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驚變

蘇清意在黎融那裏住了沒兩天, 蕭征忽然找上了門。

為了避免有急事蕭征找不到自己,蘇清意將黎融的住處透露給了蕭征,也同他說過, 一旦有他拿不定注意的事情, 便可去尋她。

她本是想著有備無患,卻萬萬不曾想到,真的會有用得上的這一天。

蕭征來得很急,風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他神色焦急:“側妃, 王妃不見了。”

蘇清意手中的暖爐掉到了地上, 翻滾了好幾圈, 碧靈見狀趕緊將暖爐給撿了回來。

“什麽叫做王妃不見了?”蘇清意的心頭生出不好的預感。

張氏的身體不好, 她絕對不會主動在這冬日出門找罪受, 張氏若在成王府裏也不可能會不見, 那麽張氏一定是出門了。

蕭征垂著眼, 愧疚不已:“屬下是聽王府的門房說王妃今天出了門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說是太尉府來人請王妃回去了,可屬下去了一趟太尉府, 發現王妃並未回太尉府。”

能夠牽動張氏的,也隻有太尉府。

這是陰謀。

蘇清意斷定。

“你立即派人去找王妃, 讓太尉府的人也跟著一起去找, 還有, 立即查是太尉府哪個人到王府去請的王妃, 把那個人給抓起來。”蘇清意按著心口,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還有……還有就是, 立即組織軍隊, 分兩隊,一隊去城門,一隊去皇宮。”

蘇清意懷疑那個去請張氏回太尉府的人,極有可能背叛了太尉府,他是故意要將張氏給騙出去的,而為什麽要將張氏給騙出去,多半是為了威脅蕭恪。

蕭恪身邊的軟肋太少,要麽是他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在皇宮裏,除非有人潛入了皇宮,否則無人能將淑妃給帶走,而她自己和小晚晚又不在成王府上,便隻剩下一個王妃張氏。

不、不對!

蘇清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問蕭征:“太尉府的人來請王妃時,你不在王府,寧福和來榮是不是也不在王府?”

蕭征一愣,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當真是衝著張氏去的。

“蕭侍衛,你立即按照我說的去做,如果城門無法掌控,就直接去皇宮!”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話,這京城,是要變天了。

蕭征不傻,蘇清意這麽一問他立即就反應了過來,領命而去。

蘇清意也沒有閑著,她把黎融給請了過來,讓黎融安排碧靈她們帶著小晚晚去鎮王府待著,鎮王府收回之後黎融一直有派人看守打掃,那裏無疑更加安全。

“黎爺爺,我懷疑有人想要逼宮,蕭恪不在,我得守著。”蘇清意的華裳釵環盡數卸下,換上了一身勁裝,“鎮王府舊部就勞煩您來召集了,讓他們趕去皇宮護衛。”

黎融深知事情嚴峻,不容耽擱,隻囑咐了讓鈴鐺一定要保護好蘇清意,就放蘇清意出去了。

蘇清意帶著鈴鐺騎馬回了成王府,她這一趟跑過來,寧福和來榮都已經回到了王府,正在組織人手尋找張氏,要是讓蕭恪知道張氏被人給綁走了,回來之後怕是要扒了他們的皮。

好在寧福和來榮都是能幹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張氏馬車的去向。

“帶上人,跟我去找王妃。”蘇清意沒有耽擱,扯著韁繩就飛奔了出去。

她從小就是嬌養著的,琴棋書畫也好,女紅也罷,都學得很一般,要不是她感興趣,想試試打馬球,也不會學騎馬。

她本以為她不會再有騎馬的機會了,沒想到會在今時今日用上。

希望還來得及。

張氏乘坐的馬車一路往太尉府的方向走的,隻不過並沒有轉進太尉府所在的那條街道,而是轉入了別的街道,張氏坐的是成王府的馬車,有成王府的標誌,京城的百姓們也是認得的,所以才能查到張氏的行蹤。

隻是即便鎖定了範圍,這個範圍也不小,而且,天逐漸地暗了下來。

寧福和來榮跟在蘇清意的身邊,愁容滿麵,寧福顫顫巍巍地開口問道:“側妃,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蘇清意閉了閉眼,然後下令道:“給我搜!”

張氏的身體養了那麽久才養好了一點兒,怎麽經受得起被人折磨?將張氏騙走的人會怎麽對待張氏?張氏還惦記她妹妹出嫁,她還要維係太尉府的榮耀……她可千萬不能死。

蘇清意一聲令下,帶來的王府侍衛就開始地毯式地搜索,這是成王府第一次大張旗鼓地在京城行事,今天過後,還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議論紛紛,然而都顧不上了。

“這邊沒有人!”

“我們這邊也沒有!”

“這一片都已經封鎖了起來,不會有人能跑得出去,大家繼續找!”

京城的冬天黑得那麽快,天邊的藍很快就被黑暗淹沒,徹底蓋上了一片夜幕。

火把點了起來,蘇清意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露出冷意,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寧福和來榮都有些怵她,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看起來就柔柔弱弱的蘇清意這般嚇人。

“找到了!快來!”

“歹徒速速放開成王妃!”

蘇清意聞聲,縱馬跑了過去,侍衛們聚集在了一個極不起眼的小院子前。

這個小院子本是上了鎖的,不過在搜查時被侍衛一刀劈了鎖,沒想到他們準備進入屋內查看時,就有人用刀架著張氏的脖子,緩緩走了出來,逼迫他們後退。

蘇清意翻身下了馬,在侍衛們的簇擁下進了小院。

她瞧見了張氏,張氏身上沒有披鬥篷,肯定是這個賊人嫌麻煩給張氏扯掉了,張氏現在臉色蒼白到幾乎要和雪色融於一體。

“你們要是不想這個女人死的話就滾遠點兒!”賊人的劍橫在了張氏的脖子前,隻要他一動,張氏的脖頸就會被劍割破。

“張順!”寧福識得這人,“你不是太尉府的管事?為什麽要挾持王妃!”

張順冷哼了一聲,劍往張氏的脖子上靠了靠。

“住手!”蘇清意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有話好說,你先將王妃放了,隻要你放了王妃,金銀珠寶要多少有多少。”

豈料張順臉上露出惡意的笑,看著很是駭人:“放了她?不不不,我怎麽能放了她呢?”

張氏仰了仰脖子,讓自己離冰冷的長劍遠上那麽一點,她吐了口氣,緩緩問道:“張順,我張家自認待下麵的人都不算差,你為何要挾持我?”

張順古怪地笑了笑:“王妃怕不是忘了,我的兄長是怎麽死的?我的兄長是死在了戰場上,而那次打仗,是太尉大人領兵,太尉大人領兵無方,害得我兄長慘死戰場,他卻連我兄長的一把骨灰都沒有帶回來,隻給了五兩銀子打發我。”

他發出越來越大聲的笑,笑得猙獰:“我的兄長難道隻值那五兩銀子?還是說在太尉大人眼裏,我兄長的性命便不是命!”

蘇清意怒斥:“戰場之上生死無常,你的兄長死於戰場,又怎麽能怪得到太尉大人頭上?”

張順這會兒哪裏聽得進去,他隻固執地表達著自己的憤怒:“我的兄長是被他勸去戰場上的!如果不是他極力相勸,我兄長會活得好好的!”

風忽的呼嘯起來,吹得衣袍都獵獵作響。

張順的不甘與怒火在寒風中久不能絕。

“你恨我父親,不是你和反賊勾結的理由。”張氏咳了起來。

蘇清意緊張地上前了一步,張氏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你投入反賊的麾下,聽從反賊的吩咐將,以我父親突發重疾為由將我騙出成王府,為的就是威脅殿下。”張氏一句話中夾雜著無數聲咳嗽。

蘇清意握緊了拳頭:“姐姐你不要再說話了!”

張氏衝蘇清意幅度極小地搖了下頭,仍然堅持著說道:“張順,你兄長是報國而死,你卻做出了叛國的行徑,你有臉去見你的兄長?”

張順把著張氏肩膀的手狠狠用力,捏地張氏生疼,疼到麵目扭曲。

“張順你想幹什麽!”蘇清意指尖都顫抖了起來,張順雖然是聽從反賊命令,反賊想要的是用張氏威脅蕭恪,可要是張順發瘋呢?

張氏咬牙忍著肩膀上傳來的劇痛,繼續道:“張順,你和你兄長,自幼由太尉府收養,你兄長學到了太尉府的精神,而你沒有。”

張順駁斥:“你們破太尉府能有什麽精神?”

張氏竟然笑了起來,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一抹亮色:“自然是,悍不畏死。”

說罷,張氏竟然主動撞上了張順的劍!

“不要!”蘇清意驚怔,睜大的眼眶中滑落淚珠。

張氏在撞上長劍的那一瞬,鮮血就噴灑了出來,灑在了張氏的衣裳上,也灑在了無暇的雪地上。

侍衛們趁機上前製服了張順,蘇清意抹了一把淚,上前跪坐進雪地裏,將張氏扶在自己的懷裏。

“我、我真的……好、好羨慕、你……”張氏的聲音,頃刻間便消失。

我很羨慕你,羨慕你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生兒育女,我很羨慕你,羨慕你是那麽地明豔,哪怕萬花叢中,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朵,我很羨慕你,羨慕你可以和殿下相處得更似尋常夫妻……

張氏曾有許多羨慕蘇清意的地方,隻是她從未對外人說過。

蘇清意伸出手探了探張氏的鼻息,已經,沒了。

張順被製服了之後也在一旁大叫著:“死得好啊!死得好!”

蘇清意閉上眼,熱淚流淌不停。

張氏這個人,真的很好,但她偏偏應了一句紅顏薄命。

“來人,護送王妃回成王府,等殿下回來……再論王妃的喪儀。”

蘇清意被鈴鐺攙扶著站起來,她活動了一下自己冰冷的雙腳,幹脆利落地跨上了馬鞍:“其餘人,隨我前往皇宮。”

如果所料不差,這個反賊,就是許久沒有冒過頭的醇國公。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