他給自己劃清的界限,讓林皎月很害怕,怕他待她的親密,仍宛若自己對小珍珠的遷就和寵愛,界限明顯,親疏分明。

它是個被用來逗弄取樂的小寵物,喜愛也是真喜愛,卻隻會保它食宿無憂,旁的與它無關的主子的大事,它調皮涉足了,就要拍拍爪子,警醒懲處。

……可她不是小珍珠,她是活生生的人。

林皎月抿緊了嘴唇,默默收回手,將染血的紗布和藥都收好,一整晚都興致不高,看起來終於認了命,轉頭離去。

顧玄禮嘖了一聲,

就走了,真無情。

他嘴角輕輕扯著,又想,走了才好,否則這養傷的第一晚,他還沒同旁人一道歇過呢,養不足精神,喝了藥也恢複不好。

沒曾想,他剛靠在榻上,眼沒閉一會兒,外頭又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還不止一個。

他幽幽睜眼,看見小夫人指派阿環和梅九,一人拎著些許被褥枕套,轟轟烈烈地搬進了屋。

他這個一家之主,越發顯得無足輕重了。

林皎月將柔軟的被褥枕頭全帶進了後院的小屋,打點布置好一切,才瞧見顧玄禮坐在床畔,手掌輕輕撫著墊單。

阿環和梅九收拾完已經出去了,屋裏又隻剩他們二人,空氣中都是淡淡的血腥混著藥味兒。

林皎月終於知道顧玄禮身上常年的味道是如何來的了,這般頻繁的傷,藥味兒和血味兒恐怕早已浸透了他的每一寸皮膚。

林皎月抿著唇,走過去用足尖輕輕抵了抵他的腳:“您睡裏頭。”

顧玄禮看了眼她的腳,夜裏沒穿襪,珠圓玉潤踩在鞋窩裏,走起路來啪嗒啪嗒響,像她落淚的聲音無限放大。

若是不答應,大概是雙重的啪嗒一路響回主屋去。

他莞爾,慢吞吞踢開自己的鞋,翻身上塌。

嘖,他都被自己感動了,可真聽話啊。

林皎月將茶水和帕子都放在了床頭,叮叮當當,如同他們在主屋休息時的每一晚,全弄規整了,才輕輕脫了外袍,熄燈上塌。

她叫阿環準備了兩張被子,就是怕顧玄禮皮肉傷重,自己睡熟了不小心傷到對方,沒曾想,她剛鑽進自己的被窩,就有一隻手從隔壁伸了進來。

林皎月“哎呀”一聲。

督公今晚喝了藥,手,竟還是燙的……她沒反應過來。

“哎呀什麽哎呀,咱家這手夫人還陌生?”

顧玄禮嗤笑一聲,指尖順著她的衣裳一路向下,中途微頓,最後捉住了她蜷起來的嫩足。

夜裏這麽啪嗒啪嗒地跑來跑去,果然冰冰涼的,他好心,又送來一隻手,將她兩隻嫩嫩的玉足一道包進手心。

這樣一弄,兩張被子又混作了一攤,林皎月被暖得心裏泛酸,顧忌他的傷,悶聲道:“您不用管我,一會兒就熱了。”

黑夜裏傳來顧玄禮懶洋洋的聲音,因著是躺著的姿勢,又喝了藥,整個人顯得更為懶散柔和:“一會兒是多久,萬一咱家睡得好好的,夫人的小冰腳揣過來把咱家凍醒了,咱家是砍了它呢,還是砍了它呢?”

林皎月將腳往後縮了縮,他嗤笑一聲,勾了把腳心,

林皎月深吸一口氣,徑直將腳揣進了他的腿縫裏。

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林皎月心髒砰砰,額角一突一突地跳,雖然知道他腿上沒傷,可她揣得位置,似乎再上一些,就,就是剛剛他禁止自己再碰的地方了……

她抿緊嘴唇,小心翼翼要收回腳,那雙大手終於再次動了。

他鉗住了她的腳踝,涼颼颼講:“林皎皎,咱家身上這一畝三分地,是沒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理的。”

林皎月縮在被子裏,不動了。

半晌,她悶悶道:“督公,以後能不能不要喝那麽燙的藥了,對喉嚨不好的。”

顧玄禮沒說話,林皎月以為他嫌自己多管閑事,委屈更甚,連帶著聲音都有些泛起哽:“真的,母親祖父都說過,太燙的……不好。”

何止那太燙的不好,她覺得他喝得也不是什麽好藥,可她不敢說呀。

顧玄禮沉默許久,慢吞吞回了她一聲哦。

林皎月微微一怔,沒想這次竟這麽快就得到了應答,還有點不相信。

“真的?”

顧玄禮皮笑肉不笑捏捏她的足心:“不困?”

林皎月被他熱得微微一抖,立刻蒙住頭:“困!”

但是他身上真的很暖和,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著了,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次他喝完了藥,這麽暖。

也是等她發出了微不可查的鼾聲,顧玄禮在黑暗中才緩緩撐起手臂,細細打量她的臉。

自從知道她同陸盼盼關係不錯,他便留了心,但凡她們二人見麵,總要遣人暗地裏跟著。

他差點以為她今晚的兩次碰觸是故意的,好隱晦地讓自己因這殘缺而感到委屈了她,從而答應她,把陸盼盼的那個野男人帶回家,哪怕她並無私情。

乘風留不留,他不在意,他隻是想看看,她為達目的,會在他身上下多少的算計。

可等了一晚,她隻字未提,甚至不忍心來戳破她自以為他會在意的殘缺隱秘。

她隻心疼他,叫他不要傷了身體。

那副傷藥其實是要趁熱喝的,越熱越好,宛若飲鴆止渴,往昔他不在意這條賤命,自然如何起效如何來,左右他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

但被她近似哽咽的聲音勸慰,他突然想,若是能多活些日子,聽她這般吵鬧,也好。

林皎月朦朧中感覺有一雙溫熱的手捏住自己的臉,輕輕扯了扯,似乎十分不滿,她不舒服地輕輕搖了搖腦袋,嘟囔了兩句不要啦,隨意蹭了蹭那手,溫暖無比。

顧玄禮看著她這般癡傻的模樣,心裏嘖了聲,想著高估她了,她八成沒腦子想到這麽好的計劃。

拿捏男人都不會。

那他就再等等,等她想好,畢竟這麽乖的小夫人,他也不是不能給她個獎勵。

這一晚,顧玄禮都沒想到,竟然睡得這麽好。

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上了頭頂,在窗戶邊留下一抹溫暖的金邊。

他懨懨抬起眼皮,終於發覺哪裏不對勁了。

嘖,腿間夾著的小腳沒了。

梅九後麵進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委屈看他:“督公,您原來不是說,傷痛第一夜睡不好,叫小的在旁邊打地鋪照看嗎,夫人今早出來說您睡得極好,晃都沒晃醒。”

顧玄禮慢條斯理地穿衣,聞言笑了一聲:“那有夫人,自然是睡得好的。”

梅九:“?”

人言否?

“夫人人呢?”

他慢吞吞地穿衣,動作時仍有明顯不適,可這麽些年早已習慣,僅短暫蹙了個眉便恢複成往常那般懨懨模樣。

梅九頓了頓,目光微微閃躲:“夫人早上約了鎮國公府的陸姑娘,已經出門了。”

顧玄禮哦了一聲,隨即若有所指笑起來:“派人跟上了嗎?”

“……派了。”梅九低頭,不想多說鎮國公府的事,轉頭將瑞王近日派人秘密出京,去往江南一處鄉村尋人的事匯報上來。

顧玄禮對鎮國公府的事本就不甚在意,聽到瑞王動靜,頓時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又細問了一番,意識到對方找到的,正是他這些年掘地三尺都沒找到的人證,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像屍體堆裏開出來的最惡毒的花。

他撐著腰,係帶鬆散的袍子隨意搭在肩頭,被他撐腰大笑的姿勢晃動得險些掉下去。

一封後來再也找不到的假聖旨,叫他的父兄和八萬人大軍,冒夜拔營,腹背受敵,頂著謀逆的汙名,盡數被埋葬在那場雨夜裏。

顧玄禮抬起猩紅的眼:“這種人證,怎能勞煩瑞王那幫子酒囊飯袋護送回京?萬一路上出點什麽幺蛾子可如何是好啊?”

漏出的裏衣上,清晰印出了他昨夜的傷痕,他仿若未察傷口迸裂,無比興奮地四處轉身,找他的刀。

“咱家要親自去接,親自去!”

梅九被他的模樣駭到,這麽些年,督公也偶爾發瘋,可自從和夫人在一起後,他平和的時間變久了,但一旦發瘋卻更凶猛,今日明顯是瘋得厲害,

就宛若一個瘋子,日日對著叫他心潮澎湃的人,拚命忍耐,但內心愈發入魔。

現在想來,那群醃臢的皇親朝臣,起初攛掇督公娶妻,除了想看督公大鬧京城被鎮壓以外,就是知道他瘋,指望讓他瘋得更厲害。

他心裏暗罵了句髒話,壓低聲音勸阻:“督公,若無提前安排,您得鎮守京中,不得離開太遠的!”

“鎮守什麽?梅九,你也想咱家早點死吧,咱家這就去把人證接回來,咱家帶著瑞王殿下一塊兒死,你也早點回鎮國軍裏,多好啊!”

顧玄禮大笑不止,終於找到了他的刀,一把握住,想象已經可以用它來割斷仇人的脖子的場麵了。

梅九被囫圇定了性,麵色泛白:“督公,您若不做部署貿然出京,多方定會立刻遣派所有兵力將您誅殺在半路,您甚至還沒到江南人就沒了!”

“那就帶人啊,來啊,立刻傳報,所有人隨咱家出京!”

顧玄禮興奮地一章推開他,大笑著提刀就要往外走,腳步黏著血印,當真宛若個命不久矣的瘋子。

梅九開始後悔,不該在督公喝了熱藥之後告訴他這些的,該給他先服一劑冷藥的!

他急不可耐,但又沒法兒遏製這人發瘋,走投無路,驀然大叫:

“您不計生死傾巢出動,夫人呢!”

“夫人今早剛問屬下,您喝完藥,身子沒發冷,那今日能不能吃些好的補補身子,”他衝到顧玄禮身前,拔刀抵住門,

“她若買回來了,去哪兒尋您啊!?”

*

林皎月去見陸盼盼之前,叫阿環帶路,去了躺市集,親自挑了些點心和簡單溫和的滋補品,諸如銀耳桂圓這類補氣又不葷腥濃重的。

阿環知道昨夜夫人和督公又親親熱熱睡一個被窩了,笑嘻嘻道:“夫人要給督公做吃,吩咐我們動手就好了,哪需要親自從頭采買?”

林皎月揚著唇:“那我有求於他,自然心誠則靈啦。”

阿環嘿嘿笑:“督公現在對您明明是有求必應!”

“那也不能恃寵而驕,”林皎月笑了笑,“小丫頭片子,以後不讓你看我的話本了,說得什麽呀。”

輕叱過阿環後,林皎月微微壓了壓嘴角。

昨夜原本,她傷心得都提不起勁兒,沒想隨口一求,他竟應了!

一覺睡醒,看人安穩睡在身側,她突然又覺得,何必急於一時呢。

想是晚上見了血,自己也跟著血氣翻湧,思緒不暢,

一夜醒來,她神清氣爽,重新告訴自己,終歸他們已經是夫妻,該是她的,自然是她的,他對著自己一步步敞開縱容,這就是好的開始。

他若真將她當做貓,她就要變成一隻獨一無二的,大不了作貓妖!

她就是這般生命力頑強,隻要顧玄禮不似李長夙那般冷心冷情,她總會將他捂暖,讓他願意為自己更珍惜他們的日子。

逛完了集市,林皎月如約去見了陸盼盼。

“你昨日回去,這麽快就約我,是,督公不答應嗎?”陸盼盼略顯緊張地看著她。

林皎月拍拍她的手以示安定:“別擔心,因我昨日回去左思右想,覺得所知的太少了,擔心求得不對,辜負你的期望,所以今日重新約你,想問個簡單的事情。”

陸盼盼自道知無不言。

林皎月問的真的很簡單:“乘風武藝高強,你擔心她的安危,大可以讓他天高海闊,先離京暫避風頭,甚至讓他回軍營,可你為何會想到,讓他來聲名狼藉的督公府呢?”

林皎月抿了抿唇,知曉自己這一問,同陸盼盼的友誼或許就維持不住了,可她必須問,

“您……是在試探督公嗎?”

桌上氣氛漸漸凝沉。

陸盼盼不是頭回想試探顧玄禮,她第一次登門遞拜帖,約自己相見,詢問女兒家的婚後私話,何嚐不是一種試探?

林皎月左思右想,終是選擇當麵問出來,或許會觸怒這位未來的皇後,可她更擔心因自己無心一嘴,給督公帶來危險。

問出口後,心中的猶豫躊躇終於鬆懈下去,沉默地等著陸盼盼給她的回答。

陸盼盼臉上的忐忑不安,隨著林皎月輕輕一聲詢問,亦從僵硬緩緩變為平靜。

她一瞬不瞬看了林皎月許久,半晌歎出口氣:“你這麽問了,明顯就是督公還什麽多久沒同你透露過往,哪怕這樣,你也要維護他嗎?”

林皎月臉頰微熱地點點頭:“他是我的家人。”

她剛嫁進府的那一日,顧玄禮沒有殺她,她膽大說錯話,做錯事那些次,他也一次次放過她,一次次任她攻占城池,讓無依無靠的她可以在他身邊立足腳跟——

他對她一步步敞開,她自當投桃報李。

“哪怕他現如今殺人如麻,天打雷劈?”陸盼盼認真地問。

林皎月心口驀然湧出股氣,想反駁她怎麽可以這麽說話,可話到口邊,無語凝噎。

陸盼盼說得不錯,督公殺人如麻,連他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她在這兒不願他天打雷劈,除了嘴硬嘴狠,又有何意呢?

她啞口半晌,垂下眼眸,輕聲道:“我嫁他之前,對他不甚了解,可嫁過去之後,他待我很好,對我來說,他是我唯一可以依仗的夫君。”

陸盼盼急了,剛想說,你何必一棵樹上吊死,便聽,林皎月略顯執著地啞聲道:“我知他名聲不好,殺孽深重,但他能改的,我勸過他一次,那次,他當真沒有殺人,他能改。”

林皎月不知不覺已將陸盼盼當做了當年的皇後,覺得對方權勢浩**,又背靠鎮國公府與鎮國大將軍,哪怕殺不了顧玄禮,也能叫他錯骨傷筋,故而幾乎用盡真誠,希望她能網開一麵。

陸盼盼自然感受到了林皎月的堅持,這個在伯府裏受盡磋磨的庶女,本該用她的本事謀到更好的退路,可她卻傻傻地要選一條坎坷的死路。

陸盼盼心中有幾分說不清的氣,氣她蠢笨,氣她墮落,更氣她不畏世俗,死心塌地。

連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偏偏一個不如自己的小庶女要勇敢地開先河。

她有幾分生氣:“他能改多少?你知不知他有多瘋?除了京中廠衛司,他在京城外更有不下數萬私兵叫所有人投鼠忌器,否則你當為何權貴們都如此懼怕他?”

林皎月微微訝異,倒是不知顧玄禮還有如此資本,但她很快斂容,壓低聲音,輕聲問:“所以您想試探的是,督公是否會謀反嗎?”

陸盼盼微頓,沒再說話。

她不怕顧玄禮謀反,他是太監,注定無後,嘔心瀝血謀反圖什麽呢,但也差不多,她怕他瘋得徹底,要拉所有人同歸於盡。

所以她要派乘風去到顧玄禮身邊監視他,但凡顧玄禮有任何不軌舉動,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殺了對方——

終歸按照祖父的安排,顧玄禮若要瘋,她就得嫁給自己不愛的聖上,讓鎮國軍當天子更穩固的刀,打一場勞民傷財的仗,斬殺顧玄禮。

陸盼盼不敢同祖父和父親開口,求和乘風同生,但她敢在乘風與顧玄禮玉石俱焚後,與他共死!

陸盼盼攥緊衣袖,還未開口,林皎月卻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啦。”

“……你知道什麽了?”

陸盼盼一時沒反應過來,林皎月則已然露出了個平靜溫柔的笑:“我知道你的目的了呀,既然如此,我也好去同督公如實相求。”

陸盼盼瞪大眼:“你都知道我目的不純,還要幫我去求?”

林皎月點點頭:“我答應過你,今日本也就是想來問個明白的,問明白之後,自然會繼續幫你問,但至於答不答應,還得督公來定。”

情況清晰的威脅便算不得威脅,況且從前麵來看,督公對乘風以及鎮國軍並無嫌惡,她隨口一問算不得多大事,反或許還能窺出些督公的態度來。

她想柔軟滲進他的嚴防死守。

林皎月唇角微微揚起:“目的不純,但也有保護乘風侍衛的目的在裏麵吧,七夕那日我相信自己沒看錯,你是喜歡他的,若能幫到你,我也開心。”

陸盼盼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阿環忽而匆匆跑到雅間外,小聲而急切地敲門:

“夫人!”

*

“閬哥兒?”

沈姨娘眉頭微蹙,隻來及看到林閬的衣擺消失在院門外。

林閬手中攥著下人遞進來的紙,眼底的紅血絲根根攀升。

有人同他說,那日在寧王府,那個侍衛原本要奸汙的根本不是世子妃的丫鬟,而是世子妃的妹妹,督公夫人,他的親姐姐林皎月!

看到字的一瞬間,林閬瞬息攥緊,生怕紙條上的胡言亂語被沈姨娘瞧見,她還被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什麽。

究竟是何人,竟敢說這種可惡之話!

可他又耐不住那鑽心的惱火,重新打開紙條看下去,越看越心驚,寧王府當日之事遮掩得很隱秘,除了他們這幾個娘家人,幾乎無人知曉,可傳信之人卻將當日細節描述得一清二楚——

最後對方說,對方知曉這件事的幕後真凶,是督公身邊的一位親信,為了防止再出意外,還請小公子勿要聲張,不可告知任何人,出府與對方共同商議解決後患。

林閬一時不敢肯定這人說的是真是假,可一想到,若是九千歲的人安排得這種惡毒計劃,豈不是就能叫九千歲合情合理殺了姐姐?

此次沒能成功,豈非代表對方視姐姐的命如草芥,還有下次?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中又氣又急。

他沒見過那個姐夫,但外頭人傳他傳得那麽難聽,恐怕不是空穴來風,隻怕姐姐表麵上看著過得不錯,實際上被對方不知如何利用,利用完了又要磋磨,對他們報喜不報憂!

林閬作為局外人尚不知曉,顧玄禮事後不去宰了林覓雙,是因為林皎月擔心他憑白受罰,胡攪蠻纏攔了下來,所以更覺得可疑——

隻有自己設計陷害的,才會心虛不吱聲!

越想越心驚,林閬將這紙條攥回手心。

他想,不論如何,他先見一見那位知情人,等聽完了有用的信息,再做決斷是否要去知會姐姐。

未曾想,剛到約定的渡口碼頭,林閬還未找著接頭的人,身後驀然傳來一聲破風的揮棒聲。

作者有話說:

某人——

以前:你不能隨便拿捏男人

現在:怎麽連拿捏男人都不會!

以及,問題不大的梅小九今天掉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