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陸子溶回到致堯堂, 大夫對他機體的改變嘖嘖稱奇,說他現在幾乎與常人無異。

隻有他自己知道,雖然他感受不到寒意和虛弱, 也沒有昏沉睡意, 但這種狀態隻是暫時的。體內冰山被潑了一盆熱水,融化了表層, 其內核仍深埋水下, 時刻準備重新凍結。

也就是說,這次在東宮發生的事,不會是最後一次。

陸子溶倒覺得沒什麽, 方才在湯池裏, 他讓自己忘記麵前的人姓甚名誰,隻記得此人麵容俊朗技術過人,他的身體很是喜歡,那種熾烈的感受讓常年一身冰霜的人頓時充滿活力。

隻是此人反複抱他親他, 他就很不高興了。事後還糾纏不休, 說什麽要娶他,他就後悔選這麽個人來幫自己了。

不過所謂的灼熱之體不知還有誰是, 加上傅陵還算聽話, 他決定暫時不換目標。

利用難得的精力, 陸子溶整天往齊務司跑。

涼州接受了舜朝的藥方解決了瘟疫,也給予了鹽作為回報, 雙方相安無事, 通商貿易如常。

陸子溶原以為孔義隻是給羅大壯辦事的狗腿, 沒什麽真本事, 如今才知道小瞧了他。孔義料理完瘟疫後諸事, 便著手打破羅大壯時期的陳規, 做了不少有利涼州民生的變動,還試探著與舜朝建交。

而舜朝齊務司這邊,旁人看不出,陸子溶則一眼就知道,傅陵在不傷害舜人感情的前提下盡量優待涼州。這也難怪,畢竟他前世親眼見過涼州在暴行下走向混亂。

傅陵的安排有其匠心,不過到底年輕,許多細節考慮不周全。陸子溶便整天泡在齊務司,事無巨細地考察修改。

這樣過了幾日,派去餘氏布莊監視的堂眾回報,說那邊一直未見有人搗亂,餘掌櫃也好好的。

這消息反而令陸子溶不安。接了單子就要完成,那個叫重九堂的,沒殺死餘清,卻不再騷擾餘氏布莊,恐怕另有要事要做。

重九堂的事,他這個致堯堂堂主不能坐視不理。可堂眾們一直盯著京城異動,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陸子溶最後決定,還是去東宮問一問。

他想到這一點便直接上門,沒挑時間也沒提前告知,到時已是傍晚。侍衛顯然提前得了吩咐,沒讓他在門房等候,而是直接帶進了花廳。

他坐了許久才等到傅陵,此人束起的發髻上還在滴水,不是剛剛結束沐浴,就是洗了一半被人打擾。二人目光相對時,傅陵如往常一樣露出粲然的笑,讓人全然記不起幾天前的狼狽。

聽陸子溶說明來意,傅陵問隨從:“今日京州府抄來的邸報可送到書房了?”

隨從道:“這個時辰應當還在廂房抄錄,可要催促他們送到書房?”

傅陵剛要點頭,卻聽陸子溶淡淡道:“書房我就不進了,在園子裏找處看看吧。”

書房裏都是舜朝內政,他本人不避嫌無所謂,但倘若他看了,日後出了問題他卻不在,他不敢保證傅陵不會找致堯堂的麻煩。

傅陵神情一滯,又很快恢複自然,“那便送到拜月樓。”

二人穿過宮室,進入後頭的園子。從入口直接走到拜月樓會經過芭蕉小築的原址,所以傅陵刻意避開這條路,帶著陸子溶到花田裏繞了一圈。到達拜月樓時,天已黑了。

經過樓下池塘時,陸子溶朝裏多看了一眼。他記得這池塘原本滿是淤泥,看著有些髒,所以他從前閑逛時從未來過拜月樓。而現在不知為何,池塘變得十分清澈,一樓一池相映,倒成了宜人風景。

他跟隨傅陵上了二樓。臨近池塘有塊露台,其後是一間小屋,傅陵打開正門,視角很好。陸子溶坐在屋裏向外望,近處池塘,遠處宮室,連上了天邊星月。

今夜天氣晴好,星疏月明。等人送文書的間隙,陸子溶仰頭望了一會兒,他以前從不知道東宮還有這般景致。

“好看吧?”傅陵站在一旁,身子前傾,湊來一張臉,“我有幾年沒來過這裏了。從前很喜歡這裏的夜景,時常一個人跑來。也想過拉著陸先生一起來,不過那時候樓前都是淤泥,我就想啊,陸先生那樣清淨不染塵的人,一定不喜歡這裏,也就罷了。”

他緩緩踱步,“也就數月之前,那時你已回邊境,有一日我不知怎麽的,讓人清理了這裏的淤泥。不過若不是你在,我一個人也不敢過來。”

陸子溶聽他這樣說,隨口道:“我本就不喜歡什麽夜空,有無淤泥也不會到這裏觀景。”

他就知道,來了東宮,定要被傅陵提起以前的事。

他避開傅陵那尷尬無措的表情,幸好此時老鄭進屋,捧了文書放在桌上,“這些是近十日京州府抄錄的邸報,若是不夠,奴才再去尋之前的。”

“先這些吧。”陸子溶望向桌上那一摞,微微蹙眉。他隨手翻了兩頁,果然事無巨細,哪家進了賊這種事多如牛毛,根本看不出和重九堂有什麽關聯。

傅陵跟著看了幾頁,忽然將整摞文書拿到自己麵前,“陸先生身子才好些,別為這種瑣事勞心傷神了。你要什麽樣的消息,學生先幫你篩一遍,你歇著就是了。”

說完又改口:“不……不是我幫陸先生,這是我分內之事,是我請教先生。”

他這樣一說,陸子溶拒絕的話便壓了下去,不再管那些文書,吩咐道:“要最蹊蹺反常、不知其原委的那些。”

“好,我這就做。陸先生稍歇一會兒,若是嫌這裏悶,四下逛逛也好。”

陸子溶才不想逛東宮,反倒是拜月樓這個從前沒來過的地方讓他覺得安穩。他來到書架前,見上頭放了幾本遊記雜談之類的書,都是他喜愛的,便隨手翻起來。

將十天的文書過一遍需要時間,剛到拜月樓時隻是明月初上,後來卻聽見外頭敲起了二更鼓。好在如今陸子溶的身子不複從前那般虛弱,即便夜漸深也撐得住精神。

擺在架子上的書翻完,他看到下頭櫃子裏還有。拿起最上麵一本,這書竟沒寫書名,翻開也沒有目錄,是一本畫冊。

第一頁畫著一幅審案的場景,畫中卻隻有主座上的堂官與戴著枷鎖的犯人,作者筆觸細膩,即便是囚犯也勾得極具風流。

陸子溶生了好奇,又往後翻了幾頁。那二人像是在爭執,未果後囚犯忽然竟掙開了枷鎖,徑直跑上堂去。堂官嚇了一跳,逃跑的路卻被囚犯堵住。囚犯抓住驚懼的堂官,一把將他摔在座位上……

看到這裏,陸子溶產生不好的預感。他一下子翻了半本過去,打開的那一頁裏,堂官正帶著枷鎖,被固定在椅子上,露出極為痛苦的神情,而那囚犯則得意地撲過去……

陸子溶手一抖,險些把畫冊摔在地上。他再從櫃子裏拿出幾本,每本開頭場景不同,但翻到後麵時,結局卻殊途同歸。

陸子溶年輕時,為了在朝中經營關係,沒少陪人出入風月場溫柔鄉,隻是沒有哪家姑娘敢冒犯絕塵公子罷了。春宮畫冊這種東西,他雖然沒什麽興趣,但見過不少。他印象中書裏二人要麽在花園要麽在臥室,聊得情投意合了再挪去榻上,整個過程雙方高高興興,事畢還要溫存一番。

可現在他手上的這些……都是兩名男子也就罷了,這沒什麽稀奇,隻是故事內容太過粗暴了些。以下犯上,強取豪奪,這樣得來的有什麽意思?為何有人愛看這樣的戲碼?

方才傅陵說,這地方他有一陣沒來過了,那麽這些書就是他從前看的……

十幾歲的男子,看這些也沒什麽稀奇,人家的癖好更與他無關。陸子溶正要把書放回去,卻見傅陵放下文書站起來,笑道:“陸先生,我都做好了,可要來看看?還是這麽晚了你要先……誒?”

見到陸子溶手上的東西時,傅陵的臉色倏然變差。他急匆匆跑過來,奪過那些書一股腦塞回去,再用力撞上櫃門,拉了陸子溶一把,“是有幾件怪事,陸先生來看……”

陸子溶並不想細問那些畫冊,站起來往書桌處走,走到一半卻莫名眼前一黑腳下一軟,幾乎要直接坐到地上。幸好他的手臂還在傅陵手裏,才勉強被拉住。

“你怎麽樣?!是累了嗎?要不先去休息?”傅陵焦灼的聲音傳來。

陸子溶視物不清,不敢走動,隻得皺眉闔目站在原地。他不是累了,而是有種強烈的感覺,被壓下去的寒意又上來了。

藥丸的效力應當不會隻有幾天,但這幾天裏他仗著身子無礙,將自己弄得太過勞累,恐怕消耗太快。若每一顆都這樣糟蹋,二十一顆也讓他活不了多久……

盡管如此,但現下他要看桌上的文書,他必須好起來。

他沉聲問:“藥丸帶了麽?”

傅陵狠狠吸了口涼氣,絕望地呢喃:“怎麽這麽快……”

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再說沒用的,一把將陸子溶打橫抱起下了樓,還與守在門口的隨從吩咐了句什麽。

陸子溶本不想讓傅陵給他更衣,致堯堂的人都守在一旁,換誰都比這人好。但他已沒了開口拒絕的力氣,也就由著去了。

直到浸入溫熱的湯泉中,渾身血脈舒張,身子捂暖和了,他才漸漸恢複一些。

睜開眼,傅陵坐在離他不遠處,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目光裏全是緊張,“那給我藥丸的仙長沒說一顆能管多久,我不知道竟隻有幾日,我……”

“以後我會節製,不會再像這樣動輒麻煩你。”

“我不是怕麻煩……陸先生,我擔心你……”傅陵的話音又是擔憂又是委屈。

陸子溶忽然覺得,眼前的傅陵很像小時候,有點什麽事就做出這副模樣,他這個向來冷淡的人就得想方設法去哄。實在哄不好了,就抱在懷裏拍一拍,不一會兒就會喜笑顏開。

可笑。難道現在的傅陵覺得,自己會像從前哄孩子那樣去哄他麽?

陸子溶根本不接他的茬,慢慢靠在池壁上,仰頭觀星,隨口說著:“數月前,我在邊境帶致堯堂刺殺你,曾往你後腰處射過一箭。但凡行過房的男子,就會腎氣有變,挨那麽一下必定喪命。可你當時——很快便恢複了。”

“我想著你是太子,到了年紀怎麽都會給你送伺候的人,加上前世你在我麵前的表現,不該腎氣完好。今日看了拜月樓裏的畫冊,我愈發確信。你說,莫非是我這點穴之法失效了?”

傅陵沉默了好久,方低低道:“不是點穴的問題。我母親已不在世,父親不管我,哪有人給我送人。就算東宮有不安分的,我也不會接受。畢竟我心裏早就有人了。在芭蕉小築,我是第一次。”

以往陸子溶不愛聽他說這些,今日卻起了調侃的興致,撩一把水花,嗤道:“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因為心裏有人便拒絕一切旁人。那倘若你心裏的人心裏沒你,或者幹脆哪天死了,你還不開後宮不要子嗣了麽?天家之事即是國事,你為了一己之私,不怕天下人詬病?”

“這些道理陸先生早就教過我。君子於妻敬,於妾威,後宅和睦有序,方能子嗣繁盛……”傅陵喃喃,似乎陷入回憶中,“你講這些的時候,我盯著你蟒袍烏冠下的身姿,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陸子溶不假思索,“無非是些肮髒汙穢之事罷了。”

“不是!”傅陵忽然起身站到他麵前,“那時我在想,我可以不要妻妾,不要子嗣。誰要因此罵我,我就殺了他;若天下人罵我,我不要這權位也罷。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是為了誰,也不會用我的心思褻瀆眼前這個人。我這樣做,隻是為了在夢裏見到他時,我能問心無愧!”

被他這樣逼近,陸子溶往邊上挪了挪,別過頭「哦」一聲。

傅陵頹然坐下,手肘撐著雙膝,捂住臉頰,“你方才看的那些畫冊,是我得知懷安樓出事後弄來的。我想著等哪天陸先生失勢,我就用上麵的招數泄恨……”

而陸子溶則像是聽了個故事似的,輕飄飄一句:“怪不得。我說我看著長大的小太子,何時學會了那麽多下流手段。”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傅陵覺得自己此時說什麽都是罪過。

陸子溶仿佛不曾察覺他心緒波動,朝他伸出手,“差不多了,來吧。”

傅陵的眼神起初帶著迷茫,而後望了望水中對方若隱若現的身形,最後低了頭,“我現下情緒不穩,恐怕暫時不行。先生……”

話音低如蚊蚋:“我能抱著你嗎?這樣容易一些。”

陸子溶自然不想被他抱,也很理解他此時辦不到,但泉水已把寒意化開,時機失不再來。於是他嘩啦一聲從水中起身,扔了句「過來」便向屏風處走去。

無論多少次提起,那些不堪的過往都是傅陵心頭的刺。他在水中平複了好一會兒情緒,才追到屏風後,見陸子溶正坐在藤椅上。

雙膝彎曲,用衣帶與扶手纏在一起。雙手手腕也繞了條衣帶,他正將那衣帶往椅背上係。

“你這是……”

陸子溶停下動作與他對視,認真道:“這是我在畫冊裏看見的。你前世也很喜歡這樣,能否容易些?不要抱我。”

每個字都如刀子一般,一下下插在傅陵心上。他再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哆嗦著手去解那些衣帶,拚命搖頭,“不……我不喜歡……我不想這樣的……”

他前世喜歡這樣對陸子溶,仿佛這個人就徹底屬於自己,就永遠不會逃離或背叛。

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愚蠢荒唐,如今他隻想將陸子溶捧在手心愛護,對這種方式避之不及。

可陸子溶又提那些事,似乎在他眼裏自己從未變過,犯下的錯就是鐵板釘釘,哪怕他重生一世真心悔改,也要永遠跟著他。

他真的有辦法改變什麽嗎?

“對不起,對不起……”

他早已失去理智,隻能不斷道歉。他知道這沒有用,但一個溺水窒息的人什麽也做不了。

可陸子溶偏偏一點生機也不給他,待衣帶全部解開,歎了口氣道:“上次我便說了,做不到不必勉強。藥丸的效力有時限,不能再等了,這樣吧,你穿好衣裳,到外頭替我叫個致堯堂的男人過來,誰都可以。”

傅陵跪都跪不住,身子僵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癱坐在地。他嘴唇開合幾次,斷斷續續吐出:“別人……不行……要灼熱之體……”

“灼熱之體不會就你一個。多試幾人,總能有的。”陸子溶麵不改色。

傅陵聞言,頓時失去支撐伏倒在地,脊背微微顫抖。他像求生一般抓住陸子溶的腳踝,越抖越厲害,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他知道陸子溶沒錯,他沒有辦法解毒,隻能讓別人來。不知道還有誰是灼熱之體,隻能一個個試。隻要陸子溶自己不把這當事,隻當成解毒治病,就根本不算什麽。

可在他心裏,盡管陸子溶不再正眼看他,他仍下意識覺得陸子溶是屬於自己的。

若是讓別人染指,他會瘋。

“我可以的……陸先生,求你別找別人,我可以幫你解毒……”

他死死攥著對方的腳踝,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陸子溶輕哼,“就以你如今這副樣子?”

就在這時,屏風之外傳來話音:“殿下,您要的藥酒好了。”

傅陵此時的表情極為難看,不可能出去見人,便讓仆從將藥酒放在屏風外,待對方離開後再出去拿。

他當著陸子溶的麵飲盡一盞,垂眸解釋道:“這是芭蕉小築……我給你喝的酒。”

有催情之用。

陸子溶嘴角扯了扯,“何必呢。”

飲下的酒很快見效,傅陵搖晃著走到陸子溶麵前,俯身,雙臂將人圈在中間,卻別開目光,像是自言自語:“就算你不答應……在我心裏,無論重生幾次,陸子溶始終是我的人……我決不會讓給別人……”

傅陵吐氣的頻率改變,藥酒的作用明顯在加重,最後終於受不住動了手。

陸子溶就那麽靜靜地望著他,並無多少憤怒,他不會和瘋子發怒。

接著,陸子溶被以尷尬的方式抱了起來。傅陵似乎顧及他的要求,雙臂不是環抱他,而是架著他。

“這裏沒生炭火,太冷了。下水吧。”

被人抱著走路十分別扭,傅陵卻固執地不肯出來,一直進入湯池,將他按在池壁上。

藥性已全然發出,傅陵開始了自己任務。他望著麵前神色淡漠的人,眼角漸漸濕潤了。

他選在池水中就是為了這個,四下有水汽氤氳,他即便失態也有的遮掩。果然很快,淚水便不受控製地滾下來。

若從身後看,此時的傅陵在不擇手段地把麵前之物據為己有。藥酒性子烈,將他逼得貪婪至此。

可若繞過來看,他的五官扭曲不堪,顯然是極為痛苦的。緊抿的雙唇顯示出他在壓抑情緒,偏又壓不住,化作淚水順著臉頰翻滾而下,滴落在池水中。

麵前的人此時已十分誘人,但越是這樣,傅陵越感到絕望。他們已這樣親密,陸子溶卻對他沒有絲毫感情,他甚至不能抱一抱他。

等結束之後,陸子溶便和他再無幹係,隻有他自己會把這種事看做生生世世的承諾,藏在心底,與對方無關。

——明明是相互利用的事,他卻付了一腔真心。

盡管痛苦萬分,可他還是要去做,流著淚也要做完。

他要親自給陸子溶解毒。倘若陸子溶找了別人,他真的會瘋。

但藥酒隻能讓人興奮,後續還得靠自己。在這種心境下,傅陵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讓自己產生那樣的感覺。

這場鏖戰持續了太久,他看著陸子溶頰邊紅暈從生成到褪去,最後麵無表情,似乎隻是在枯等。

星月依舊明亮,周遭氣溫下降,卻與熱氣蒸騰的龍脈泉無關。若不是遠處傳來打更聲,誰也不覺得已是四更天。

最後傅陵辦到了,是因為他聽見陸子溶輕輕道了句:“別哭了……”

他從中聽出了溫柔的關懷,他已太久不曾從這個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了。這一瞬仿佛回到過去,少年時的他不高興了就會找陸先生撒嬌,也會聽到這樣的溫柔話語。

隻需要這麽短一句話,傅陵壓抑許久的心緒猛地傾瀉出來,淋漓盡致地潑灑在終年不化的冰山上。

在意猶未盡中,傅陵聽見了後半句話:“再不結束,藥效要過了。”

原來他想象中的溫柔,是這樣的本意。

作者有話說:

攻:我把他當此生摯愛,他把我當一根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