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療傷
醫務室內,蘭澤徑直走到智能醫療儀前,伸出手讓它給自己清洗上藥。
池站在他身邊,餘光悄悄打量著這個驚為天人的雄蟲。
頂著眾人或擔憂或憐憫的目光,池和這位少爺一起來了醫務室。對方沒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一進門就開始自己處理傷口。
軍部的醫務室一般是沒有人當值的,設備雖然高級,但都是最簡潔的出廠配置,追求速度和效率,比起雄蟲特供的減輕痛感的醫療儀不知道粗糙了多少倍。
如果是常識裏那些嬌生慣養的雄蟲,恐怕早就叫出來了,可他全程都沒發出過一點聲音,安安靜靜地任由擺弄,連一絲抽氣聲都沒有。
雖然雄蟲很稀少,但池也不是沒有見過雄蟲軍官,他們絕大多數都是閑職,工作清閑而自在,每天隻用打打卡就能隨意地混過去。
但麵前的人和他們不同,他會獨身來看演練現場,處理傷口時一聲也不吭,堅忍得像個雌蟲。
爆炸發生時的衝擊力絕對不小,距離那麽近的情況下他沒有聽到雄蟲發出一點聲音,即使是上過戰場的老手都未必能做到。
雄蟲似乎在側著頭發呆,燈光在他的臉側灑下細碎的陰影,肩頸線條優美而流暢。
剛剛在演練場的那種高傲氣勢消失匿跡,他半靠著牆,看不清楚表情。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露出這種表情?
池猶豫了幾秒,還是試探著開了口:“您感覺怎麽樣?”
低沉悅耳的聲線將蘭澤拉回了現實,雌蟲微微躬身,表情拘謹而恭敬。
就像那些年裏向他匯報工作時的早晨,這一幕熟悉得就像那個夢從來沒發生過。
要是他沒受傷那就更好了。
蘭澤站起身來,冷冷地對雌蟲說:“衣服脫了。”
池!?
毫無準備的池被蘭澤一把抓住肩膀,扣住手迅速翻了個麵,抓住了外套就往下褪。
池哪見過這種場麵,被扣住的一瞬間想要掙紮,想起背後的人是雄蟲,又僵硬地定住了。
開什麽玩笑?
爆炸發生時兩人離看台很近,即使有骨翼和製服的保護,他背後的衣服也難免有些破損。蘭澤手指起落,毫不客氣地把他上半身衣服全扒了。
身為職業軍雌,池的身材堪稱典型,肌肉線條流暢而健美,體態矯健修長,如同林間矯健的猛獸。
蘭澤沉默地打量他線條遒勁的脊背,蜿蜒的蟲紋沿著肌肉屈伸,皮膚有些發紅,隻有少許刮擦的傷口。
雌蟲的皮膚強度相當高,恢複力也強,這才十幾分鍾就好得差不多了。
完好的肌膚泛著淡淡的蜜色,和合成皮膚的那種蒼白的色澤完全不同,顯現出勃發的生機。蘭澤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健康的上半身,或者說完整的上半身。
池背對著雄蟲,看不到他的動作和表情,隻能聽見細微的衣料碰撞聲和雄蟲的呼吸聲。說來令人想入非非的情景,池一想到他剛剛的神情就冷靜了。
“這裏還會疼嗎?”那個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沒什麽,隻是一點小傷,再過一會就好了。”以雌蟲強悍的體質,這種程度的傷口來處理都不用,睡一覺就好全了。池想要回頭看一眼,又顧忌對方沒有允許,不敢擅自行動。
又是那種輕微的碰撞聲,雄蟲似乎拿起了什麽東西,下一刻溫熱的光線照在他的背上,溫暖地像個小太陽。
是修複儀。蘭澤的手很穩,手指精準地操縱儀器,恰到好處地消去了疼痛,好像已經這樣做過千百遍。雖然動作還是有些生疏,但這對池來說已經足夠震撼了。
雄蟲居然在幫他處理傷口?
這種儀器在軍中頗為常用,但軍雌們隨便的手法就和蘭澤就差的遠了。那雙手的動作謹慎得不可思議,池甚至少見地覺得緊張。
蘭澤的動作並不快,反複地仔細檢查過後才堪堪收手。他拿起外套給池披上,示意已經結束了。
“還有什麽不舒服麽?”蘭澤看著他迅速穿好了衣服,重新恢複了平時嚴整的姿態,在他麵前微微躬身。
“勞您費心,我已經沒事了。”池根本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平靜,隻能低著頭掩飾自己的表情。
蘭澤的態度讓他難得地亂了陣腳,更何況他還完全不了解對方的身份。
蘭澤:“真的?”
池:“您已經確認過了不是嗎?”
場麵又陷入了沉默。話一出口池就後悔了,療傷這件事他就應該當作沒發生過,這樣才能和對方撇清關係。現在這樣又是怎麽回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蘭澤倒是笑了。說話這麽直接,也難怪池以前一點雄蟲緣都沒有。
“是我問錯問題了。那換個問題,你想要什麽樣的謝禮?”
坎特星星港裏,麵容俊美的雌蟲問道:“您真的要現在回去嗎?”
蘭季野點了點頭,出言解釋道:“小澤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還是看著點的好。”
距離出院過了兩個星期,蘭澤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聞延有點無奈,也不拆穿雄主的謊話,隻能附和道:“後續的事情我會處理好,您想什麽時候確認都行。”
和蘭澤通訊時他也在旁邊聽著,自然明白蘭季野為什麽這麽急著回去。不就是怕自家弟弟被拐跑了嗎?
蘭季野回了他一個溫和的眼神,轉身準備登上星艦,又聽到了自家雌君的聲音:“您這幾天沒休息好,我一會給您重新規劃一下菜單……”
“我睡眠好得很!”蘭季野不自覺地拔高音調。絕對不是因為擔心小兔崽子騙走了他弟弟!
整晚睜著眼睛也叫睡得好?聞延眼角抽了抽,還是沒反駁他的話。
蘭澤回到家時,時間已經不早了,離開醫療室後他又重新換過了衣服,確保不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蟲星的技術發展到現在,智能已經能處理大部分家務,也就不需要成群的傭人。
蘭季野沒有養侍從和寵物的興趣,所以蘭家就隻有一位年長的管家負責管理智能中控。
蘭澤脫下外套,本應安靜的客廳卻傳來了聲響,蘭澤有點驚訝地望向門口,兄長居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蘭季野本來是打算一周後才回來的,但蘭澤出院還沒有太久,他放不下心讓弟弟一個人住,順便也回來追查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
“之前你說的喜歡的人,是怎麽回事?”臉色發黑的兄長問道。
“不先休息一下麽?”蘭澤有點好笑,重新叫了一份餐點,把蘭季野硬推上樓洗漱去了。
等兩人重新坐到餐桌前,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烤得鬆軟的蛋糕加上溫熱的蜂蜜水,作為夜宵也是美味又好消化的選擇。
弟弟長大了,都知道體貼他了,蘭季野吃著柔軟的蛋糕,發出老父親一般的感慨。
蘭季野和蘭澤其實都算老來子,區別隻是蘭季野是雌父在三百多歲時生下的,而蘭澤則是雌父以將近五百歲的年齡生下的。
更何況蘭澤的孵化時間比普通蟲蛋要更長,出生後隻享受過幾年來自雄父和雌父的關愛。
對於童年毫無缺憾的蘭季野來說,剛生下沒多久就沒了雙親的蘭澤就是他唯一的弱點,誰敢打他弟弟的主意,都別想有好下場!
兄長的眼神一時慈祥如春風,一時陰冷如惡鬼,看得蘭澤哭笑不得,心底又升起些溫柔的暖意。
“藍晶礦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蘭澤記得這筆生意對自家公司的影響很大。
“合同已經簽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給延來收尾。”
“延哥沒說些什麽?”
“他說幫我做個新菜譜……”蘭季野忽然回過味來,“別轉移話題,你之前說的人呢?”
被兄長瞪了一眼,蘭澤也沒再藏著掖著,幹脆道:“是個雌蟲,我覺得他很好。”
蘭季野眼皮跳了跳,他還以為會是柔弱的亞雌,結果弟弟上來就給他的小心髒一刀。蘭季野忍住心底的抽搐,接著問道:“是幹什麽的?”
“抱歉,現在不能說。”
“那家庭情況怎樣?”
“這個也不能說。”
那還有什麽能說的??蘭季野覺得自己要被氣爆了。
“說了哥哥會調查他的吧?或者說已經查過了,隻是沒有結果。”蘭澤對自家兄長心知肚明,他肯定已經把地皮都挖穿查過一遍了。可是還沒發生過的事,怎麽可能查得出來?
又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蘭季野也沒想到他會什麽都查不出來,蘭澤藏得簡直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蘭季野仿佛吃了一百斤的檸檬:“都藏得那麽緊了,還告訴我幹什麽?閑的沒事來氣你哥?”
既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又不肯透露對方是誰,想來是有事想拜托他。
蘭季野也是人精,弟弟有這麽喜歡的人,怎麽可能沒點小小的嫉妒。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蘭季野僵著臉,說:“其實你是編的吧?”
蘭澤:“很遺憾,這是真的。比你的藍晶礦還真。”
蘭季野:“……”
眼看兄長又要逃避現實,蘭澤也沒再含糊,幹脆道:“我希望哥哥幫我一個小忙。”
蘭季野沒好氣道:“幫什麽忙?”
蘭澤微微一笑,道:“之前你不是收到了兩張請柬嗎?”