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晴天娃娃02

【座位號:32A,荀Ji——】

瞬息之間,卷住犯人那股力量溫柔起來,小媳婦兒似的,勾勾纏纏地繞著他手臂爬過去,然後,猛然露出真容,凶狠地卷住荀覺朝外拖。

“老大!”離最近的同事一把抱住荀覺的腰,用力往回拽。

兩人重量墜在一塊,還是被那股勁風帶離座位。

眼看要不行,荀覺勃然大喝一聲,猛地把犯人甩出去,旋身探向最近的顯示屏,一通亂按。

代表座位號的小方塊次第亮起。

56G。

65B。

38A。

……

廣播嘴裏那個“覺”字才出一半,傻眼了。

“滴”又一聲。

不知哪個手欠的乘客按下最後一格小方塊,整個屏幕一片雪亮。

【……】

廣播大喘了口氣,忍著怒火把後麵那個音磨出來。

【ao】

荀覺甩著發酸的胳膊說:“噢你個鬼,這字念jue,二聲。文盲!”

廣播仿佛受到侮辱,電流一通亂躥。

有個乘客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同事一臉崇拜:“臥槽老大,真有你的!這樣每名乘客都有一票,平局,看它扔誰!”

電流躥得更響,廣播要氣炸了。

【違規!違規!】

缺牙老太太的聲音刺耳地尖叫。

【不聽話的乘客要接受懲罰!依照規定關半小時禁閉,下不為例!】

【請違規乘客自覺起立。】

【32A,荀覺。】

荀覺就沒回座位,倚在座椅邊,聞言掏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包裝放進嘴裏慢條斯理地滋溜著。

“老大……”薛小梅滿眼憂色。

“沒事兒。”荀覺大掌摸她腦袋,事不關己似地安慰道,“不就禁閉點那點事兒麽,誰沒關過似的。”

緊接著廣播又叫:

【58G,王五。】

王五就是最後補刀那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都變了調:“我沒有!我是跟著按的,我不知道……”

“砰!”艙門猛地甩上,這飛機明顯氣瘋了。

王五立刻噤聲,隻感到一雙無形的手解開了他的安全帶,揪著衣襟把他帶離了座位。

兩邊廁所提示燈同時亮起,門嘩啦大開。

顯然這就是關禁閉的地方了。

王五麵如死灰磨著小碎步,嘴裏低低地求饒:“不要關我,我害怕。幼兒園不睡午覺被關了半天,我有心理陰影……”

他自己把自己嚇哭了,渾身不住地顫抖。

荀覺拍拍他:“沒事,你每天睡覺,眼睛一閉還不是個小黑屋。才半小時,就當睡個回籠覺。”

話音剛落,從上機開始就沒見過的空乘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妝隻化了一半,半張臉透著死人一樣的灰白氣。她木著臉,一把拎起王五衣領,拖死狗一樣向廁所拖去。

王五驚慌抱住椅背:“我不去,我害怕,啊啊啊啊!”

身材敦實的他硬是被空乘拽倒在地,一路拖行至廁所。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這幕,大氣不敢喘。

空乘扔完王五,回頭見荀覺還站著,氣勢洶洶地活動了下纖細的筋骨。

荀覺難得站直,拿出嘴裏的棒棒糖說:“我自己走。”

剛要邁步,電流又是一通亂響,仿佛猶豫很久似地,咬牙切齒地說:

【32B,qi……‘邵醫生’。】

荀覺:“……”

他回頭一看,樂了。

那位睡神“邵醫生”終於睡不下去了,連人帶眼罩被拔了起來。

越過荀覺時,他沒好氣瞪他一眼,剛睜開的眼眶通紅通紅的,淩厲的五官頓時變得柔和起來,像隻凶萌的小免子。

荀覺輕輕挑了下眉。

薛小梅道:“這不對吧,‘邵醫生’第一個投票,怎麽就違規了?”

【違規!違規!】

廣播刺耳地尖叫。

如果它有實體,估計上躥下跳,膨脹得快爆了。

薛小梅腦補了下畫麵,縮了回去。

兩人一前一後往廁所走。

隻剩一間“禁閉室”了,隻好捏著鼻子擠一擠。

“邵醫生”走前麵,剛邁進一條腿,棺材臉的空乘立即把荀覺也搡了進去。

“邵醫生”猝不及防,往前急躥抵在洗麵台上,荀覺幾乎撲他身上,手在洗麵台上撐了撐,結實胸口貼著對方剮了下。

門“砰”地一聲關上。

緊接著,燈也熄了,伸手不見五指。

四下裏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由於挨太近,荀覺帶著草莓味兒棒棒糖的氣息直撲“邵醫生”耳際,又熱又癢。

“邵醫生”差點沒一個轉身廢了荀覺,咬咬牙,好歹忍住了。

荀覺滋溜著棒棒糖,渾然不覺死裏逃生,慢條斯理地在“邵醫生”身上蹭了蹭,借著這股力道把身體拔直,說:“不介意吧?”

介意有用麽?

“邵醫生”在黑暗裏掀掀眼皮:“介意。”

荀覺:“……”

洗手間空間太小,他施展不開,隻得慢慢挪騰轉身。如此一來不僅沒退,反而靠得更近些,草莓味兒氣息直撲對方耳廓:“邵醫生,我有個問題,你介意回答麽?”

“邵醫生”冰著一張臉:“介意。”

荀覺:“……”

他沒忍住笑起來,完全不理對方的“介意”,一意孤行地說:“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

荀覺:“要不是有誤解,不至於這樣痛下殺手。”

他指的是剛才“邵醫生”投票給他的事。

“邵醫生”從鼻腔裏哼了一聲:“你心裏沒點AB數?”

“還真沒有。”荀覺說,“我們認識不到兩個小時,要說深仇大恨,也就剛才我坐你那下。”

“邵醫生”又哼了聲。

荀覺故意學他,也哼了聲:“我說,你姓邵名哼麽?還怪好聽的。”

“……”“邵醫生”下意識又要哼,意識到不對,強行憋住了。

倒不是找不到詞回懟,而是他另有名字,怕荀覺不敢聽。

荀覺:“戴手銬那人你見過了吧?他叫章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執行董事長,貪汙六十億,逃到國外,被我抓了。”

“邵醫生”,或者說他的真名,秦晷,打斷他:“你不介意的話,讓讓?”

說著,他動手掏耳塞。

荀覺按住他:“我介意。”

荀覺聲音低沉下來:“他老婆擔心他回國出庭把自己供出來,找了殺手要殺他——”

“你懷疑我就是那個殺手?”秦晷手一頓,終於正眼向荀覺的方向看去,卻隻看到一片濃墨重彩的黑暗。

荀覺擺擺手:“不至於,就你這柔弱的身子骨,看著也不像能提刀砍人的。但你不覺得奇怪麽?”

秦晷反問:“奇怪什麽?”

荀覺沒答,頓片刻,湊過來在他脖頸間別有居心地輕嗅了下:“你好像一個人啊。”

“……”一瞬間,秦晷渾身肌肉繃緊了,喉嚨幹澀起來,“什麽人?”

“一個化成灰我都認識的人。”

荀覺手伸過來。

察覺到動靜,秦晷偏了偏頭,沒躲掉,後腦讓荀覺摸個正著。

荀覺指腹在他傷疤處掠過:“這怎麽傷的,不像正經疤啊。”

秦晷垂眸:“牙科實習時沒注意,電鑽鑿的。”

荀覺明顯不信,不過腦補了下畫麵,笑出了聲。

伴隨著這低沉的笑聲,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腳邊響起:“你們——”

也不知是什麽東西,自以為恐怖勁兒十足,還把室內溫度調低了兩度。

然而誰也沒理它。

荀覺繼續朝秦晷身邊拱:“哎,你發現了沒,從我說你像一個人起,你就不自覺地重視我的問題了。”

秦晷:“……”

那個聲音又說:“你們——”

還是沒人搭理它。

荀覺說:“介意我查下身份證嗎,邵醫生?”

答案是肯定的。

“介意。”

荀覺說:“你除了這倆字,沒別的詞兒哄我麽?”

一麵說,一麵動手去摸秦晷口袋。

秦晷下意識躲閃。

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裏動起手來,你來我往,彼此都揩了對方不少油。

刻意調低的溫度莫名又升了回去,黑暗裏回**著兩人粗重的喘息。

那個聲音終於忍無可忍,嘶吼起來:“你們在關禁閉,就不能害怕點嗎!啊?!!”

空氣靜謐了一瞬,荀覺終於放棄秦晷,慢條斯理地把棒棒糖拿出來,噴著草莓味兒說:“先來後到,先讓我們把正事辦完,懂?”

懂你MMP!

那個聲音明顯氣極了,如同先前一樣,刺耳的電流聲在黑暗裏響了起來。

這時就聽外麵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啊——!!”

濃重的血腥味順著門縫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