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蹊親的很淩亂,不得要領,感覺上全是慌亂。

裴昱行低頭,任由他糾纏,沒有推開或阻止,但也沒有任何動作在配合。

隻是微彎著被扯下去的身子,站在原地,腳步沒有挪開半分。

言蹊覺得自己拽著的是根木頭。

可是木頭不會有體溫,也不會變得柔軟。

動作青澀,牙齒不小心磕到唇上,有點痛。

無意識發出疼痛的吸氣聲,下一秒,後腦勺被大手緩緩扶住,輕輕摩挲了一下。

不知道是哪棟樓的人吼了一嗓子,聲控燈驟然亮起。

言蹊清醒過來,和男人拉開一點距離,呼吸因為緊張而急促。

裴昱行露出一點笑,連目光都波瀾不驚,十分平和,好像並沒有被影響到,微微搖頭。

言蹊**在外的皮膚全紅了。

此刻又慶幸是醉酒了,無論做什麽,都有理由和借口。

可是並不想去編騙什麽。

對麵的男人,溫和,強大,包容,耐心而富有內斂的男子氣概。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上裴昱行了。

“裴昱行。”言蹊手在**,吐出的音節都是顫抖的,他說:“我們結婚吧。”

裴昱行曾經提出的問題,言蹊給出了答案。

他抬頭,靜靜看著男人,等待回答。

裴昱行幫他整理好淩亂的外套,淡淡開口:“你喝醉了。”

言蹊愣住:“你是不相信我嗎?”

“我隻是希望你不會做後悔的決定。”

“為什麽覺得我會後悔?”

“你還年輕。”

言蹊從沒這麽倔強過,平靜訴說:“可是是你讓我考慮下的,我考慮好了。”

裴昱行:“……”

寂靜的樓道響起若有若無的歎息。

“言蹊。”裴昱行鄭重地叫了他的名字:“開弓沒有回頭箭,結婚不是談戀愛那麽簡單,你要想清楚。”

“我知道。”言蹊目光沒有從他身上挪開過,問:“那結嗎?”

裴昱行目光變得溫柔,“我隨時準備著。”

現在想來都覺得十分神奇。

熒幕裏的國民男神,在媒體麵前淡然從容宣布不會踏入婚姻的天神,為自己墮入凡間。

-

在理城呆了兩天,要離開的時候殷商嵐還是趕回來了,化著優雅精致的妝容,穿著嶄新昂貴的V領貼身裙,外麵披著白色質感女士西裝外套,她的美貌毋庸置疑,生出的兒子完美繼承她的容貌優點,就算是瞧不起她的裴老夫人,也要用“紅顏禍水”暗戳戳表示不滿。

帶回津城的禮物早已準備好,已經安排物流送回去。

雖然和裴家主母不合,但殷商嵐不會廢了禮數,左右是花幾個錢的事情,買耳朵清淨是很劃算的買賣。

給言家老人的禮物是另外安排的,聽殷商嵐身邊的助理提了兩句,似乎是花了很多心思。

偏愛的明目張膽。

言蹊頓時有點羞愧,來了這裏都沒有為二位父母做點什麽。

裴昱行安慰他:“晚輩的心意,在園子裏摘朵花送給她,都是很高興的。”

“那你呢?”言蹊問他:“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裴昱行:“你不是我晚輩。”

言蹊笑了下,手機備忘錄響了一聲,看清顯示的事件和日期,走到一旁。

他其實離得並不遠,裴昱行側頭還是能看見屏幕。

言蹊為某個慈善基金捐贈了一筆資金,金額不高。

忽而記起,他上個月好像也在做這件事情。

捐款人備注是“霍叔叔。”

是前幾年他參演一部青春校園劇的角色。

裴昱行演過許多片子,角色類型從古代的威嚴帝王到羞澀的校園男神,跨度大的可怕。

他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奇才,剛轉型時還會接青春稚嫩的角色,後來隨著閱曆漸長,或許是心態早不複從前,也或許是想接觸更有挑戰性的角色,再也沒在青春片中看見他的身影了。

接受采訪的時候,記者提到這件事:“年輕的粉絲很想看您再次出演校園類的角色,但您似乎已經不接此類的劇本,是校園劇將您束縛了嗎?”

裴昱行微笑:“不是,換種心情罷了。”

記者追問:“意思是以後還會繼續出演校園劇嗎?可是您的年齡已經不太適合了,不怕觀眾失望嗎?”

裴昱行仍是淡淡的笑:“觀眾不會因為你年紀大而失望。”

“那麽最後,我可以冒昧地向您提一個要求嗎?”年輕女記者鼓足勇氣:“我妹妹是您的忠實粉絲,您的音樂CD和所有影片都有收集,也期待了很久您會重新出現校園劇裏,她今年十四歲可是隻有三個月的生命了,所以……”

說到這裏,已經有工作人員上前:“請不要提問采訪之外的東西,不接受粉絲互動!”

保安趕過來,女記者被帶走前堅持說完:“請您告訴我,您還會出演校園劇嗎?我想要個答案。”

可惜沒能聽到,她的工作證和采訪設備都被收走了,裴昱行說了什麽,話筒似乎出了故障,沒傳出任何話語。

隻是不久,他在某部上映的青春校園劇出現。

一部青春疼痛的片子,是屬於觀眾吐槽,影評人會用毒舌毫不留情批評的電影。

電影全程尿點十足,男女主因為各種“不得不”在一起又分開,上一輩的恩怨為兩人坎坷的愛情雪上加霜。

最後兩人遺憾錯過,長大後再次相遇,男主向女主再次聊起那位貫穿全劇,隻存在主角聊天和回憶中的失蹤的叔叔:“這裏是他的母校,或許曾經是你媽媽的同學。”

片尾曲響起的同時,鏡頭從後排往前慢慢移動,學生們從麵前跑過,人影過後,畫麵色調回到九十年代,課桌變得老舊,教室裝著木框玻璃窗。

年輕的叔叔坐在男主的座位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麵,指尖夾著筆,撐著下巴看向窗外的操場,人聲鼎沸。

鏡頭對著他利索的短發和消瘦的背影。

有人叫了叔叔的名字:“霍行。”

叔叔應聲回頭,好久不見的,那樣稚嫩的裴昱行。

他對鏡頭笑了,燦爛青澀。

聽說影廳內當時就炸了,驚叫聲差點掀翻屋頂,甚至有粉絲不小心把可樂潑到前排,爆米花灑了一地。

畢竟誰都不會想到國際影帝會出現在這種片子。

海報上沒有男人的影子,友情客串那一欄甚至都沒有名字。

無論是從咖位還是影片的質量,都沒辦法把他們聯係在一起。

沒多久,裴昱行與這部影片一起上了熱搜。

廣場上網友的變化也是很好笑,從一開始“什麽垃圾都敢碰瓷”到“是不是我眼睛出了問題”。

也有人質疑國際影帝為了錢竟然這麽沒底線,嘲諷聲如雨後春筍,粉絲心灰意冷。

雖然裴昱行的演技並沒有下線,可他實在不應該接這樣的片子。

@冬天什麽時候不下雪:相信您並不缺錢,為什麽要自砸攢了這麽多年的口碑?作為您的老粉,從樂團開始就關注著您,難道金錢的魅力如此大嗎?或許影迷在您眼裏也不重要了,我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

咄咄質問的人有很多,裴昱行並沒有生氣,溫和解釋。

@Pei裴昱行:是送給一位小粉絲的禮物。

沒多久,電影總導演發聲,表示裴昱行老師是無償出演,他們接到對方的聯係時也是十分驚喜,但原因卻不願意說更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為了錢自降身段完全是謠傳。

這個理由倒不是不能接受,隻是還不夠。

熱搜掛了兩天,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某個雜誌社的官V轉發了一則私人博。

是那位女記者。

@記行社安娜:在醫院忙碌了一整天,終於將妹妹的遺體捐贈事宜辦妥了,明明才十四歲,卻比我們家裏任何一個人都要偉大的多,無論是爺爺奶奶還是爸爸媽媽,都為她感到驕傲,被病痛折磨了十來年,終於還是到了這天,恭喜她得到解脫,如果有來生,希望再來我們家庭,這次一定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其實遺憾有蠻多,她喜歡的繪畫班報名了卻沒有去過,學校讀一天缺兩天,家裏為她新裝修的房間還沒有看到,她的童年和青春是病房潔白的床單和冰冷的儀器,唯一的色彩大概是在電視裏看見喜歡的明星,兩眼亮晶晶的,天真地說如果能說上話就好了。

我拚命讀書,千辛萬苦走進了記者崗位,見到了諸多藝人,做了許多采訪,每次回去看她,小丫頭就誇讚姐姐好厲害,是她最崇拜的人,我問:“比對裴昱行還崇拜嗎?”然後就不說話了,心碎一地[心碎]。

病危通知書接過不知道多少回,但這次是最後通牒了,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支撐不下去了,身上插滿了儀器,迷迷糊糊跟我說“姐姐我想看電視”,其他的都沒有反應,翻到《傾訴》倒是有了點精神,十年前的青春片,我都不知道她是喜歡看這種類型,還是單純喜歡裴昱行。不過最終沒有看完,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今天已經堅持很久了。

“下次他有新電影,我就帶你去看。”我對她這麽承諾,小丫頭還有力氣回頭:“要校園的。”

有的看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

終於得到了采訪裴昱行的機會,我問他還會接受校園劇本嗎,可惜沒有得到回答就因為是粉絲互動被趕出去了[笑哭],雖然很想得到答案,但是並不抱希望,就算能拍出來,也沒機會去影院看了,所以當同事將熱搜和剪輯下來的片段發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完全是懵的,不知道怎麽走到病床前,將手機舉到她麵前的:“是今天上映的電影哦,有裴昱行。”

明明都快睡著了,卻還努力睜開眼睛,小小的一條縫,嘴唇動了動,但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我湊到她耳邊,聽了好久,才知道是跟著男主叫“霍叔叔”。

可畫麵裏的裴昱行是很稚嫩的。

畫麵重播了好幾次,小姑娘應該是滿足了,終於重新閉上眼。

她這次痛痛快快地睡著了,再醒來應該是一年以後,變成可愛的小嬰兒了。

……

直到最後,這篇博文都沒有艾特或者特意感謝過裴昱行。

但不妨礙它被大麵積轉發,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熱度一直上不去,似乎有人有意壓住,不希望患者家屬被打擾。

那位女記者的微博也沒有再更新,直到現在點進去,最新博文還是那一條。

“霍叔叔”也成為裴昱行身上的標簽之一。

言蹊當年也看到過,甚至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心中酸澀難當。

得知小姑娘去世的時候,裴昱行是什麽心情呢?

他肯定是希望小姑娘能活下來的,隻是人生無力太多,減少遺憾是唯一能做的。

裴昱行說自己是不是他晚輩,確實不是的。

影片中“霍叔叔”失蹤了,現實中的“霍叔叔”,言蹊牽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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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津城,幾乎是落地的一瞬間,楓哥就將《國風詩詞大會》的資料發了過來。

節目組的老師們已經有過初步了解,其中有一名陸文啟老教授,興師大文學院出身,曾經與爺爺算是同窗,可惜聯係並不多,算不上認識。

言蹊去問了爺爺是否還記得,言培禮老先生聽到熟悉的名字,“哼”了一聲:“為人古板,不懂變通,挑三揀四,不可理喻。”

沒有一句好話,也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

許久不聯係,連打麻將的機會都沒有,也不能說是從牌桌上贏了他的錢。

為了避免自己被殃及池魚,言蹊將殷商嵐送來的禮物帶回去後,默默離開。

言蹊將《國風詩詞大會》從第一期開始複習,一邊看一邊做筆記,時不時在群裏和其他人討論。

其實討論不到什麽點,NEVER另三人看得都快睡著了,不死心在群裏發問。

林奕:我們真的要參加這個嗎?真的不是要我們表演睡覺嗎?

夏澤凡:我沉思,明明已經高考結束七八年了,為什麽還要發揚這種精神。

季洲:同上。

言蹊:我覺得挺好看的,希望能多出一點這樣的節目。

群裏一排:……

林奕:算了,我們自己拉個群,不想跟學霸說話。

言蹊笑了聲,繼續回頭看節目。

裴昱行洗完澡出來,看見他趴在**,IPAD和筆記本放在一邊,上麵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旁邊貼著《詩詞大會》標簽。

“怎麽不去書房?”他伸手揉揉丈夫的脖頸:“對頸椎不好。”

“就快結束了。”言蹊開的倍速,“我們新通告,去當助陣嘉賓。”

裴昱行“嗯”了一聲:“文學方麵,可以請教爺爺。”

然後就收到了年輕丈夫幽怨的眼神。

言培禮老先生對孫輩管教頗嚴,小學和初中的每年暑假,表哥表妹們都會被姑姑送過來一起學習,現在聊起來,表兄妹們都眉頭緊皺,痛苦不堪回首。

言蹊完全能想象到,如果自己開口請教,爺爺並不會向他告知答案,隻會別開生麵上一場課。

重回過去.jpg

簡直是人間地獄。

裴昱行看著他的眼神,逗弄完丈夫的心情十分愉悅,然後被踹了一腳。

不重的力道,輕而易舉就可以抓住,握在手心不放開。

言蹊掙紮了兩下,均以失敗告終後幹脆放棄了,趴著繼續看節目。

裴昱行坐在旁邊陪他,在言蹊做正事時並不會打擾。

聽到提起陸文啟教授,裴昱行淡淡道:“以前去興師大打過交道,本人並不嚴厲,隻是在文學上比較嚴苛,不喜歡自以為是和胡說八道的學生。”

言蹊瞬間明白,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別在他人領域裝懂。

兩人在房間裏一起觀看節目,裴昱行偶爾會提點一些,大多是節目的亮點和流程,主持人這時在cue學生是為什麽,甚至連節目組是否有了小意外都能看出來。

言蹊參加的第一款綜藝就是《演藝,生活》,那點經驗在男人麵前如水滴大海,他收益良多,看向丈夫的目光都不禁帶了崇拜。

裴昱行觸及到他的目光,沒說話,大手輕輕擱在他的頭上。

是很享受的模樣。

言蹊整理了兩天兩夜,終於將節目組要用的相關文件整理好。

這天風和日麗,群裏收到幾份文件。

言蹊:【國學發展簡史研究導論。陸文啟。興師大出版社.pdf】

言蹊:【國史文物圖鑒。津大出版社.pdf】

言蹊:【曆史人文圖鑒。人文大出版社.pdf】

言蹊:離節目錄製還有三天,給你們兩天時間看完。

言蹊:不是開玩笑,第三天我要抽查。

林奕:……?

夏澤凡:……?

季洲:……?

就連楓哥都忍不住冒頭。

楓哥:……太慘了。

NEVER其他幾人完全自閉了。

這是他們隊長嗎?

不,這是魔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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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妹妹那裏,其實原本沒有這麽多的,但是情緒爆發一下收不住了,如果對爺爺的遺憾也能彌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