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變故
敢讓蘭季野如遭雷擊,蘭澤當然不是毫無準備,至少他知道兄長這兩天在談一個重要的單子,沒有個大半天回不來,自然就不怕當場興師問罪。
在訓練室待了兩天,蘭澤已經習慣了倒退二十年的身體,挑選衣服時也頗為順手。
鏡子中的蟲穿著高領長袖的休閑裝,白皙的皮膚被完全遮住,掩蓋了沒有蟲紋的事實,精致的眉眼隱沒在帽簷下的陰影中,看起來就像個低調的年輕亞雌。
亞雌體型嬌小,氣質柔弱,很符合他現在的身高和體型,站在演練場裏隻會被認成某位軍雌的崇拜者。
準備妥當,蘭澤登上了懸浮車,車身在天空中劃過一線深灰,消失在遠處的雲層中。
蟲星有三大軍團,各個軍團會定期舉行對練演習,以此激勵後進的士兵。
蟲族作為宇宙中頂級的種族之一,生性好戰,在沒有大型戰爭的和平年代,和自家人對練也是提高戰鬥技巧的重要途徑。是以中大型的軍部演練都相當激烈,受傷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場地內,燈光明亮而清晰,四周設有特殊的能量場,將所有的破壞阻隔在場內。四周設有觀眾席,配備高級投影屏,可以近距離觀看比賽。
蘭澤用不著那些,擁有精神力的好處就是感官敏銳,他慢慢地沿著樓梯往下走,觀眾席上的竊竊私語夾雜在風中,聽得一清二楚。
“這次的長官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位?”
“聽說他當年在第一軍校創下了很多新紀錄……”
“你消息怎麽那麽滯後?學長都畢業八年了,哪止這些成績……”
年輕的雌蟲們湊在一起低聲說話,臉龐還有些青澀,穿著軍校的校服,一看就知道還是學生。
蘭澤的腳步微微一頓,步伐慢了下來。
其中的一個雌蟲又說:“他已經是中校了吧?這晉升速度也太恐怖了。”
“畢竟提早畢業了兩年,要是我也能提早畢業……”
“草,又在想屁吃?學長也是你能比的?”
幾人的打鬧聲漸弱下去,蘭澤走過最後一階的拐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第一軍校作為公認的頂級學府,對雌蟲實行四年學製,考核內容從機械維修到異獸進化史無所不包,每年都有至少百分之二十的學生延遲畢業。
作為一個毫無背景的學生,池能做到提前兩年畢業,實力絕對是萬裏挑一的存在。
為了不引蟲注意,蘭澤挑了最遠的角落,燈光昏暗,一旁就是逃生門。剛坐下沒幾分鍾,機械的提示音就滴滴地響起。
觀眾席上的議論聲忽的熱烈起來,光屏上顯現出下一場的上場人選——
池中校,軍部晉升速度最快的雌蟲,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憑實力立下累累軍功,以a級的血統吊打同級的一眾大佬,成為一眾兵士的榜樣。
“中校上場了上場了上場了啊啊啊!”
“中校!這一次也不要手下留情啊!”
“中校中校我要嫁給你啊啊啊!”
各種奇怪的歡呼聲淹沒了現場,蘭澤看向場地中央,指節不自覺地蜷在掌心。
聚光燈下,身材高挑的雌蟲走到台上,皮膚呈現出微蜜色,五官深邃而俊美,眉梢鋒銳如出鞘的利刃。但最吸引人的還是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明亮而沉靜。
明明他還很年輕,卻已經顯出無匹的氣勢,讓人從心底相信他曾經馳騁戰場。
響亮的提示音將蘭澤拉回現實,準備時間結束,場上的兩人都已經蓄勢待發。
被選出的對手是同一級的軍雌艾瑟爾,同樣優秀的a級血統,身材矯健而靈活,放在同僚裏也是讓人難以忽略的存在。
但運氣和實力無關,演練配對是完全隨機的,艾瑟爾表麵淡然鎮定,心裏已經要哭出來了。
係統真的是智能匹配嗎?他犯了什麽錯要被暴打一頓?
三十秒倒計時結束,池踏出一步,迅猛如雷的拳風襲向對手!
艾瑟爾暗暗叫苦,隻能盡力側向一旁,極驚險地擦過去,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不同雌蟲學習的方向也不同,他學的是刺殺流派,擅長迂回,常出其不意地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但這招對池沒用,他引以為傲的身法在池麵前慢得像喝多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他的速度快到簡直匪夷所思的地步,空氣中甚至能聽到獵獵風聲。
兩道身影極快地擦過又極快地分開,軍雌的近身肉搏向來暴力而直接,池出手若電,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拳風凶狠如撲擊的猛虎。
他靜下來時不動如山,動起來卻凶猛狠厲,製服下的肌肉線條如潮水般流走,重重地傾瀉在艾瑟爾身上。
攻勢越來越猛,艾瑟爾甚至能感受到一道道厲風擦臉而過,深深地割進他欲哭無淚的心裏。
軍部的格鬥術一向直接而利落,以最快速度打倒對手為目標。但對上池時的壓力絕不止於此,他的風格根本就是衝著要命來的!
已經被壓製到了極限,艾瑟爾明白這場戰鬥注定落敗,他也無意再拖延時間,猛地彈身而起發出最後一擊。
角度刁鑽的勾拳直衝要害襲去,看得觀眾席上紛紛屏息,這一擊的標準堪稱教科書級別。
但同一瞬間池的身體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動作彎折,完美地避開了攻擊。
他在空中轉身,輕盈如落葉,指尖拂過艾瑟爾的脖頸,緊接著一拳擊出!
雌蟲瞬間倒飛出去,狠狠撞在能量邊界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感覺內髒都要吐出來了。他心裏忍不住苦笑,又覺得意料之中。
剛剛那一刻如果發生在戰場上,自己估計等不到最後一拳就死了。同為a級,池和自己的差距根本不是年齡或資曆能丈量的。
狂熱的歡呼聲響起,精彩而利落的戰鬥調動了所有觀眾的情緒,現場沸騰如潮水。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對決,池無愧於他的盛名,利落地解決了對手。
能量場打開,池走上前去扶起了艾瑟爾,軍雌的恢複力很強,幾十秒的時間已經夠他緩過來了。
艾瑟爾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感覺全身好像被瀑布壓過,最終還是屏息站穩了。
“謝謝……”他自嘲地笑了笑。
池擺了擺手,安頓好艾瑟爾之後他還有事要做,演練隻能算是熱身運動,每天例行的體能訓練還沒有完成。
池轉過身準備下台,這時他聽見了細微的電流聲,嘶嘶的聲響在耳邊一閃而逝,池瞳孔一縮,對危險極度敏感的直覺警鈴狂響。
下一刻,高精金屬製成的看台轟然炸開!
觀眾席四周都設有能量場作為保護,但這並不代表萬無一失,最靠近後門出口的地方能量最弱,也是最容易被突破的缺口。
而距離那裏最近的地方,還有一個人。池飛身而起,雌蟲強悍的骨翼在一瞬間完全展開,撲向角落裏唯一的身影。
蘭澤也早已發現情況不對勁,但尚未長成的身體限製了他的行動,他沒法及時避開,此時隻能盡力護住自己的要害。
澎湃的氣流一瞬間衝破了防護罩,呼吸間都是燒灼感,蘭澤已經做好全身燒傷的準備。但一道修長的身影衝了上來,緊緊將他擁在懷中。
雌蟲鋒利的骨翼收斂起利刃,將蘭澤完全護在中央。
煙塵四起,兩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劇烈的衝擊感被對方的骨翼消去,那人的手按在他腦後,蘭澤甚至能聽到他激烈的心跳。
耀眼的火光,灼熱的氣流,還有對方溫暖的體溫,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個無限重複的夢境。
池沒想那麽多,所幸他離後門出口不遠,展開骨翼的情況下能及時趕到那個落單的蟲族身邊。
那道纖細的身影被他摁倒在地,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楚相貌,隻能看見一星半點光潔的膚色,像是上等的玉石。
是亞雌麽?池下意識想。
兩人在地上滾了一小段距離,身上難免有擦傷,對方的帽子也掉了,池無暇顧及這些,站起身來就想幫他看看傷口。
亞雌與雌蟲不同,雖然沒有雄蟲那麽嬌貴,但身體的防護能力還是有差距,即使有他保護,也難免可能受傷。
對方一直沒有反應,被他抓住手腕的時候才往後縮了縮,聲音有些微嘶啞:“我沒事……”
他的肌膚出奇地冰冷,像一把溫潤的雪,握上去滿手寒意。
池頓了一下,沒有聽他的話,利落地解開他手腕一側的扣子,把破了的襯衫小心翼翼地往上卷,亞雌無暇的肌膚上此時多了一片滲出血的傷口,最重要的是——
沒有蟲紋!
雌蟲和亞雌生來就有蟲紋,即使平時不那麽明顯,但細看總能發現端倪。麵前的人則不同,即使是受了傷,素白色的皮膚也毫無變化。
池下意識地去看那張一直隱沒在陰影中的臉,那人的容貌極其出色,肌膚反射著微光,甚至有種不真實的疏離感。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眼眸剔透如鏡,讓人聯想到冰川下的暗流。
池隻覺得心髒猛地漏跳一拍,猛然回神時發覺還拉著對方的手腕,立刻退後一步低聲道歉:“非常抱歉,我絕無冒犯您的意思!”
任何傷害雄蟲的行為都會受到嚴懲,即使是因為要救下對方。隻要雄蟲願意,就能隨時追究他的責任,更何況麵前的人長得這樣出色,優秀的血統給了他更多特權。
蘭澤還沒從剛剛的擁抱中回過神來,動起來時才發現自己僵硬得出奇,渾身的血液似乎流進了不知名的黑洞,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
他彎下腰去,慢慢撿起帽子,池隻能從餘光中感覺到他還在盯著自己,那道視線微冷而沉重,直覺卻覺得並不危險。
終於反應過來的眾人飛快圍過來,想確認一下情況。一打眼見池中校忽然退後,不由得有些驚訝,但再仔細一看,驚訝就變成了驚恐。
池中校救下的居然是雄蟲!
比明星還耀眼的容貌,不起眼卻昂貴的衣著,還有冰冷而漠然的神情,不用猜就知道絕對不會低於a級。
眾人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全部站在他三米開外,心裏一陣陣打鼓。
誰能想到會有雄蟲來看演練,還好巧不巧被中校救了下來?要是這位是個跋扈的大少爺,中校豈不是……
一眾軍雌心如刀絞,隻盼著對方能放過救人於危難的中校。
氣氛意外地靜默,蘭澤看著那個微微躬身的身影,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他半垂著眼,拉下袖子遮住了傷處:“陪我去一趟醫務室吧。”
雄蟲的聲音清冽悅耳,不看外貌完全聽不出還是個少年。打扮成這樣來演練場,顯然是準備過的。
他究竟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