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蹊趴在寬闊的背上,略微側頭鼻尖就會不小心蹭到男人的耳朵。

他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前方傳來輕笑:“放鬆點。”

然而根本放鬆不下來。

裴昱行應該是見股東或者合作人,穿著還算正式,頭發一絲不苟,似乎還噴了點香水。

初聞有點奇異,但過一會兒就變成了木質冷調的感覺。

言蹊喝醉了酒,嗅覺變得奇怪,但這股味道沒有讓他不適。

裴昱行走的酒店另一條通道,地上鋪著柔軟的藍色地毯,牆壁掛著幾幅風景油畫,言蹊無意識盯著,玻璃框倒映出裴昱行模糊的側臉。

通道寂靜無人,甚至連攝像頭都沒有,應該是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比如藝人或者要客什麽的。

“裴老師……”

“叫我名字。”

言蹊硬著頭皮,小聲開口:“裴昱行。”

他覺得很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跟個小孩子一樣被人背著,像什麽話。

“我沒事的,可以自己走。”

裴昱行“嗯”了一聲,然而還是走到了出口才將他放下來。

脫離了對方的體溫,胸口頓時有點涼涼的,晚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肩膀一重,裴昱行的外套搭在了他身上。

言蹊詫異地看向他,裴昱行應當是有點熱了,正在解襯衣最上方的兩顆扣子。

指節修長,根根分明,指甲圓潤幹淨。

手掌寬大,好像什麽都能包得住。

察覺到他的目光,男人看過來,眼神在夜晚顯得特別深沉:“嗯?”

言蹊忽然心跳很快,趕忙轉過頭。

他真誠道:“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裴昱行莞爾:“你的事不算麻煩。”

言蹊:“……”

手心緊張的出汗,感覺指尖像在灼燒。

幸好裴昱行的外套於他而言有些寬大,手被遮住,做些放鬆的小動作不會被發現。

裴昱行沒叫司機,親自去開車,離開前叮囑言蹊不要亂跑。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或是別的什麽,他膽子比平常都要大,甚至能開玩笑了:“我還沒有醉,不會丟的。”

這話在裴昱行這裏沒什麽說服力。

醉酒的人通常不會承認自己醉了的。

裴昱行:“好。”

哄人的語氣。

言蹊:“……”

他沒解釋,直接擺爛了。

沒過多久,黑色昂貴的車子從地下出口開出來,緩緩在言蹊身旁停下。

裴昱行搖下車窗,臉上戴著平光眼鏡,柔和了淩厲的臉型,朝他微笑:“上車。”

言蹊正在猶豫坐前麵還是後麵,副駕駛的門鎖就打開了。

上了車,旁邊遞來一瓶礦泉水:“附近藥店都關門了,隻有家24小時便利店,先喝點水。”

言蹊說了謝謝,接過瓶子握在手中,等了一會兒,車子還沒有發動,他奇怪道:“不走嗎?”

裴昱行反問:“不喝嗎?”

見年輕人還盯著自己,伸過拇指,隔著空氣按他的唇:“有點幹。”

其實有點渴的,隻是酒精讓腦子變得遲鈍,拿到水都不知道喝。

……好丟臉。

言蹊低頭擰開蓋子,一口氣喝了大半。

裴昱行等他喝完,才點開導航:“送你回家?”

言蹊搖頭:“送我回團隊的宿舍吧。”

這個時間點爺爺奶奶都睡了,老人家睡眠淺,吵醒後又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入眠。

況且他現在這個樣子,保不準又是一通念叨,到時候大家都別睡了。

裴昱行說:“好。”

裴昱行開車技術很好,平緩不顛簸,言蹊胃裏都沒那麽難受了。

半路上楓哥打來電話,人已經快急死了:“你在哪裏?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姓董的在沒在旁邊?他把你帶走了?”

不等言蹊說話,獨自自責:“我出去買了個東西的空檔就讓他得逞了——”

之前在酒店有點嘈雜,言蹊怕錯過電話所以將聲音開的很大,楓哥的音量在安靜的車內猶為明顯。

言蹊趕忙降低音量,紅著耳朵打斷他:“我沒有跟他走,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不是一個人,朋友來接的我。”

然而他現在的狀態並不能讓楓哥放心:“你把電話給他,我說兩句。”

言蹊試圖解釋:“是很熟的朋友,他現在在開車——”

“開擴音。”

言蹊:“……”

當初和公司鬧矛盾,就是因為楓哥不願意自己手底下的藝人去陪酒,都是些沒根基的年輕人,他希望自己帶出來的孩子幹幹淨淨。

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這份好心的,楓哥在接手NEVER之前帶過一個走諧星路線的男藝人,口才十分好,又因為顏值比較能打,收獲了不少小妹妹粉絲。

後來為了進入某個大型綜藝,背著楓哥去陪了投資人,兩人開始鬧矛盾。

“就差簽合同了,不知道做這些幹什麽。”楓哥提起這事仍覺得對方不爭氣:“對手根本沒什麽好怕的,平白留下這些汙點等人挖。”

再後來那男藝人事業更上一層樓,便不讓楓哥帶著,合同到期後跳槽去了更大的經紀公司。

因為這事,楓哥和公司高層埋下了矛盾。

言蹊知道楓哥是擔憂他的安全。

他現在已經很佛係了,藝人想怎麽樣已經不會再做多餘的阻撓,索性NEVER四人都很聽話,在路上的抉擇倒和他不謀而合。

接聽電話其實也沒什麽,可旁邊是裴昱行。

男人正在專注開車,並沒有關注他的電話內容。

然後胳膊被小心地碰了下。

裴昱行餘光看向他:“嗯?”

“我經紀人想和你說話。”言蹊解釋道:“他怕我被拐了。”

裴昱行眉梢微挑,等言蹊打開擴音後,禮貌道:“你好,我是小言的朋友。”

他的聲音有種獨特的魅力,其實是很容易辨別出來的類型。

但楓哥今晚陪著喝了不少酒,人聲通過電話失真許多,隻是覺得有點耳熟。

他下意識皺了下眉頭,想去回憶這種感覺的來源,然而一動腦子就頭痛欲裂,隻能放棄。

楓哥扶著額頭,強打精神和對方說話,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對方回答得十分耐心,語氣溫和彬彬有禮,是非常成熟穩重的男子形象。

得知是要送言蹊回員工宿舍,楓哥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你別介意,他們都還太年輕,遇到的事少,家屬把孩子交我手裏,總得擔著點。”

“不會。”男人甚至語含笑意:“小言碰見你是他的幸事。”

掛了電話,言蹊已經恨不得鑽進地底去。

楓哥平日裏雖然就很照顧他們,但遠沒到這樣細致的地步,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夜不歸宿的叛逆學子。

酒精害人。

言蹊想說點什麽,但腦子打結,恐怕越解釋越不清。

他兩眼一閉,放棄了。

而後安慰自己,國際影帝的話,見過的狀態有很多,他這種應該排不上號吧?

車子勻速行駛,在路上不小心睡著了,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車子停在小區外麵。

楓哥給他們租的是四室兩廳的房子,不過為了省錢,小區有點舊,道路規劃不太好,車子大一點就進不來。

言蹊睜眼後思緒還有點呆,直到看見外麵的熟悉的景色,瞬間坐起身。

車子已經熄了火,窗子開了一點點,並不覺得悶。

“到了多久?”

“沒一會兒。”裴昱行看著他,臉上有點好笑的神情:“我叫了你,但你太累了。”

言蹊:“……”

反正今天已經丟臉這麽多次,再加一次也沒什麽。

但解開安全帶的時候還是很窘迫:“謝謝你送我回來,等你有空的時候請你吃飯。”

對這樣的邀約,裴昱行還是淡淡的笑:“樂意至極。”

裴昱行堅持要送他到宿舍樓底下。

小區應該有五六十年了,植被過於繁茂,盡管物業有定期修剪,然而濃密的枝葉還是遮住了路燈。

黑漆漆的,視線不太好,溫度也比外麵底一些。

言蹊身上還披著裴昱行的外套,倒不怎麽有感覺,兩人靜靜走在道上,誰都沒有說話,但又清楚知道彼此存在。

有些奇妙的體驗。

地上有些濕潤,不知道是保潔沒打掃幹淨,還是住戶不小心灑出來的,言蹊差點摔倒。

明明能穩得住,但喝得太多,身體跟不上大腦。

幸好裴昱行就在他旁邊,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腕,言蹊另隻手下意識搭在他手背上,有了支撐點才避免一場悲劇。

今夜真是集全了丟臉事件。

估計裴昱行連“謝謝”都聽膩了。

但言蹊還是堅持禮貌地說了,裴昱行依舊“嗯”聲應著。

似乎是為了防止意外再次發生,裴昱行並未鬆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幹燥炙熱,連帶皮膚都紅了。

宿舍在最裏麵,言蹊被牽著走了一路,腦子熱熱的,並沒有不適或抗拒的感覺。

如果硬要說的話,好像被這樣牽完一生都是可以的。

這些想法隻是下意識的,酒精塞滿了腦子,本人根本沒察覺到這些潛藏的情緒。

終於到達目的地,樓道聲控燈應聲亮起,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老舊小區沒有電梯,言蹊站在樓梯前同男人仰著頭說話:“你的外套,我洗好了再還給你。”

“好。”裴昱行看著他紅到異樣的臉頰,道:“以後要喝酒去衙樓,那裏是裴家旗下的產業,安保做得很好。”

衙樓的大名言蹊當然知道,並不是有錢就能去得起的地方,聽說預約都要提前一個月。

許多明星喜歡在那裏舉辦聚會,自然少不了諸多狗仔去蹲,但從來沒有任何新聞從裏麵流出。

當然不隻是為藝人服務,時常有政要出沒,不過不是他們普通人能置喙的。

言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應,倒是有點意外男人沒有阻止他喝酒,或許是在娛樂圈沉浮多年,懂得其中的規矩,不會故意去束縛他。

言蹊最終隻是點點頭。

應該分別的,可卻走不動路,裴昱行似乎想要堅持到看著言蹊上去,也沒有離開。

言蹊腦子已經不好使了,雙眼盯著裴昱行的臉,神情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麽。

目光最後停留在男人的薄唇上,很漂亮的唇形,不笑的時候就有點嚴厲。

他想起《屠仙》裏經典的那一幕,鮮血侵染了男主角的雙唇,一縷從嘴角留下,更多染紅了下巴。

男主緩緩回頭,藐視蒼生。

樓道裏的燈熄滅了。

黑暗帶給人的感覺是刺激而可怖的,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惡向膽邊生。

裴昱行就站在他麵前,獨屬於男人的味道刺激著言蹊的感官,甚至想衝動地埋在他身上。

安心而可靠的溫暖。

“裴昱行。”他聲音很小,小到樓道裏的聲控燈都沒有感應到。

而後抓住了男人的領子,用力一扯,衝動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