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點心

多年不曾好好說過話的父女終究是不如從前親近,蘇尚之也沒有強求,隻是說了些一個父親該說的話,又招待了蘇清意和蕭恪在家裏用了一頓午飯,便將人送上了回成王府的馬車。

他也要回蘇揚了,日後,或許不會再踏足京城了也說不定。

在馬車上,蘇清意合著眼養神,順便壓一壓自己煩躁的思緒。

她也曾想過,要不要跟父親好好說話,隻是嘴巴總是不受自己的控製,很多時候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就已經脫口而出,再收回道歉,又總是拉不下麵子。

這約莫便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吧。

蘇清意其實也想過,若是她的母親沒有去世,他們一家人還好好的,永遠待在蘇揚也不錯,她要是能遇到一個如意郎君,那邊便最好,若是實在是挑不出來,找個男子入贅她們家也是使得的。

隻是事情定居,一切都不可能靠如果二字更改。

就算是再來一次,她想,母親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父親隻想明哲保身,不願意再參與到二十年前的禍事中去,怕連累了身家性命,一家三口人都得奔赴黃泉,這本無錯。

母親不希望一輩子隱姓埋名,想要為二十年前所有無辜慘死的人討個公道,這也沒有錯。

父親的理想本就是安居樂業,他實在是怕了。

隻是妻子為了討個公道而奔走,最終累及身體,纏綿病榻故去,還是讓他對妻子的愧疚超過了懦弱的性格。

蘇尚之很清楚自己的女兒,他明白蘇清意不會和他一樣膽小怕事,蘇清意會更像她的母親,所以他才會在成王找上自己時同意將蘇清意送去成王府。

這是蘇清意實現她母親遺誌,最快捷、亦是最安全的一條道路。

“停車。”蕭恪忽然叫停了馬車,也驚醒了閉目假寐的蘇清意。

“殿下?”蘇清意茫然,蕭恪喊停車做什麽?

蕭恪撩著衣袍起身:“本王去買點東西,你在馬車上等著。”說著便下了車。

蘇清意撥開馬車窗簾的一角,看著蕭恪下了馬車徑直走向了一家點心鋪子。

這家點心鋪子在京城開了百年有餘,盛名在外,名金玉滿堂,每日來他們家鋪子外排隊的人絡繹不絕。

但是這個排隊的人變成了蕭恪,怎麽想都怎麽詭異。

堂堂皇子,行至半路下車去點心鋪子前排隊,這說出去是要嚇死誰?

不過……蕭恪快嚇死那些正排著隊的顧客了。

蕭恪時常在民間露臉,因此認識他的京城百姓還不少,隻要有一個人認出來了,那其他人也都得跟著認出來,嘩啦啦的一下就跪倒一片。

就連點心鋪子的掌櫃也急匆匆地從鋪子裏出來,“撲通”就跪了下去,姿勢相當標準。

蕭恪:“……”本王是來買點心的,不是來拿人的。

“都起來吧。”蕭恪淡淡開口,既然大家都給他騰位置了,那他就不客氣了,“掌櫃的,把你們家的招牌點心給我各包四份。”

掌櫃的連忙爬起來,招呼著夥計去給蕭恪包點心。

金玉滿堂的招牌,分別是金風糕、玉露丸、滿月酥以及春滿堂,金風糕是用的鹹蛋黃為餡料,中間夾著紅豆泥,外麵裹一層糯米皮,鹹甜口味兼具,玉露丸是采摘了新鮮的秋梨搗成餡兒,還是用糯米皮包裹,不過糯米皮上會沾一層茶粉,滿月酥是用桂花混了甜酒揉進麵粉裏,一層一層的,下油鍋炸開了,一口下去全是酥皮,能酥到掉渣,春滿堂是用糯米、粳米磨成米漿後加入糖再熬,熬好了之後一層一層地鋪上堅果,冷涼透後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種糕點。

除了這四大招聘,金玉滿堂也有別的常見的糕點,什麽綠豆糕、馬蹄糕也是做的,隻是不如招牌的名氣大。

蕭恪要了四份分開裝,一份給今天悶悶不樂的蘇清意,一份帶回去給王妃,另外兩份明日帶進皇宮,一份送給母妃,一份送給皇後,這宮裏的膳食再金貴,也少了些民間獨特的味道。

四份糕點,又用了盒子盛放,摞起來還是很高一疊,蕭恪付了錢之後班墨自覺地將四盒糕點給抱進了懷裏,一點都不敢抖,怕將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糕點給抖亂了。

蕭恪取走了最上麵的一盒糕點,拿著鑽回了馬車。

“這家點心鋪子的點心做得很不錯,本王見你今日胃口不好,中午沒有吃多少。”蕭恪把糕點盒子給了蘇清意。

“謝殿下。”蘇清意把糕點盒子放在腿上,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包裝得嚴嚴實實的盒子,露出了裏麵的四款點心。

這點心看起來的確很好吃,隻不過……她隻是看起來胃口不好,並沒有沒吃飽。

難道在蕭恪的眼裏,自己就是個十足的饞貓?

蘇清意陷入了懷疑,她塑造的形象破滅了?

“清意不嚐嚐?這可是本王親自下車去買的,一番心意。”蕭恪又開始了,拿著腔調說話。

蘇清意抬起頭,一瞬間就跟上了蕭恪:“怎麽會,妾身隻是見著四種點心都與蘇揚的不同,多看了兩眼罷了。”

她拿起一塊春滿堂,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嚐。

入口軟糯,米漿的味道很濃鬱,一嚐便知道是沒有摻太多的水,糖不會很多,並不膩,堅果都是完整的一顆,不是堅果碎,而且是炒過的堅果,很香。

易嚼爛的米漿搭配著有嚼頭的堅果,確實還不錯。

蘇清意慢慢地吃完了一塊春滿堂,她挑了滿月酥,往蕭恪的嘴邊喂。

“總不好妾身一人獨享,殿下也嚐嚐。”

滿月酥的塊頭是最大的,主要是酥皮都撐開了,要吃滿月酥就得張大嘴巴,而且還會掉渣。

像蕭恪這樣的皇子,那是很講究的,怎麽說也不能吃得滿嘴掉渣。

蕭恪看著狡黠的蘇清意,微笑:“本王吃過,便不會覺得新鮮了,清意不曾吃過,嚐個新鮮,就不和你搶了。”

蘇清意又將滿月酥往蕭恪嘴前遞了遞:“妾身想和殿下一道分享,殿下不願意麽?”

蕭恪:“……”你分明就是想看本王出醜!

虧他還瞧著蘇清意心情鬱悶,馬車路過金玉滿堂偶然看見了鋪子,便想著買份點心讓她高興些。

她可是真高興啊。

“那本王也嚐一嚐好了。”蕭恪握住蘇清意纖細得好似能一摧即折的手腕,張大了嘴咬了一口滿月酥。

當真是……酥得掉渣。

看著蕭恪吃滿月酥掉渣,一臉吃癟,蘇清意心情便暢快了起來,什麽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殿下可還喜歡?不如再來一口?”蘇清意還舉著那塊被蕭恪咬了一口的滿月酥。

蕭恪握住蘇清意手腕的手一用力,便將蘇清意給按進了懷裏,蘇清意驚嚇之下,手裏的滿月酥也掉了下去。

“本王認為,該讓清意嚐嚐了。”說罷,蕭恪竟然扣著蘇清意的下巴吻了上去、

蘇清意的瞳孔猛地放大。

蕭恪帶著酥皮渣親她!

還是在馬車上!

這可是馬車,班墨還在外麵駕車,大街上來往還有行人,蕭恪怎麽敢這麽大膽?

“清意以為,這滿月酥的滋味兒,如何呀?”蕭恪將蘇清意給親得腰肢都軟了,喘氣都困難才放過了她,將人欺負成這般還繼續騷她。

蘇清意:“!!!”

蕭恪,有你這樣的人嗎?

啊?

“妾身以為,甚好。”蘇清意捏著手帕擦了擦嘴角和下巴,自己擦完後給蕭恪也擦了擦,免得蕭恪又突然親過來,蹭她酥皮渣。

“籲!”班墨拉住了韁繩,“殿下,街上有人跪地不起。”

蕭恪神色不變,懷裏還攬著軟了腰的蘇清意:“什麽人?”

“回殿下,是個女子,穿了一身白衣。”班墨據實回稟。

蕭恪低笑了一聲:“清意猜猜,這個女子是想做什麽?”

蘇清意推了推蕭恪,沒推開:“大概是知曉殿下神人之姿,想來瞻仰一番吧。”

大渝百姓非喪不穿白衣,平日裏穿也隻是穿素淨的衣裳,班墨既然說那跪著的女子身穿白衣,那麽就必要是家中有喪。

家中有喪不守喪,來這大庭廣眾之下跪著,還剛好跪在了成王的馬車前,誰信呢?

蕭恪自己是懶得應付的,打發了班墨去看看,再怎麽說也不能叫人擋了別人車馬的去路,街道之上自有規矩,怎能讓她打破規矩。

“你在這裏跪著做什麽?”班墨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握著白色的手絹擦著發紅的眼角:“民女是景州人士,先前成王殿下在景州時曾於民女家中留宿,當時說好了,待臣女及笄,殿下便將臣女納入王府中,隻是臣女家人去世,實在是無依無靠,這才不得不來京城尋成王殿下。”

語調輕柔,又哭得梨花帶雨,要不是班墨跟了自家殿下多年,很清楚殿下的為人,怕是真的會忍不住疼惜這個白衣女子。

“你怎麽知曉這是成王府的馬車?”班墨連去馬車邊上請示都用不著,這個女子很顯然就是在胡說八道。

京城百姓生活在天子腳下,見得多了,認識各個府上的馬車不足為奇,她一個外地來的,如何認識?

“少在這裏行騙,自行離去,否則,嘉王殿下立即將你扭送去大理寺。”班墨威脅完,直接抬起抱劍的手,“請吧。”

蘇清意撩著簾子,看得津津有味:“殿下不妨來猜一猜,這個女子會不會就此離去?”

蕭恪:蘇清意,你可真是會找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