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馬獵
薑馥正坐在地上,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兩隻手緊緊抱住膝蓋,眼淚正啪嗒啪嗒地砸落下來。
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媳婦。
李硯的心髒狠狠揪了一下,他大步上前,正想不知如何安慰,眼尖地發現她懷裏抱了一個本子一樣的東西。
薑馥抬起頭來,露出靈動濡濕的大眼睛,傻傻地盯著李硯,嗓音沙啞囁嚅:“硯硯,你看,這姑娘也太苦了,丈夫在外麵勾三搭四,她自己一個人懷著胎,飽受夫家的冷眼,默默吞下好多委屈,丈夫好不容易回心轉意,又不小心淹死了,她又守了活寡,嗚嗚嗚。”
薑馥眼圈通紅,就好像她就是話本子裏的主人公一樣,秀鼻一抽一抽的。
眼淚一滴一滴不斷地從她飽含情緒的大眼睛裏滴落下來。
心裏一軟,李硯也忘了自己說過什麽,猶猶豫豫地伸出大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安撫一下她。
卻不想手還沒觸碰到她,薑馥率先身子一軟,靠在他的懷裏。
少女獨有的香氣撲在李硯的鼻尖,綿綿麻麻的燥意再次湧過全身,李硯舔了舔嘴唇,心髒不受抑製地加速跳動起來。
那柔軟的觸感又再次在他的腦海裏浮現。
薑馥把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眼裏的狡黠一閃而過。
她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唇瓣貼近他的脖子,幽幽道:“硯硯,你以後會勾三搭四嗎?”
熱熱的溫度從脖子上傳來,李硯身子僵住,機械地搖搖頭。
她的苦肉計可從來沒有失敗過,薑馥輕扯了下唇角。
也不枉她花費了好多時間找這個喪本子,醞釀了好久的情緒。
“那你能帶我去我父親的陵前看看嗎?我想爹爹了。”薑馥繼續小聲抽泣道。
“好。”
小小的一團縮在自己懷裏,李硯的心裏早就軟得一塌糊塗。她說什麽,他都會依。
正在氣氛曖昧之際,楊子大大咧咧地跑過來,看到這一幕,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低著頭不敢看李硯的眼睛,道:“陛下春獵,邀大人與其家眷同去。”
“還有誰一同去?”
“還有宰相府家的大小姐,雖然父母雙亡,但聽說那位大小姐能文能武,年紀輕輕就有軍功在身。”
這位大小姐還從小就喜歡湊在大人身邊,要不是大人是個太監,她就差嫁給他家大人了。
但夫人在此,他不能說。
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夫人的表情,見夫人臉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麽,慢慢退出去,去準備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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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原本是不想帶著薑馥去的,一來上次的刺殺案他心中早有懷疑,此次的春獵必定凶險萬分,二來他怕勾起薑馥的傷心事,畢竟兩人曾經到了成婚的地步。
三來他若把薑馥一人放在府裏,雖府內的防禦已經加固,但暗箭難防。
思來想去,李硯決定把所有衛兵都留下來保護她,結果在轎子裏,薑馥一身黑色騎裝,笑的明媚。
“我也想騎馬。”
話本子上說了,參與對方的生活,會更好地增進彼此的感情。
李太監手握兵權,想必騎馬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李硯怔了怔,含糊地點點頭,在被薑馥拉著坐下來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他記得她不會騎馬,這是讓他教她。
一點暖意慢慢流動到他的心髒,被人給予信任的感覺竟是這樣的。
李硯的手指一點點地攢緊。
馬車停下。
李硯率先下車,把薑馥抱了下來。還沒等薑馥走幾步,李硯又拿來一條黑色鬥篷,把她整個人兜住。
外麵太陽曬,李硯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有些後悔。
風夾雜著碎土,帶來萬物複蘇的氣息。遠遠的就見禦馬苑裏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在風中馳騁,坐在馬上的女子一身豔紅騎裝,紅色裙裾翻飛,笑的恣意。
她顯然發現了李硯,眼中驚喜,架著馬向他們的方向奔來。
登登的馬蹄聲在他們腳前堪堪停住,女子利落下馬,張開雙臂給李硯來了個擁抱。
姿態親昵,把一直在李硯身邊的薑馥隔了開來。
“阿硯,你來了!”
“你看,這是陛下賞給我的馬,好不好看?”女子拉著李硯,指給他看那匹通體雪白的馬。
毛發亮澤,一看就被養的極好。
薑馥被隔絕在外圍,看著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李硯皺眉避開女子的親昵,看著薑馥離自己越來越遠,皇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愛卿,愣在這幹嘛,還不快去挑選馬匹,等會你就和程玨好好比一場。”
“對呀對呀,阿硯,我們好久沒有比過馬獵了,這次我回來,你定要和我好好比比。”
喚為程玨的女子興高采烈,緊緊挽著李硯的手臂。
薑馥眉毛上挑,把兜帽拉得更低了些,看不清表情。
李硯被左右圍逼,細長的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右腿,丹鳳眼微眯,選了一匹馬比賽。
一黑一白兩匹馬駛入山林,男子高挑,女子豔麗,看著極為相配。
“公主,哦不,李夫人,我們就在此等候他們回來吧。”皇帝刻意加重了夫人二字,一點一點地釋放壓力。
薑馥沒理他,兀自挑了個軟墊坐了下來,刺眼的光打在她臉上,她眯了眯眼,卷翹的睫毛像把撲扇,輕輕在眼瞼刮過。
被人這樣如此不給臉麵,李牧有些難堪,但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好聲好氣道:“馥兒,你知道,朕還是喜歡你的,隻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回來,你之前對朕的那些冒犯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你看李硯作為一個太監,他根本給不了你幸福。”
“而且他早就有了個青梅竹馬,剛剛你也看見了,你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有朕才能給你幸福。”
“隻要你真誠改過,朕的皇後之位隨時都留給你。”
豔陽高照,薑馥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大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斜瞥了李牧一眼,幽幽道:“怎樣才算真誠改過呢?”
聽此,李牧有些興奮,他本以為以薑馥的性子他還得哄好長時間,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好了,不由地從頭審視了下薑馥。
眼前的女子黑衣黑帽,但還是能隱隱透出姣好的身段。唇紅齒白,皮膚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他把手心攤開,露出一粒藥丸,推到薑馥麵前,“隻要你把這個給掌印吃了,就算你真誠改過,朕以後一定會對你既往不咎。”
今日她隻要收了他這粒藥丸,無論她最後有沒有成功,掌印和薑馥的關係必不會如前,掌印也定會對她心生嫌隙。
到時候他就能堂而皇之地把她要過來,細細把玩一番,然後殺了她,到時候就沒有人能救她,他的秘密也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李牧咂了咂嘴,露骨的眼神在薑馥身上掃來掃去。他就不信,以薑馥這麽傲的性子,會容忍得了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藕斷絲連。
深綠色的藥丸靜靜地躺在薑馥的手心,薑馥遞給李牧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馬蹄聲臨近,薑馥從坐墊上爬起來,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腿,用力地咳了兩聲。
黑馬加快速度,脫離白馬,即刻便停在了薑馥的腳前。
李硯飛身下馬,不著痕跡地掃了薑馥兩眼,攬住她的手微微發緊,確認她無誤,才安心下來。
白馬緊隨其後,但與黑馬相比,白馬顯然收獲頗豐。
程玨的聲音也難遮喜悅:“阿硯剛才捕獵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所以這第一呀才被我給拿了。”
話裏話外都在表達阿硯寵她,所以讓著她。
女子說完,就跪伏在地,向陛下討要賞賜:“臣女許久不得回京,對如今的京城不甚了解,想要向陛下討個阿硯陪臣女在這偌大的京城逛一逛,不知陛下可允呀?”
“允允允,你呀,在這京城也沒親沒故的,不如就住到掌印家裏去,這樣也方便些。”
李牧沒問李硯是否方便,直接下了聖旨。
君威在前,李硯隻得接旨,皇帝擺駕回宮。
陳玨像是沒有注意到李硯身邊的薑馥一樣,歡天喜地地準備去抱李硯。
卻沒想撲了個空,陳玨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恢複平靜,笑容滿滿,率先走向了李硯來時的轎子。
“阿硯,快來,我們回府吧。”
陳玨跟主人般踏上了轎子,看到主位上明顯的女性衣物時,愣了一愣,隨即把東西都挪到了地上,沒有絲毫猶豫,坐在了主位。
這頂轎子是李硯出行時為節省時間所用的最小一輛,因此隻有主位能坐兩人,側位幾乎不能坐人。
“去吧,阿硯。”
薑馥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李硯,眉毛微挑。
兜帽幾乎遮住了薑馥的半張臉,隻餘下一張小嘴。因曬了太久太陽的緣故,有些幹裂脫皮。
薑馥緊緊閉上眼睛,默等著兩人離去。
她知道青梅竹馬對於一個人的意義,暫時割舍不下,很正常。
她大發善心,讓他們先暫時擁有這短暫的快樂。
停在她身邊的那雙靴子動了動,慢慢地向轎子走去。隨後,馬匹嘶吼一聲,飛快向前奔去。
作者有話說:
薑馥:圓潤的run吧,一個太監這麽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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