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傅陵遠遠見到致堯堂堂眾守在湯池外圈。再往裏走, 湯池旁屏風後,一名堂眾正捧著一碗什麽東西,交給坐在邊上的陸子溶。

那人話音溫和:“一會兒要在熱湯裏待上許久, 堂主先用些糖水, 免得受不住。”

陸子溶「嗯」了一聲,接過來飲盡。

傅陵隻當那是個侍從, 沒當回事, 卻見那人忽然跪在陸子溶麵前,扯著他衣帶輕聲道:“屬下替堂主寬衣吧。”

傅陵沒覺得哪裏不對,就是有些驚訝, 陸子溶居然肯讓旁人替他寬衣?

直到接下來, 那人的手剛觸及陸子溶身上,卻驀地移開,似乎覺得哪裏不妥似的。那人又開始解自己的衣裳,話音平和裏帶著謙恭:“是屬下伺候您, 還是我先寬衣吧。堂主若不滿意, 屬下也不敢冒犯您。”

一股怒火竄上傅陵頭頂,他攥緊拳大步上前, 一把扯過那人衣領, 大吼道:“你是什麽人?方才的話什麽意思?!”

陸子溶眸光倏然冰冷, “你做什麽?放開他。”

這冷淡疏離的氣勢嚇到了傅陵,他隻得放下手中的人。陸子溶毫無語氣道:“這是我帶來解毒的人, 借你的湯池一用。”

“什麽?!你要和這個人……”

“堂主, ”溫以竹的那股子溫和忽然不見了, 眼中竟現出幾分陰騭, “這是誰?”

陸子溶道:“是從前替我解毒之人。他前些天不在, 所以找了你。”

不料溫以竹卻滿臉肅殺狠厲, 咬牙切齒道:“我本就不曾妄想陸堂主隻屬於我一個,我不介意你把我當工具,不介意你有過去,可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次……你把他叫來是什麽意思!”

陸子溶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他不是我叫來的……”

“你想讓我們兩個一起伺候你……”溫以竹根本聽不進話,“不行,我不會和別人分享的!”

陸子溶麵色平靜,不待開口讓傅陵離開,卻被傅陵凶巴巴地搶了先:“管好你的嘴!這是我家的園子,你現在給我滾出去!”

“你居然……帶我來你舊情人家裏……”

溫以竹神色愈發陰鬱,眼眶竟然紅了,轉身就跑。

陸子溶淡然看著這一切,沒有留他,也沒有追他。

待他走遠,正當陸子溶也要離開時,卻聽傅陵恨恨道:“陸先生,你怎能如此……我才不在幾日,你就要找別人了……”

陸子溶並未回頭看他,“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已找過不少了。”

傅陵倒吸一口涼氣,顫抖著問:“是為了……為了解毒,對吧?”

陸子溶輕挑唇角,“毒性發作沒那麽快。這種事能有什麽目的,圖自己高興罷了。還要謝謝你,我從前也不知這竟是如此樂事。”

他說完便走,走出好一段,才聽見身後傅陵突然大吼:“這算什麽!我為了你的事,在賊窩裏遍體鱗傷生死莫測,你卻在這裏尋歡作樂,跟別人醉生夢死!你告訴我這算什麽?!”

“可笑,”陸子溶冷笑出聲,“是我讓你進的賊窩?是我讓你遍體鱗傷?我跟誰尋歡,同你有何幹係。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解毒,免得你我牽扯不清,讓你攪進我的事裏。你如此衝動瘋狂,出了差錯,致堯堂不願給你兜著。”

傅陵頓時愣住。

“抱、抱歉……是我思慮不周,都是我的錯。”他小心而又窘迫,“以後我遇事定會仔細考慮,絕不再給陸先生添麻煩。”

陸子溶終於肯賞他一個回頭,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再說明白些。傅陵,我不需要你了,懂了麽?”

傅陵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本就蒼白的臉色成了慘白,神情從驚訝到慌亂再到絕望,最後眸中覆了一層濃重的悲傷。

他跌跌撞撞跑過去,突然從背後抱住要走的人。他用力很大,將下巴磕在對方肩上,胡亂呢喃著:“你不能走……不可以給別人……你是我的,陸子溶從來都是我的!我什麽都不要,我要我的陸先生……”

陸子溶忍無可忍,抬手要點他的穴,卻被抓住手腕,隻好高聲道:“來人。”

陸子溶入湯池沐浴,東宮侍衛會自覺退開,所以周圍隻有致堯堂。幾名堂眾從藏身處出來,一看這情形就懂了自家堂主的意思,一人一掌將傅陵拍倒在地,對著他腿上的麻筋踢了一腳。

陸子溶看也不看他,扔掉被碰過的衣裳,徑自離去。

回到致堯堂,陸子溶先去了溫以竹的房間。

屋裏的家具被砸得亂七八糟,雜物撒了滿地,溫以竹正抱膝埋頭縮在角落裏。

陸子溶輕歎一聲,無奈道:“那人不是我找來的。他雖曾幫我解毒,但他所求愈甚,公私不分,我已不打算用他了。”

溫以竹緩緩抬頭,突然起身,不住地行禮,“對不起……堂主,是我的錯,我不該直接走掉的。”

“你最好捫心自問,可有不本分的想法。”陸子溶肅聲道,“倘若心思不純,我可以再找別人。若問心無愧,明日再來見我吧。”

他撂下話,回了自己房裏。晚些時候,有人送來東宮的消息。

這次傅陵直接給他寫了張字條,說他這些天潛入重九堂,得到了不少線索,請陸子溶過去商議。最後還特意強調,隻談公事。

陸子溶對對方的措辭很是滿意。看來傅陵聽說自己與旁人**,要麽是對自己失望,要麽是對自己失去了興趣,終於肯放棄無謂的執念了。

次日一早,陸子溶就在門口見到了溫以竹。

最近他感到體內寒意又有往外冒的意思,既然去了東宮,順便帶上溫以竹解毒也不錯。傅陵既然想開了,應當不會介意他用龍脈泉。

他們乘車去了東宮。一路上,溫以竹恢複了從前的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揉肩捏腿,對昨日之事隻字不提。

陸子溶在東宮門口下車,卻見傅陵立刻迎了出來,原是一直候在門房。傅陵穿得人模人樣,臉色應該是刻意遮過,但陸子溶一眼就能從他走路的姿勢中看出他的傷仍然不輕。

“還是去書房吧。”傅陵若無其事地笑著。

然而帶他們走的路卻是另一條,在園子裏七拐八拐,陸子溶忽然在某個熟悉的角落處,發現了一片茂密的花生葉。

他腳步一頓,傅陵趁機道:“陸先生你看,我們從前一起種過的花生,今年長得多好。”

他蹲下身,在地裏掐出一株,根須沾帶泥土,他從中擰下一顆花生剝殼,抓過陸子溶一隻手,將兩粒紅皮花生米倒在對方手心。

“這是最新鮮的,你嚐嚐,味道可還如故?”

陸子溶沒有動,而是問:“你施了什麽肥,為何長得如此茂盛?”

“沒什麽特別的肥料,”傅陵擠了擠眼,輕快道,“種得密一些,多種幾株,自然顯得茂盛了。我想讓它看上去多一些,畢竟——”

傅陵癡癡望著滿地綠葉,話音低下來:“我們曾在這裏種過幾年花生。我們一起播種培土,一起談論那個送花生的人,談稼穡之道,談民生社稷。這等小事,陸先生想來已經不記得了吧。”

他用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可是我永遠不會忘,我會一直藏在心底。一個人撐不下去了,我就來這裏看看,想想過去的事。”

“畢竟——陸先生留給我的東西,實在是不多了。”

有一瞬,陸子溶被他的話打動。那些事對他來說,並非傅陵口中那樣微不足道,而是同樣珍貴的回憶。曾經那個純真善良的小傅陵,又何嚐不是他暗無天日的年歲中奪目的光亮。

可下一瞬他便意識到,那個傅陵已經死了。或者說,從未存在過。從傅陵十五歲時,對他心懷非分之想起,其後的一切歡笑都是虛偽。

想至此,陸子溶叫來溫以竹,將兩粒花生米給他,隨口道:“你替我嚐嚐吧。”

溫以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堂主,屬下從不吃花生的。”

“哦,那就扔了吧。”

傅陵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剝的兩粒花生被扔進土裏。

而此時的陸子溶則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隱隱覺得,傅陵並沒有想開。

到了書房,陸子溶方才坐下,溫以竹便站在他身後給他捏起了肩膀。看到傅陵那要噴火的眼神,他謙恭道:“您別介意,我們堂主近日時常身上酸痛,得多多放鬆才行。”

好端端為何身上酸痛,溫以竹的話含蓄而狠厲。陸子溶默許了他的胡謅。

聽到這話,傅陵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眼瞧著就要掛不住,他起身出門,到外頭洗了把臉才恢複平靜。

他遞給陸子溶一張圖紙,畫的是他記下的重九堂所有據點的位置。他將見聞一一講述,略去了毛信口中他們離開致堯堂的原因,以及自己在那邊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不說,陸子溶明明看到他的傷也不會問,隻關注水壩之事:“我本還疑惑他們如何開得了水壩的閘門,原是從致堯堂偷的本事。還有更荒唐的,他們竟為揚重九堂的名聲,不惜淹了百畝良田……”

傅陵也頗為焦急:“我們雖派兵守在那裏,可那是個山穀!重九堂既然有迷暈看守的本事,指不定下次從那條縫鑽進三號水壩。不知道他們動手的時日,根本無從防範。若三號水壩再被打開,田地就真要被淹了!”

陸子溶側頭望著窗外,長久的沉默中但餘風聲,一片黃葉打著旋兒飄落,撞在窗棱上。

“三日後。”他的話音沉而有力,“他們會在三日後動手。”

“先生如何得知?”

“重九堂妄圖揚名,須讓人知曉打開水壩的正是他們。唯一的辦法隻有——在三日後,九月九日動手。”

傅陵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眼中閃著光亮,“那我帶足了侍衛,他們一到達水壩附近,就立刻擒拿他們!”

“這麽多年到底教了你什麽。”陸子溶蹙眉,冷冷道,“此事與東宮無關,讓京州府去。還有,拿人講求證據,先躲在暗處,任由重九堂進入水壩。”

“可他們有致堯堂的機械,萬一真的打開了水壩怎麽辦?就算及時關上,放下去的水也會毀壞田地。”

陸子溶道:“當日在水壩裏多點些炭盆,自會無礙。”

任傅陵再問,他也不再解釋。見正事說完,他隨口道:“近日愈發精力不濟,借你的湯池一用。”

此話一出,方才還貌似正常的傅陵猛地站起來,磕磕絆絆道:“你、你去解毒?和誰?”

“這你就不必管了。”

“你是和他解毒對不對!”傅陵指著一直在給陸子溶捏肩的溫以竹,指尖都在顫抖,“不行,你要是和他,就不許用東宮的龍脈泉!”

陸子溶垂下眼睫,果然,他高估了傅陵的覺悟。

“到外頭等我吧。”他溫聲對溫以竹道。見到對方陰晴莫辨的臉色,補了句:“我同他說清楚。”

溫以竹神色忿忿,到底還是走了。

陸子溶淡淡道:“用你的地方,自然照顧你的想法。你若不喜歡此人,我就另找一個。”

傅陵咬牙上前兩步,按住他肩膀死盯著他,“用我的地方,那就讓我幫你解毒!”

陸子溶終於緩緩抬眼,“我的話已然說清。傅陵,前世我在你麵前的一切都是偽裝,今生即便我同你合作,也不過是利用。我對你從未動過真心,你這樣死纏著不放,到底有什麽意思?”

他說這些話時,隻有起初兩句傅陵是看著他的,很快傅陵就失去了與他對視的勇氣,在表情失控前先扭過身去。他到窗邊站了片刻,話音裏摻著苦味:“你沒動過真心,自然不懂我這樣有什麽意思……”

陸子溶失去了同他爭吵的耐性,“那好,我去準備一下,你下午到湯池替我解毒。”

在陸子溶看來,倘若自己深愛之人同旁人糾纏不清,自己就算不把他殺了,也會覺得他惡心揚長而去。所以他才會用這種方式試圖趕走傅陵。

而傅陵之所以至今還沒走,是因為所謂的「糾纏不清」出自自己口中,沒有讓傅陵親眼見到。

一整個中午,傅陵都待在拜月樓上。他翻出那些有關侵占和強迫的畫冊,一頁頁翻過去,一邊想掐死當時那個做出不義之事的自己,一邊又覺得,即便自己從始至終都尊敬自己的太傅,他對自己也不會有任何逾越師生的情分。

他坐著坐著睡了過去,畫冊上的場景入了他的夢。有一瞬,夢裏的他不知魏晉,竟享受起了強行占有的快感。下一瞬驀地驚醒,一身冷汗。

他似乎在不斷失去,並且不得不繼續失去。

他讓人準備一碗加了藥的酒,一口灌下,方向龍脈泉走去。

快要到時,從湯池的方向走來兩個致堯堂堂眾。他們麵色紅潤泛光,頭發竟還是濕的。

傅陵訝異,陸子溶約他在湯池見麵,難不成還會讓旁人先進去沐浴?可龍脈泉對常人沒有用處啊。

他藏好心緒,笑著問:“你們堂主在什麽地方?”

此話一出,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麵前二人似乎變得忸怩起來,紅著臉道:“就在湯池。”

傅陵沒再追問,繼續向前一段,又見一人自湯池走來。此人正將致堯堂的衣裳往身上裹,隱約露出的肌膚上,有幾道明顯的紅痕。

傅陵話音帶顫:“你……從湯池來?去那邊做什麽?”

對方翻了個白眼,“自然是去侍奉堂主了。你也是為這個來的?那你可得抓緊,我走時,我看堂主快要滿足了。”

等對方走遠,傅陵才咀嚼出話裏的意思。他的腦子嗡的一聲,幾乎站不住,卻深吸口氣強壓下去,繼續向前。

接近湯池,上台階時,出來了兩個幹脆隻用一片布裹住身子的人,身上也能看見紅痕,露出的濕發尚未束起。二人一邊擦拭頭發,一邊閑聊:

“你方才對堂主也太狠了,最後那一下,弄得堂主狠狠咬了我一口。”

“你懂什麽,我看堂主就喜歡這樣。你搞清楚了,是我們侍奉堂主,你不樂意,堂裏大把人等著呢。”

“那下次咱倆換換,你生得比我好看,你到前頭去……”

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傅陵耳中,他似乎是聽懂了的,又強迫自己不許聽懂,眼前天旋地轉。他跌跌撞撞爬上台階,來到湯池邊。

池中隻剩陸子溶一人,他坐在水裏,慵懶地趴在岸邊,頰邊塗了紅暈。烏發披散下來,卻蓋不住他後頸和脊背上惹眼的痕跡。

“你來了啊。”陸子溶分給他一瞥,漫不經心道,“正好我意猶未盡,下水吧。”

“你、你……”傅陵盯著他,目光似要在他臉上剜個洞,壓抑不住的憤怒從話音裏噴出,“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那麽多人,為什麽任由他們這樣羞辱你?!”

陸子溶隨手撩一串水花,輕哼道:“你情我願、尋歡作樂的事,怎麽能叫羞辱?你以為人人像你?再說,他們是我的手下,侍奉我這個堂主,誰碰我就是羞辱我的話,你當我陸子溶是什麽?”

傅陵又恨又惱,不自覺抬高話音,字句從齒縫裏咬出:“你竟如此薄幸……這種事你拿來尋歡作樂?隻顧自己舒坦,穿好衣裳就當無事發生?!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碰你,那都是一輩子的許諾!”

“這麽說,”陸子溶換了個角度,舒服地靠在池壁上,“你每一次碰從宮裏帶回來的那五個姑娘,也都是一輩子的許諾了?”

“你說什麽……”傅陵愣了愣,又突然反應過來,雙腿頓時一軟,癱倒在地。他絕望地捂著臉,指縫裏漏出無力的話:“我沒有……我從未碰過她們,我鬼迷心竅……隻是想傷你的心……”

“掃興。”陸子溶話音像涼涼的刀片,“我請過你了,看你這樣子也無法替我解毒,還是回去歇著吧。”

他轉頭,“小溫,你來水裏。”

溫以竹躲在屏風後。先前陸子溶同他說過,會先讓幾名堂眾在池水中泡一泡,然後離開湯池,接著傅陵會來,而陸子溶則會把傅陵趕走。那之後,便是他們二人的時間。

藥丸已扔進水裏,這毒肯定要解。溫以竹看看現場,這個叫傅陵的全然沒有與自己爭搶之力,便激動不已。

可不待他靠近湯池,地上那仿佛下一瞬就要癱瘓的傅陵卻突然起身,二話不說跳進水裏,站到陸子溶麵前。

傅陵身上的傷尚未痊愈,如今浸了水,一身疤痕顯露無疑。可他全然不顧,雙手按著陸子溶兩側的牆壁,強作鎮定道:“方才那些人給你的,並未讓你如前兩次那般精力充沛吧。我是灼熱之體,我能給你的,別人替代不了。”

“我已經用了那種藥酒,你放心,無論我的心碎成幾瓣,都能給你。”

沉默片刻,陸子溶拿起對方的手,用指腹撫過自己的雙唇、鎖骨,繞過脖頸向後。他感到傅陵的手一直在抖,冷淡地說:“方才都讓人碰過,標記還在。你不嫌髒,大可再疊一層痕跡。”

顫抖蔓延到全身,傅陵氣憤而絕望,大口著喘氣,眼看就要站不住,他忽然向前一撲,整個人落在陸子溶懷裏,不管不顧地吻住他。

那個吻強硬而慌亂,話音裏是藏不住的悲切:“我將陸先生奉為神明,怎麽會嫌你髒……”

陸子溶別過頭躲開對方的吻,閉了閉眼,卻沒再反抗其它的。

他是驚訝的,沒想到傅陵在被告知這種事後竟還會撲上來。他看得出,傅陵不是不難過,隻是不想走。

連這樣都趕不走麽……

傅陵當真是瘋了,全身的傷口開始滲血,卻始終埋著頭。陸子溶猜得到,他現在大概會是什麽表情。

最後,傅陵突兀地呢喃:“無論你做了什麽事,變成什麽樣,沒有一件事能把我從你身邊拉走。”

“可是陸先生,我心裏好痛……”

熱意湧入的同時,傷口、藥酒、極端的興奮與絕望加在傅陵一身,在他唇角催出殷紅,淌下落入池水。

毫無征兆地,他昏迷過去。

在整個人淹入水中之前,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陸子溶的手——

就算失去一切,也必須抓住的東西。

而此時的陸子溶甚至沒看他一眼,而是目光落在屏風處。他在想,溫以竹倘若是看到他們親密所以躲起來,是不是差不多該出來了?

可那天翻遍了東宮和致堯堂,也沒見著此人的蹤影。

作者有話說:

再來一遍,全文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