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題

蘇清意一走出帳篷就聞到了烤肉的香氣, 肉的腥味兒重,所以在烤製時會加很多作料來去腥,又能增添烤肉的香味兒。

“清意快來。”蕭恪手上正拿著匕首切肉。

蘇清意是大家閨秀, 跟他們這幫糙老爺們不一樣, 他們可以隨意地抓著一隻烤好的野雞就大口地撕咬,蘇清意是斷然做不來的,所以蕭恪便將肉給切成小塊放進盤子裏,讓蘇清意用筷子吃。

雖然這樣吃烤肉少了幾分趣味兒, 但是不會傳出成王側妃舉止狂放竟大口吃肉的言論。

蘇清意隻是想嚐嚐烤肉的味道, 也確實學不會他們在外邊待慣了的人這樣直接用匕首割下肉來往嘴裏放的豪邁姿勢。

她捧著自己的小盤子吃得也非常愉快, 而且每次她的盤子裏不會放太多, 因為會冷掉, 所以每次她快要吃完了, 蕭恪都會將一個新的、裝著香噴噴烤肉的盤子遞給她, 每次都能吃到熱的, 再搭配上鈴鐺煮的甜水,蘇清意吃得特別幸福。

“殿下的烤肉手藝是從前在軍營裏練出來的?”蘇清意難得生出了好奇心,便捧著盤子問了起來。

蕭恪用帕子給蘇清意擦了擦沾上了調料的嘴角。

“軍隊的夥食並不算好, 不可能像在王府裏那般每一頓都能吃上精細的菜,肉食也不是人人都有、頓頓都吃, 大多是時候是饅頭和窩窩頭, 這些管飽, 再搭配一些加了油和水煮得軟爛的菜, 夥食不好,大家就會想辦法改善夥食, 進山裏去打獵便是常見的一個法子。”蕭恪回憶起自己在軍隊裏的那段時日, 生出了幾分懷念。

軍隊裏的彎彎繞繞沒有朝堂上多, 大多數將士也都是性格耿直的老實人,和他們相處很輕鬆,蕭恪在軍隊中會有壓力,卻也感受到了在皇宮中從未感受過的情誼。

“在我還不曾統軍之前,我們軍隊的頭兒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說進山打獵可以鍛煉大家的騎射功夫還有反應能力,下水摸魚又可以鍛煉水性,因此他鼓勵大家進山下水,隻是有一點,打獵用的箭要全部回收,誰要是丟了一支就沒收誰打回來的所有獵物。”

蘇清意聽著也彎了彎眼睛:“確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那後麵呢?”

蕭恪將蘇清意吃光的盤子換掉,裝了一盤烤得外焦裏嫩的魚肉給她。

“軍隊駐紮在邊境便容易起衝突,我們和西南邊陲的夜屬國打過仗,我就是在跟夜屬國打仗的那兩年飛速地積累軍功,在軍隊裏一路積攢起了屬於自己的威望。”

可惜的是,那位很有意思的將軍年齡大了,帶不動兵了,加上朝廷又對軍隊支持不多,剛開始打仗時尚還不覺得,越往後就打得越艱難,那老將軍為大渝效忠幾十載,受不了這窩囊氣,氣病了身子。

在老將軍生病之後,蕭恪才接手了西南的軍隊,帶著一幹將士將夜屬國打得再也沒有勇氣挑釁,哪怕蕭恪已經回了京城,夜屬國也仍然像鵪鶉一樣趴著。

老將軍帶不動兵了,卻又舍不得他一手帶出來的將士們,便留在了西南,西南遠不如京城繁華,可對於老將軍來說,西南遠比京城讓他待著舒服。

“打仗並不好,雖然將士們可以在打仗時積攢軍功,軍功能夠讓他們升遷,獲得更好的待遇,能讓他們的家人也過得更好,可打仗到底勞民傷財,更何況,若是大渝的百姓都安居樂業,不愁吃不愁穿,人們又怎麽會將目光放到軍功上?”蕭恪是親曆過戰場的人,他深知戰爭有多麽殘酷。

蘇清意夾了一塊魚肉遞到了蕭恪的嘴邊:“殿下嚐嚐你自己的手藝。”

蕭恪頓了一下,張開嘴將魚肉給吃進了嘴裏。

蘇清意吃撐了,便不再多吃,放下了盤子和筷子,端起鈴鐺燉的甜水慢慢地喝。

“妾身不懂軍務,妾身隻知,無論殿下做什麽,都是為了能讓大渝的百姓過得更好。”蘇清意緩緩說道。

若蕭恪爭奪皇位隻看得見皇權的誘人,卻看不見坐在那把龍椅上的人要承擔怎樣的重量,蘇清意是不會選擇蕭恪的。

給當年無辜被冤死的人複仇很重要,可這天下黎民百姓也很重要,她做不到她母親那樣,畢竟她生來並未享受過鎮王府的無上榮光,不在鎮王府的家訓下長大,可她明白,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個道理太明顯了。

蕭恪將蘇清意喂給他的魚肉嚼爛咽下,眼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那我努力努力,爭取早日讓大渝百姓過上好日子。”蕭恪道。

老皇帝太能活了,二十幾歲登基,當了三十幾年的皇帝,再過幾年就要六十歲了,他既縱欲又愛酒色,什麽傷身體的事情都幹過,竟然還能活蹦亂跳地活著,不知是不是上天眼神不好,才將他給看漏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讓老皇帝早日歸西。

……

蘇清意被蕭恪投喂得有點多了,隻好忍著撐得難受的肚子起來走路消食,蕭恪陪著她慢慢地走。

“殿下不是還要查勘地形?不如讓鈴鐺陪著我,殿下先去忙。”蘇清意覺得,在蕭恪麵前吃撐撐到需要走路消食兒,是有些丟人的。

蕭恪卻說:“不急,等你消完食我再去也是一樣的。”

這塊地蕭恪老早就覬覦了,自然不止一次來看過,這一次來也隻是再多看上一遍,以免有什麽變故。

蘇清意一手讓蕭恪攙著,一手撐在自己的後腰,繞著帳篷慢悠悠地轉。

“妾身這管不住嘴的毛病可千萬不能帶給肚子裏的孩子,否則以後長成了個小胖墩,那也太嚇人了些。”蘇清意以前見過有的人家喂孩子,喂得比同齡孩子胖上一圈,那手臂和腿上的肉多得看起來像是藕節。

“出生之後便交給有經驗的乳母喂養。”蕭恪說,“這樣喂養出來的孩子就不會長得太壯。”

作為皇子側妃,蘇清意自然是用不著自己親自喂養孩子的,更何況蕭恪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婦人為了喂養孩子要吃沒有滋味的菜,為了下奶更是要喝鯽魚湯,那不經處理的湯,蘇清意那麽嬌氣,怎麽能喝得下去?

蕭恪在初為人父後,也多出了體諒女子不易的心思。

帶著蘇清意繞著帳篷轉了好幾圈,蘇清意走累了,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回帳篷裏去休息,而蕭恪重新帶著人手去山林裏。

隻不過經曆了上午的刺殺,蕭恪不放心蘇清意的安全,便將蕭征給留了下來,命蕭征保護好蘇清意。

鈴鐺給蘇清意卸掉了釵環和外袍,將蘇清意送進了溫暖的被子裏。

被窩裏她放了好些湯婆子暖著,蘇清意躺進去便是暖和的,京城的春天比蘇揚來得晚,蘇清意還得持續在被窩裏放湯婆子。

要是蕭恪在時便不必放,蕭恪的體溫高,跟個天然暖爐似的,每次蘇清意和蕭恪睡在一張**都能睡個好覺。

不過鈴鐺貼心,蘇清意也睡得不錯。

蘇清意是睡得好,有的人便睡不好了。

中書侍郎一家被蕭恪派去的人給抓了,理由是謀害皇家子嗣。

他派人刺殺的是蘇清意,按理來說一個側妃絕對不會大動幹戈至此,中書侍郎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他忘記了,蘇清意肚子裏還有一個成王殿下的長子或者是長女,有這麽一個由頭在,蕭恪將中書侍郎一家人給下獄便合情合理。

當然,中書侍郎他們一家三口是不服氣,特別是中書侍郎那個嘴巴愛叨叨的夫人,嘴裏直嚷嚷著他們是太尉大人的親家,不能抓他們。

甭管你是誰的親家,那也不能跟皇室作對,這關係著皇室的威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去抓人的官兵直接將他們三個統統都給堵了嘴,直接往大牢裏丟。

“謀害皇嗣,你們是出不去這大牢的。”獄卒毫不客氣地將三人丟進了陰暗潮濕的牢裏,“別想著有人來救你們了,成王殿下親自下的命令將你們關起來。”

除此之外,成王殿下還特意吩咐了,要好生照顧這一家人,飯不許給熱的,水不許給幹淨的,非要讓他們在牢裏掉上一層皮不可。

中書侍郎倒還算淡定,隻是臉色陰沉沉的,他夫人和兒子都跟瘋了一樣去拍打牢門。

“你們放我們出去!我們跟成王殿下是連襟,成王殿下不可能會抓我們,定然是你們弄錯了!”

“我的妻子是成王妃的親妹妹!我們家跟成王府關係親厚!你們敢關我們就等著死吧!”

獄卒啐了一口,真是晦氣,還沒有出正月十五呢,就遇到了這麽晦氣的一家人。

還敢攀成王府的親?也不看看自己那樣兒!

懶得理會在牢裏吼個不停的母子倆,獄卒鎖好了牢門就上了地麵,這牢修在地下,陰冷陰冷的,他還是趕快出去喝口熱灸的好。

“張靈那個賤人!”中書侍郎那個其貌不揚的兒子一腳踹在了牢門上,又痛得自己嗷嗷叫。

他娘跟著他一個勁地罵:“一定是張靈這個賤人跟成王告狀了!不然成王怎麽會把我們給關到大牢裏來?等我們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收拾張靈那個小蹄子!”

中書侍郎沒有參與到母子二人中,因為他清楚,成王會把他們給關起來隻會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刺殺失敗了。

他花看一百兩銀子雇的刺客,還是個箭法高手,居然沒能殺掉蘇清意。

蘇清意已經在謀劃讓張靈和離之後重新找一門親事,可一旦判了和離,張靈所有的嫁妝都會被強製返還給張靈,那些嫁妝裏女子用的事物也就罷了,可是銀子和鋪子他早就獻了上去,難道叫他去要回來不成?

他已經在中書侍郎這個位置上待得夠久了,可他在京城沒有人願意幫襯他,除了去尋那一位的門路,他別無他法。

張靈的嫁妝是他用來打通門路的,必然不可能再還給張靈,而隻要張靈不和離,那麽她的嫁妝就還能留在他的手上,所以,他才會派刺客去刺殺蘇清意,隻要蘇清意一死,他不相信成王妃還能拖著她那個病病歪歪的身子去給她妹妹找親事。

可蘇清意沒死!現在要死的是他們!

成王既然將他們關進了大牢,那就說明刺客沒有捱住審訊招供了他是幕後主使,落到了成王的手中,如今他唯一能夠指望的,也就隻有那一位了。

那一位能將他從一個地方小官提到中書侍郎的位置上來,一躍飛升京城當四品官,那麽自然也能夠將他從大牢裏給撈出去。

他相信會救他的,因為他,還握著當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