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閉

薑馥再睜眼,她正靠在一棵大樹下,脖頸傳來的痛讓她微微皺眉。

天光大亮。

身前的空地上是燃盡的柴草垛,還帶著餘熱,那個佝僂的身影卻不知去向。

那個人真的是父親嗎?

不可能,她親眼看著父親在她眼前死去。

那他又是誰?

薑馥抓起笨重的裙擺,在四周找了一圈還是無果後,又坐了下來。

重新燃起的希望使她振奮,她當日並沒有看清木棺裏父親的樣子,也許,父親真的沒死。

這樣的話,他為什麽不肯見她呢?

她得找個由頭去父親的陵前看看。

此間山林茂密,她不知道地窖裏的這條暗道通往了何處,也不確信自己能否成功出去。

地窖裏發生爆炸,想必李太監定會尋來。

薑馥這樣想著,心安理得地往回走,準備靠在大樹下休息會,腳下卻不知絆到了什麽東西,細微的悶哼聲從草叢裏傳來。

撥開草叢,裏麵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依稀能看得出俊秀的模樣,嘴裏不安地囈語著,大概是求救兩字。

薑馥的裙擺沾上了他的血。

晦氣。

薑馥眉頭蹙起,想了想,把那段沾了血的衣擺扯下,揪成一個小團,一股腦全塞進了男子的嘴裏。

安靜了。

薑馥滿意地點點頭,又找來一大堆雜草一股腦全蓋在了男子的身上,直到將他整個人淹沒。

不錯不錯,薑馥欣賞了下自己的傑作,總算把不幹不淨的東西擋住了,省的影響她心情。

隨後又乖乖地坐在樹下,眼巴巴地等著。

李硯還在暗道裏疾行著,他剛剛已把四個暗道及暗道口都查看過了,大隊人馬正在外找尋著,眼下隻剩下一個暗道沒有查看過了。

肩上的傷口正不停地在往外泵血,鮮紅的血液一點點地蔓延上他的袖口。

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小殿下身上特有的香包的味道。

李硯瞳孔緊縮,也顧不上流血的傷口,加快速度從光亮口跳了出去。

遠遠地,他就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

心裏的恐懼慢慢消退,心髒隨即又劇烈地跳動起來。

薑馥等得有些無聊,小腦袋東張西望,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身形高挑的男人。

不知為何,和那個不幹不淨的東西比起來,順眼許多。

薑馥抬手朝他招了招,李硯立刻快速地小跑了過來。

乖極了。

“你受傷了?傷哪了?”李硯在離她一步處停住,眼神掃過她的上上下下,在看到她殘破的裙擺後心髒猛地一縮。

濃烈的不安又再次爬上心頭。

李硯緊緊抓住她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

“對呀,受傷了。”薑馥眉毛上挑,眼神卻瞥向他緊緊抓住她雙肩的兩隻大手,不言而喻。

李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雙手一縮,離開了她的肩膀,雙腳也往後退了幾步,規規矩矩地站好。

一絲羞赧從他的眼裏劃過。

薑馥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血印子,微皺了下眉,再順著他的手瞧見了他肩上正在流血的傷口,心下了然。

但麵上沒什麽表情,淡淡道:“聽連翹說,你要殺了我?”

聽此,李硯抬起頭,漆黑的眼睛裏倒映出一張嚴肅的小臉,他急急開口道:“我沒有,我不知道她野心如此大,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聲音越來越小,尖細的指甲快要被他掰斷。

薑馥沒有聽清他後麵講了些什麽,但從他越來越紅的臉也能猜出個大概。

身量八尺有餘的男人低著頭,眼裏盛滿了眼前的姑娘,鮮血順著指尖砸落在地,他卻渾然不覺。

逗也逗夠了,薑馥朝他勾了勾手指,見男人杵著不動,她踮起腳尖,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往自己的身前猛地一拉。

溫軟的嗓音呼在李硯的耳邊,嬌嫩的唇瓣近在咫尺。

“初次見你的時候,你可沒這麽慫啊。”

感受到他僵硬的身軀,薑馥捏了捏他紅的滴血的耳垂,本意是想讓他放鬆一下,結果李硯繃得更緊了。

薑馥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得更近,白皙的小手攀在他的脖子上。

渾身上下都起了層綿綿麻麻的燥意,李硯吞了吞口水,意亂時分對上了薑馥的眼睛。

眼神清明,哪有半分迷戀。

李硯瞬間清醒過來,心涼了大半。

在她眼裏,他是個太監,她隻是在逗自己玩而已。

李硯正想退開一步,薑馥在他耳邊幽幽道:“你抱我吧,我腿還沒好全呢,傷筋動骨一百天。”

輕輕的語氣,像極了撒嬌。

李硯彎腰把她抱起來,臉色卻徹底沉了下來,而薑馥的手正好覆在了他的傷口上。

薑馥用手戳了戳他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但看起來依舊可怖,隻要再深一點,就能見骨了。

可李硯隻是大步走著,臉上沒有半點動容。

咦?

薑馥有些疑惑,明明剛剛他還是很受用的,怎麽這會兒又不高興了?

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明明她的策略很正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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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言。

在進府的時候李硯頓了頓,步子停住,把薑馥放了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不容拒絕地給薑馥紮上,隨後再把她抱起來,直奔寢殿。

絲綢的帕子貼在眼睛上,冰冰涼涼的,薑馥難得沒有拒絕,攀在他脖子上的手卻緊了緊。

身子接觸到了柔軟的床鋪,眼睛上的帕子被鬆開。

寢殿也是一貫的清麗雅致,加了點暖色調,顯得很溫馨。

隱隱約約卻給了薑馥一種熟悉的感覺,要不是還有些細微的差別,她都要以為這是自己的公主寢宮了。

“這是奴才特意命人按小殿下的寢宮布置的。”李硯適時地開口。

奴才?

薑馥對這個稱呼感到奇怪,他可從沒在她跟前稱過奴才。而且,現下她已經嫁給了他,更不該稱奴才才是。

薑馥抬眼瞧他,李硯畢恭畢敬,誠然是君臣之間的模樣,但臉色並不好看。

膚白如妖孽的男人麵色冷沉,周身氣壓極低,讓她無端有種壓迫感。

“你幹什麽?”

“奴才不敢肖想公主。”

李硯拋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緩緩踱出。

薑馥坐在**,有些氣悶,她到底哪步用得不對,讓他又變成這個樣子?

那這樣她什麽時候才能完成她的大業,把狗皇帝從皇位上拉下來?

她該怎麽讓他帶她去父親的陵前?

薑馥招了招手,對著眼前的婢女鄭重道:“你去市集上給我買點話本子回來,要好看的賣的多的,速去速回。”

她就不信了,一個破男人,她還追不到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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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過後。

婢女抱著一大摞書哼哧哼哧地從門外進來,門後還跟著幾名小婢女抬著好幾箱書。

“夫人,市集上所有的話本子都在這了,婢子手裏的是最近賣的比較好的,夫人可以先看。”

婢女們把書一摞一摞放下,整理好,恭敬地退下。

薑馥坐在書堆裏,開始一本本翻。

正在她翻得起勁,為書中的圖畫咂舌的時候,兩隊排列整齊的衛兵踱到她的門前,嚴肅站好,排首的兩位小步快跑出列,把她的寢殿門拉上,落鎖,兩隊分邊站好。

速度很快,薑馥聽到落鎖的聲音,才茫然地站起來,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被關起來了。

這是幹什麽?

薑馥看著這偌大的寢殿一下子變成了關住自己的牢籠,剛剛還雀躍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

手裏的書被她一把扔下,薑馥一骨碌爬上床,把自己埋進被子裏,裹成一個小山丘。

“大人,府裏所有的血跡都衝刷幹淨,夫人的寢殿也已經被團團圍住,但大人你確定不跟夫人解釋一下嗎?夫人會誤以為你關她禁閉的。”侍衛長楊子撓了撓頭,他從小跟在大人身邊,深知這位被廢的公主對大人有多麽重要。

“不用,她已經夠苦了,這些事我來解決就好了。”李硯想起他上次收到的紙條,上麵八個大字。

公主必死,等著收屍。

而大婚之日的那些刺客表麵上是衝著他來,其實是調虎離山,真正目標是薑馥。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再受到傷害了。

而至於她好端端的,暗中救她的人他暫時還沒有查到,難分是敵是友。

李硯握緊了拳,任憑指甲深深陷進肉裏,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薑馥寢殿的方向。

“砰”的一聲突然從寢殿傳來,李硯身形動了動,下一刻,已來到寢殿門口。

正要解開門鎖推門,殿內細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門邊,李硯手下動作頓住,腦海裏突然湧現出薑馥小時候犯錯被關了禁閉後的樣子。

他當時正在當差,忽聽得公主與陛下大吵大鬧的事情。安平王李牧想向公主求親,陛下不同意,兩個人大吵一架,公主被關了禁閉。

他飛身上了她的房頂,親眼看著她砸碎了一個瓷碗,鬧出了好大的動靜,陛下以為她出了事,立馬開了門。

那狡黠的小狐狸模樣他到現在還記得。

笑意從他眼裏一閃而過。

李硯重新整理好門鎖,站在一旁,忠誠地護衛著。

殿內卻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抽泣聲,時斷時續。

不會砸到手了吧?

李硯心下一緊,又想到她腿還沒好利索,這麽一碰一摔了,李硯不敢細想,沒等打開門鎖,就一腳踹開了門。

作者有話說:

躺在草叢裏生死不明的男子:我這麽大個人,你們是都看不見我嗎?有沒有人來管管我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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